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白羽遥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有多爱离钰。
他没有吵闹,也没有质问。
他甚至可以抹掉凌墨安的这段记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羽遥......”
离钰语气轻颤,见白羽遥一言不发地走过来,下意识退了两步。
“你、怎么发现的?”
白羽遥不答,视线下移定在了凌墨安身上。他要带他走。
“!别任性!”
离钰一把攥住白羽遥胳膊,却被平静地推开。眼见人弯下腰,离钰忽对凌墨安出了手。
白羽遥眸光一冷,霎时擒住他手臂。
离钰见招拆招。他做不到当着白羽遥的面杀人,欲把人抢走。
二人你拦我阻,起初只是腕上功夫。可打着打着动了怒,谁也顾不上凌墨安。
纪远清见人始终躺在地上,深觉不妥,又不敢擅自解开神缚,便将他扶到回廊椅上、靠着柱子。
回观战况。
离钰虽教白羽遥武艺。但后者年少打架,这学一点那看一点的,杂糅下来倒让离钰猜不透路数。
然初出茅庐怎比得过身经百战。
数十个回合后俩人单掌击撞,白羽遥踉跄了下,离钰情急、立马去扶。
“不用!”
白羽遥躲开,声音染上哭腔,仿佛还是那个打输了就找师尊的孩子。
离钰提醒自己冷静。
可要说的话注定引起波澜。
“你不会知道我要拿苍生壶,我转移结界时也断了你的感应。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找到这儿来的?”
若非白羽遥早有疑心,他察觉不到“军田”之计。一切只因为——
“你早在我下凡解决司皇簿时就告诉我了。”
“什么!?”
这时间对离钰来说不算久远。
他冥思苦想,才从记忆里翻出一段话——
“如果要让篡位之人继续当皇帝,清魔气,毁证物后,除了让另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让位之外,还有一种办法。”
“杀了他。”
离钰蓦然醒悟!!难以置信道。
“就一句话你记到现在!?”
“因为很重要!”
白羽遥红着眼眶喊。
“他对我来说很重要啊!......可你却让我杀了他。”
离钰承认。他早在看见白羽遥良缘石发亮的那一瞬间,就生了要除掉凌墨安的念头。
可那时,凌墨安才十一岁。
离钰下不去手,便绞尽脑汁想其他办法。却万没料到、岑珩会将司皇簿一事交给白羽遥去办。
皇室中哪有不争权夺利的人啊?
偏偏凌墨安就不是。不仅不要皇位,还用甜言蜜语“哄骗”涉世未深的孩子,短短四天就得逞了!之后更是宠的白羽遥找不着北。
眼看人越陷越深,离钰必须动手。
“是。”
离钰说。
“我是想让你杀他。但我也没残忍到强制你在用情至深时杀他吧。羽遥,你是神。抛开良缘石不谈,该不该动这份情你心里清楚。”
“你敢说自己没沦陷?敢说想回天庭的心大于留在他身边?”
“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白羽遥看着他,更加哽咽。
“所以,重要的不是良缘石中生出了凡人红线,而是谁的良缘石。你在乎的也不是我,而是我身处的太子之位。”
“白羽遥!”
离钰伤心极了,道。
“天规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神仙妖鬼不得与凡人相恋合欢’。你犯了错我护着你,你现在说我不在乎你?!”
“既然犯错的是我,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白羽遥不依不饶。
离钰突然反应过来,压着情绪说。
“羽遥,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即使你不是我徒弟、不是太子,我念着这份感情也只会放弃他。”
“我反复强调你的身份,因为它代表着你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而且月神只掌管红线,对良缘石毫无办法,纵然我们想袒护你也无可奈何。”
“暴露的后果是什么?”
“羽遥,你也算参与了些妖族事务。一个妖王的位置都让他们争得头破血流,何况是天帝之位、六界之主呢?但凡你出一点差池,我保证,战事必起。”
他拿起白羽遥的手,把忘情水放在他掌中,说。
“我们谁也冒不得这种风险。羽遥,回去吧。如果实在太难过,就忘了他。”
白羽遥攥紧小瓶,落泪。
“凭什么?”
“良缘石是由天地之气凝结成的粉晶。连天地都认了,凭什么天规不认?”
离钰耐着性子跟他讲。
“因为寿命不等。对于神的姻缘,无论另一方是仙是妖、甚至是鬼。只要他们不逾矩、本本分分的相依相守,我们都会成全。”
“也是因为寿命不等。所以月神不会主动给凡人牵仙者、妖者、鬼者的红线。没有红线,便不是良缘。倘若此三界中有谁能痴情到愿连守爱人十世,再挨过天罚,月神才会为他们特殊处理。”
“神也一样,却也不同。冥顽不灵者就关禁闭,甘愿放弃神位与爱人举案齐眉的、就剔除神骨贬下凡间。像那种即想做神、又闹着要谈情说爱,犯下大错的,就只得灰飞烟灭。”
神与仙妖鬼三者的区别在于,神力量强大且身担职任,若整日只想情爱,一味追寻人轮回转世,那还谈何恪尽职守。
白羽遥说。
“那如果,我也愿意跟凌墨安举案齐眉、厮守百年呢?”
