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春禾沿着路边慢慢地往家走，心中隐隐有点小自卑。
哎，都是男人，两人的年龄也差不多。崔芒开宝马，住江景房，还经营着两家饭店，朋友众多，被人前呼后拥……再看看自己，开老旧轿车，住拥挤的公寓楼，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小领导，就连去登记征婚信息都偷偷摸摸的……
可能因为专业以及工作的原因，蔡春禾与冯钧都不是擅长社交的类型。特别是冯钧性子高傲，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尽管他画得一手好油画和工笔画，在单位里一直都升不上去。
冯钧正在干什么？是不是正跟小帅哥在一起，两人约会、亲热……
呸！怎么又想起他了！
蔡春禾甩甩脑袋，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掉，回家洗澡睡觉。
第二天是周五，蔡春禾来到公司却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责编们全都板着个脸，严肃地盯着电脑，还有几位责编正在好声好气地打电话。
蔡春禾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开电脑登录后台查看内部邮件，果然，又砍作品了！
一个月两次，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急忙浏览了一下作品清单，还好，这一批没有自己带的作品，但末尾那些淘汰掉之后，自己手里有几部作品可就危险了。他急忙跟这几位作者说了一下，让他们近期务必保证剧情紧凑，提高画面精度，最好再增加一些吸睛亮点，他也会想办法给作品增加曝光度。
交代完这些他还是觉得不踏实，想了想起身去找蔡娇，直接问道。
“老大，怎么又砍作品了？是不是公司内部出了问题。”
蔡娇神情严肃道：“还是因为业务调整，说要走精品化路线。我觉得是资金链出问题，上头没钱了……春春，你手里那两部要卖版权的作品，抓紧时间谈，我担心后面会有变故。”
蔡春禾紧张道：“变故？”
蔡娇摇头道：“我也不好说。”
蔡春禾又问道：“那会影响你升迁么？”
蔡娇叹气道：“……也说不好。哎！走一步看一步嘛。”
蔡春禾只觉心里闷闷的，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他给卢光远留言，询问对方卖版权的想法，对方没回复。他也没当回事，作者经常熬夜画画，中午之后才上线是常有的事情。可是直到吃过午饭卢光远也没回复。蔡春禾又催了几遍，打电话那边也没人接，他只能给对方留言，说有正事要谈，让卢光远上线后务必回复自己。
等到晚上，蔡春禾洗完澡躺在床上，卢光远的电话终于打来了，没精打采地说道。
“哈鲁，什么事？”
“你终于理我了！”蔡春禾激动道：“出版的事情，你有么斯想法。”
卢光远打着哈欠道：“我都可以，你说卖给哪家就卖给哪家，我听你的。”
“……你是作者，作品是你的心血，拜托你认真点。”
“你做主就好，反正你有经验，我又信得过你。”
蔡春禾简直要败给对方了，这种事又草率不得，自己没有权利替作者做决定，只能说道。
“明、后天是周末，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行就找你爸妈商量，周一务必给我答复。小光，你的这部作品人气很高，可以卖个好价钱，对你提高知名度也有帮助，千万不要马虎。”
“嗨！”卢光远无所谓地笑道：“一部作品而已，随便，大不了我再画，创意我有的是。”
“小光。”蔡春禾顿了顿，又问道：“你没事吧？感觉你没什么精神。”
那边沉默了一阵，片刻后，卢光远笑了起来，笑声有些暧昧，轻声道。
“我跟你说，你听完千万别生气。”
“你想搞么斯？！你不准备画鸟？难道你想克其他平台？”
蔡春禾简直要被对方给吓死了，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急得连武汉话都蹦出来了。
卢光远愣了一下，大笑起来，说道。
“……没有！你在想啥？我就跟着你。我昨晚熬夜了……”
“吓我一跳！”蔡春禾拍拍胸口，笑道：“你怎么又熬夜了？”
“因为……”卢光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看着你的照片，那个了好几次。”
蔡春禾：“……”
啪嗒一声，蔡春禾的手机又被吓掉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总遇到大胆的人！
卢光远继续说道：“哈鲁，我没想到你长得那么漂亮，尤其是你的眼睛，简直太好看了！特别漂亮，特别温柔……你就是我心目中男朋友的样子。”
蔡春禾说道：“那是因为我戴了口罩，只露出眼睛，其实我长得特别丑。”
卢光远直接发来一条□□消息，竟然是蔡春禾自己的照片。
那是前年公司外出团建时，有人抓拍的他。照片被发到公司官博上，不知怎么竟被卢光远给扒了出来。照片里，蔡春禾站在小溪旁，正在烤肉。
他当时正在扭头跟人说话，眉眼含笑，笑容温柔，面孔清俊，美好得难以言喻。
卢光远说道：“哎，我都说了你别生气嘛。我昨天去你们公司官博和责编微博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找，终于找到你了。哈鲁，你别骗我，你长得很帅，我很喜欢。”
蔡春禾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着实让人有些脸红心跳。
卢光远的少年音十分独特，开朗而热情，仿佛西北特有的干燥气息，正穿透话筒热烈传来，将蔡春禾紧紧包围。蔡春禾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
“小光，你……”
卢光远却笑道：“哈鲁，春春……蔡春禾，我喜欢你。”
蔡春禾翻身下床，下楼站在阳台上吹夜风，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说道。
“卢光远，你听我说……你谈过恋爱么？有没有跟男孩子交往过。”
“有啊，大学期间跟同学谈过一年，毕业后分了。他太幼稚了，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
蔡春禾有些无奈，在他看来，卢光远的行为更加幼稚。他继续问道。
“你家里知道你的性取向么？父母同意么？”
卢光远直接说道：“不同意又咋啦？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蔡春禾一时语塞，同时有点羡慕。现在的环境已经好很多了，至少比他出柜时要好，反对的声音没有那么激烈。年轻人有主见，有勇气，也没有那么多顾虑。
通过卢光远的语气判断，他的父母似乎不是很反对这件事。卢光远的家境据说相当好，他从小备受宠爱，估计在这场拉锯战中，父母不忍心儿子受煎熬，于是只能选择让步。
如果这样的话，卢光远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应该并不能理解什么才是爱情。在他看来，世上的一切都能唾手可得，财富、名誉、地位甚至是爱情，然而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蔡春禾又说道：“小光，你还年轻，不懂什么是爱情。”
“怎么不懂？别拿我当小孩。你就懂吗？你懂的话，为什么离婚了？”说完后卢光远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又主动说道：“哈鲁，你别教我什么是爱情，我真的懂。”
“你真是……”蔡春禾无奈地笑道：“算了，是我多管闲事。”
“……哈鲁，你生气了？”
“没有。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有点爱说教，你别往心里去。”
“嗯……”
蔡春禾没有生气，但听卢光远的语气，他才像是生气的那个。
蔡春禾说道：“那先这样？你考虑清楚卖版权的事情，想好给我留言。”
“行。”
两人互道晚安后挂了电话。
蔡春禾趴在阳台栏杆上，一边抽烟一边望向长江的远方，它与星河遥遥相对，璀璨壮阔。
楼上的那对小情侣在吵架，姑娘哭喊，你爱不爱我？男孩也在哭，反问你爱不爱我？两人就这个问题争论不休，循环往复，没有结果。
楼下的树影婆娑间，有野猫在叫春，□□时发出凄惨的嚎叫声。
春天啊，真是个容易令人烦躁的季节。
“哎……”
蔡春禾掏了掏耳朵，将烟头丢进那盆盛放的朱顶红里，上楼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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