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春禾坐在餐桌旁,双手捧着水杯,怔怔地望着搬家公司的工人们在屋中走来走去,将这个他们一起住了整整八年的家,一点点地搬空。刚过完年的武汉气温还很低,杯中的水已经一丝热气都没有了。冰凉的水,一如此刻蔡春禾那冰冷的心。
“哎,小心一点撒!这幅油画很贵的,不要弄脏掉。”
冯钧指挥两名工人将一副油画从客厅墙上摘下,它被厚厚的泡沫包裹起来,又在周围订上木架子。当一名工人要去拿沙发旁的落地台灯时,蔡春禾终于开口道。
“那个灯罩是我买的。台灯你可以拿走,灯罩我要留下。”
工人不敢动了,扭头看冯钧。冯钧看了一眼蔡春禾,摆了摆手,对工人说道。
“好嘛好嘛,给他把灯罩拆下来。”
蔡春禾长舒口气,看着那枚五彩琉璃灯罩被摘下,随手丢在沙发上。
这个灯罩是他们在一起五周年去曼谷旅游时,在一个旧货市场上淘到的。
蔡春禾钟爱花花绿绿的东西,冯钧却觉得它艳俗,玷污了家里的高雅气质。奈何那时两人感情还很好,架不住蔡春禾的一通坚持、撒娇,冯钧终于点头,同意花高价将它购回。
回家第一天,蔡春禾便迫不及待地将原本素白的灯罩撤换下来,把这个琉璃灯罩换上去。一开灯,天花板和地板上同时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影,如极光一般,美极了。
两人在这样的浪漫氛围中热情拥吻,那时的蔡春禾还在想……或许自己今后的生活、爱情与人生,会如同这光影一般,缤纷、绚烂、美好。
然而仅仅过去五年,他的生活、爱情与人生,就如那个琉璃灯罩一样被随手抛弃了。
工人们扛着大件小包下楼装车,冯钧跟着下去一趟又返回取自己的行李箱。
蔡春禾始终坐着没动,指甲一下下地抠着杯壁上凸起的花纹。
冯钧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
“宝宝……”
“都离婚了,别叫这么亲。”蔡春禾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钥匙呢?给我留下。”
冯钧抿了一下嘴唇,将家门钥匙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他总是习惯将所有的钥匙都串在一起,无论办公室的、家里的、车子的,叮叮当当一大串,拆解的时候相当费力气。他一边努力地往下摘钥匙,一边低着头,小声问道。
“……你真要这样?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你就这么不念旧情……”
蔡春禾将水杯重重地放在料理台上,发出砰的一声,水花四溅。他低吼道。
“是我不念旧情,还是你不念旧情?从你出轨跟那个男孩手拉手从酒店走出来的那一刻,我们就完了!你还敢说我不念旧情?!如果你念旧情,你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冯钧自知理亏,也不争辩,更不道歉,只是兀自说道。
“我和他真的只有那一次……他很缠我,我也没办法撒!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蔡春禾觉得好笑,冷笑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一个月后,等过了冷静期,我们一起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好了,就这样吧。”
钥匙终于被拆下来,冯钧将它紧紧地攥在手里,抬头看蔡春禾,眼神里有不甘与愤懑。
冯钧说道:“你真要这样?你想清楚,一旦离婚,我们就彻底完了。”
蔡春禾打开入户门,伸手冲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冯钧皱眉,愤怒地将钥匙丢在料理台上,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蔡春禾站在门口,看着冯钧那洒脱、自由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
从这一刻起,冯钧,蔡春禾的前夫,彻底离开了他的人生。
方才,蔡春禾的内心还算平静,可现在他却莫名有些想哭。
吱呀一声,隔壁门开了,邻居老太太从门里探头出来,关切地看着他,问道。
“你么的斯吧?”
蔡春禾冲她摇摇头,老太太又说道。
“他搬走喽?”
蔡春禾嗯了一声,强忍着鼻间的酸楚,强颜欢笑道。
“我家里乱得很,先回去收拾了撒……”
关上门,蔡春禾背靠在门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当冯钧的背影消失在他视线里的那一刻,他是有些后悔的,甚至生出了一种冲动,想要跑过去抱住冯钧,让对方不要走了,自己可以不计前嫌,两人凑合着,日子还能继续过。
可理智与自尊还是拦住了蔡春禾,让他没有做出那种委曲求全的事情来。
现在冯钧走了,两人要离婚了,他们那维序了十年的爱情,至此宣告结束。
蔡春禾越想越感觉到悲哀,终于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无声地痛哭起来。
这天夜里,蔡春禾做了整整一晚上的梦,梦的内容都跟冯钧有关。他将两人相识、相爱、出柜、同居、搬入新房,再到三年前同性恋婚姻合法,两人兴高采烈地去领证的事全都梦了一遍。有些记忆蔡春禾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没想到潜意识里还记得这么清楚。
毕竟冯钧是他的初恋,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爱人,十年的相爱相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掉的。冯钧也代表了他的青春,见证了他的成长……这样意义非凡的人,注定会被深深地镌刻在记忆深处,只能等待时间将这个名字一点点地抚平。
第二天早上起来,蔡春禾感觉头晕眼花,口干舌燥,一摸额头烫得吓人。他急忙测了一□□温,三十九度六,这个状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上班了,且他也没心情去工作。蔡春禾打开电热毯,缩在厚被子里向主编请假,没过几秒钟,对方的电话直接打过来,焦急道。
“春春,你病了?严不严重?家里有药没有,我过去给你送点。”
主编是个比他大一岁,性格十分飒爽、直率的女人,她恰好也姓蔡,名叫蔡娇,网名叫清风映月,跟她关系好的同事们一般都叫她月姐。
蔡春禾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道:“有药,已经吃过了……月姐,今天我恐怕上不成稿子了,我手里的稿子,你给小沫、安安她们分一下,那几位作者她们也认识的……”
“哎,你就不要再操心这个事情了撒!我会看着安排的……今天周三,我给你批三天病假,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下周一再来上班。”
“行,那就麻烦你们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工作方面的事情,直到蔡春禾头晕得再也支撑不住了,这才挂断电话。他躺在枕头上大喘气,心中不住地鄙夷自己……今年也才三十岁而已,体质竟然差成这样,一场感冒,一场发烧就将他彻底打倒了。
想当年自己读大学时,为了和冯钧多待一会,两人可以在寒冬腊月的深夜里手拉手压马路,第二天仍旧能生龙活虎地去上课……哎!真没出息,怎么又想起了那个负心汉。
在胡思乱想中蔡春禾又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当天下午。烧已经退了,但身上仍旧没有力气,他也没什么胃口,胡乱喝了一碗粥便又倒在床上看手机。
他先登录平台看了看,看到自己带的几位作者的稿子都已经顺利更新,便松了口气。他又登陆□□去日常催稿,刚登录,上百条问候消息瞬间涌了进来,有作者也有同事,全都在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蔡春禾只觉心里暖暖的……还好,自己还是被关注着的、被爱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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