离钰简直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你疯了!!?说什么胡话呢!!?合着我刚刚讲的你一句也没听进去!神族太子的身份是旁人能替的吗?当你被剔除神骨的消息传出,想厮守百年?呵!你先活过百天再说吧!”
“所以说到底,还是我的身份连累了他。”
白羽遥猛地握碎瓶子,忘情水从指缝流出,看呆了离钰。
“师尊我知道,你想让我往后的路走的稳一点。但是师尊,我不要他成就我。”
“我要他活着。”
离钰血气翻腾!指着他道。
“我告诉你白羽遥,只要他的红线在你的良缘石里,他就生生世世不得挚爱。你让他怎么活着?次次情路坎坷、孤老而终?”
白羽遥自心底展露平静,说。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离钰看他那般坚定,猝然想到了什么。
“殷卯跟你提过轮回丹!?”
轮回丹,天界四大圣物之一,可令人脱离生死、超出五行。
白羽遥不置可否。
离钰汗毛竖立,忍耐已经到达极限。可他真不想再对白羽遥发脾气。
“纪远清!带太子回去!!”
纪远清快步走去。
“太子殿下,请。”
白羽遥纹丝不动。纪远清见状道。
“殿下,得罪了。”
说罢便要将人强行带走。白羽遥挣扎两下,后趁乱、掏出逝神刃狠狠刺进自己心口。
“!殿下!!”
纪远清原本要跪,可扭头看见离钰崩溃欲倒,又忙去扶他。
“你真是疯了...”
离钰撑着站稳,说。
“你怎么想不明白呢?就算有轮回丹又如何?凌墨安**凡胎、他受得住吗?你既已去过紫徽塔,拿了逝神刃,何不索性再疯一点,盗轮回丹、让整个天界陪你乱!”
白羽遥“噗通”跪下。
月影稀薄、照亮血色。他忍痛道。
“因为我知道、那是错的。师尊,我并不觊觎轮回丹。您说的对,墨安受不住...但我真的、真的没办法接受、他因我而死。”
“师尊,我相信轮回丹、不是唯一的方式。我求求您,救救他。我只要他活着。”
“如果师尊、当真束手无策。那违反天规的是我,剔神骨,不劳别人动手。我自己来。”
离钰痛苦地闭上眼,片刻后气极反笑,说。
“我真是管不了你了。”
“没想到啊......我教出来的孩子,既是太子、更是秋神。如今却要为了一个人,舍弃六界苍生。白羽遥,你从前不是满口博爱之词吗?这个时候不讲大义了?”
白羽遥答不出来。
事实上就算离钰不帮忙,他也不能不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他是秋神之子,他没法眼睁睁看着此世再无秋日。
“罢了。”
离钰走到他面前。
“我只问你,是认真的吗?”
闻言,白羽遥又将刀刃捅深一寸,忍不住发出闷哼。
“是。此情已定,生死相随。”
凌墨安早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听到这话更是如洪水泄闸。
“好,很好。”
离钰轻声道。
“白羽遥,你便是知道我足够爱你,所以才敢这么威胁我。”
他走了。
纪远清也跟着走。
偌大的王府被遣到无人,以至于他们吵了这么久都没被打扰。
“额!”
白羽遥将逝神刃拔出来,顿时血冒,疼的他直不起腰。
冷汗一滴一滴划过额角。
他缓了会儿,然后捂着伤口,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向凌墨安,给他解开神缚。
“羽遥!!”
白羽遥顷刻失去力气,倒在人怀里。见凌墨安手足无措,他安慰说。
“别慌,死不了。”
又摸出药瓶。
“就是有点累,你帮我上药吧。”
凌墨安抱着他,快速解开他的衣服,把粉末撒了上去。
“额啊!...”
白羽遥痛呼,吓得凌墨安忙将另一只手递到他嘴边。
“咬我、快咬。”
白羽遥看了看它,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旋即抢过药瓶把药全倒在了伤口上。
“!羽遥你!...”
“长痛、不如短痛。”
白羽遥攥紧拳头,深喘几息,肤色红了些许。
凌墨安心疼到没法形容,眼泪汪汪地给人合上衣服,说。
“我们去包扎。”
白羽遥摇摇头,道。
“不想动。”
凌墨安说。
“我抱你去。”
“伤没问题的,我只想要你抱我。”
风阵阵吹过,散了云层,月光逐渐清明。
回廊间。白羽遥坐在凌墨安腿上,舒服地靠着他,合了眼。
凌墨安呆呆看着白羽遥腰间的素坠。
这衣服是俩人一起买的。锦缎银丝在月色下泛着清冷高贵的光,就如同白羽遥在六界中的地位。
可今日。
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神,这样漂亮的衣服、素坠,因为他破了,因为他沾上血污......
白羽遥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他见凌墨安头倚着柱子,似乎睡得很沉,便悄悄道。
“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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