听成疏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萧翎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敢情这家伙是以为他和容景瑜打起来了啊!
自己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也怪不得成疏这么想,毕竟在这太学中萧翎的确和许多人有过龃龉冲突。
也不怪乎如此,向来举荐的看不起荫学的,毕竟读书人大多是自命清高的,而举荐的学子又多的是少负盛名,年少成名的,他们最是看不起仗着家族势力不学无术,甚至为非作歹的官家子弟,而萧翎又是个张扬的性子,说得不好听就是鲁莽冲动而且不计后果。
又因为萧翎身为皇帝亲侄,身世显赫,默认是他们这些荫学世家子弟的领头羊和很多人都玩得开;同样的,太学内许多人都与他不和。
今日与赵家公子吵起来了,明日与李姓书生又打起来了都是常态,就没几天能过安生日子的。
就拿最近的事来说,前几天萧翎和高宿被罚可有不少人专门来看他出丑,也就是萧翎没心没肺的没当回事,一旁高宿早就是羞愤难当。
当时一群人围着他看笑话,也就萧翎没当回事儿,依旧是自顾自地哼着小曲。
※※※
萧翎总算是听明白了,连忙解释:“我可跟他没仇,是大黄非要冲他叫的,我只是看他要倒了扶他一把。”他说的很真切。
成疏一听,狐疑道:“真的?”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成疏也有几分相信了。
“我骗你作甚?小爷我要揍他你还想拦住?”他向成疏伸出来手“来来来,扶我一把,起不来了。”
成疏想了想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拉住萧翎的手,使劲往上提,萧翎便借力从地上站了出来。
他拍了拍衣服,骄傲地冲着成疏说道:“怎么样,小爷我说到做到,今日来的比高宿早吧!”
他这模样活像只花孔雀,尾巴多快翘上天了,就等着被夸。
哪成想成疏沉默一会幽幽来了句:“你不知道高宿昨日晚上得了风寒一病不起了吗?”
这明显把萧翎问住了,他愣住了,怔怔地“啊!?”了一声。不敢相信,不可置信,那他怎么早起来图什么?白起来了?!
成疏见他不知情的模样,表情疑惑地问道:“昨日晚上高宿没遣仆役告知你?奇怪啊,以高宿一向做事周全……”难道是故意的?
他最后的猜想没敢说出来,他怕真是这样,萧翎还得追着高宿打,成疏并不想成为他们两再打起来的罪魁祸首。
听他说完,这下萧翎倒是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他看藏在枕头下的话本看得起劲,侍女暖香好像进来说了什么,他只是着急忙慌地把话本藏起来了,话没听进去一点,只是一个劲说知道了……
难道当时说的就是这事?
想起来的萧翎叹声叫苦道:“那我今天不是白起来了吗!”
“……你不知道高宿那小子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来太学吗?风雨无阻的那种。”成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
意思就是说,他这个点来,要不是高宿生病来不了,他是不可能头一个到的。
“啊!?”萧翎叫苦连连。他捂着胸口,只觉得今天起得实在太早,一阵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呢喃道:“今天起太早了,有些身体不适,我要请假……”
成疏看他这副样子,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厥,开口道:“你先别急着长吁短叹,陆晏回来了。”
此话一出,犹如一记炸雷,在萧翎脑中轰开,炸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啊!你说什么?阿晏回来了?!”萧翎一个机灵,一把抓住成疏的肩膀摇着问到。
成疏被他摇得头晕目眩地,脑浆都快被他摇匀了,忙叫道:“是的是的……诶,别摇了!!!”
萧翎赶忙停下了手,迟疑了几秒,挠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他拉了拉衣领,理了理头发,喃喃自语:“我现在得回府换身衣裳捯饬捯饬……”
他现在衣脚沾了泥,胸前衣襟上还粘了些掸不掉的浮毛……
晨光透过窗棂,在萧翎脸上投下一道道阴影,少年的脸颊光滑洁净,还未完全长开的面容此时已是极为引人注目,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眼睛,不让人注意都难。平日里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上总是能引得未出阁的小姐们频频回首……
成疏脑子一抽,本想说他没必要再捯饬,话到了嘴边才拐了个弯回过神来,赶忙说道:“我今早路过陈王府时看到陆晏已经在你家门口了,应该是要找你,但没见到你人,现在估计已经到太学门口了,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嘎吱————” 成疏话音刚落,门再次被推开。
萧翎下意识的抬头,在看到来人后,直直地定在那,久久不能会神。身旁安静了许久的阿黄此刻也兴奋地狂叫了起来。
***
岁将暮,时将歇,京城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成了个浓妆素裹的世界。雨雪初霁时,五岁的萧翎在院中一个人堆着雪,他穿着一身新做的绯红色袄子,头发上还系了两个铃铛,打扮的像年画上的娃娃。
风雪把他鼻子冻得红彤彤的,倒是显得皮肤更加白皙。即使冻得流鼻涕他也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陈王妃身着云锦裙,耳带明月珰,头簪白玉簪,领着个衣着朴素却不失威严的妇人并着个孩童进来拉着萧翎道:“翎儿,这是你晏哥哥,你们一起玩啊!”随后她又笑吟吟拉着身旁的妇人道:“让两个孩子一起玩吧,我们去聊我们的。”
又转头叮嘱萧翎:“你可别欺负人家!”
原本被人打扰玩雪,萧翎有些不满,他嘟囔着嘴,但在看到小男孩后,他眼睛一亮,乖巧地点头答应陈王妃。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陆晏,只觉得对方长得极为好看,就像院中的那几枝盛开的寒梅。
凌厉而惊艳,走近了还能闻到扑鼻的暗香。
待两个大人走后,萧翎仔细打量着陆晏,随即咧了个大大的笑,道:“我叫萧翎,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啊?”
“陆晏。六岁。”陆晏言简意赅道。
萧翎心中暗想:固然是个小古板,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随即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冒出了个念头……
一旁的陆晏看着萧翎眼珠子转了转,还没想清楚萧翎想干什么,就猝不及防被扔了个雪球。
“啪”地一声,雪球打到了身上即刻化为碎雪,萧翎边跑边道:“我和你差不多大,就叫你阿晏吧!我们玩打雪球吧!”说着又扔了一个。
他可不想叫陆晏‘哥哥’。
“阿晏!阿晏!今日听说城外来了个杂耍团,我们去看看吧!”萧翎翻身坐在陆晏书案上,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陆晏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望他,没说话。
春天柳絮飘飞,萧翎的头发上落了些,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陆晏看着他这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忍不住想给他打理。
“课业什么时候不能写,可那杂耍团只停一天!再说了,我的课业还一直未动呢!”见陆晏不为所动萧翎继续劝导。
萧翎眨了眨亮晶晶眼睛一脸期待的望着他,他的睫毛很长,此时像蝴蝶的翅膀,一扇一扇,在光洁的脸颊上留下一小片弧影叫人心生不忍。这个角度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白皙的脖颈,在春日的暖阳下甚至有些莹莹发光。
他知道萧翎这幅可怜样就是装给他看的,但……
陆晏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算是应允了,萧翎眯了眯眼,笑意更甚,拉着陆晏的手就跑。
两个孩童在草地上奔跑,此时草场莺飞,正是桃花灿烂时节。
深秋,层林竟染,遍地枯黄,最是离别时节。
朔风猎猎,远处声声马鸣似是在催促离人。西北战事吃紧,十五岁的陆晏随父兄出征,乌泱泱一群人在城外送别。
残阳如血,落日为他们染上一层光晕。要是在春日或者夏日倒是可以折上一支细柳以表离别,可是现在只余下满地枯草,更显得哀愁。
萧翎忍着没哭,但眼睛已是通红。他别扭地塞给陆晏一个平安符,上面的花纹歪歪扭扭的,他没告诉陆晏那是他绣一个晚上的。他全程没怎么开口,只是在最后没好气的说了句;“你要是死在外面,我笑你一辈子!我就和我以后的孩子说他有个陆叔叔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陆晏郑重的接过平安符,此时风吹过,落下片片枫叶,显得格外萧瑟。
萧翎想他应当是知道那是自己绣的,毕竟他那时的神情是如此的认真……
陆晏这一走就是三年,两人虽说是常常书信来往,但边境遥远且战事多变,萧翎时常几个月都收不到陆晏的信。
陆晏的信中总是尽可能的写些行军途中的趣事 ,但萧翎还是能从他人嘴里听到陆晏受伤的消息……
三年的时间,陆晏立了军功,被封了军爵,旁人说到他常叫他陆小将军,而自己却是一事无成,整日在繁华的京城无所事事。
脑海中无数往事如走马灯般回现,他想,边境果真是苦寒,我家阿晏瘦了,黑了,皮肤也粗糙了……
都不知道在边疆受了多少苦……
只见萧翎一动不动,成疏眼疾手快推了他一下,萧翎的思绪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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