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之人闭眼,便是拒绝沟通了。
离钰定定看了怀空片刻,不再过多打扰,起身道。
“那你好好休息吧,池卿这会儿打算下界散散心,我得把药薰给他送过去。”
“他如今哭的是愈发厉害了,一想到奏折就哭,没这药薰缓解,他得直接哭死。”
离钰说完也没等回应,直接走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靠着竹椅的怀空慢慢睁开了眼睛。
仅须臾,他脸上的病态便一扫而空,眸中散出的,是冰冷的恨意。
离钰匆匆赶到尚论阁时,正撞见兰池卿梨花带雨地迈过门槛。
他一见到离钰,泪也不抹了,忙快走两步离开身后的“魔笼”。
“离钰,怀空将东西给你了吗?”
离钰把那镂空小盒举到他眼前。
“怀空给你的半年量,你收好。”
兰池卿接过,笑意有一瞬的凝固,担忧道。
“他没跟你一起来,定是又在疼着,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说着他便要走,却被离钰一把扯住。
“哎哎哎,你别去了,怀空正难受着呢,你还不知道他啊?你就算守到他好,他也未必会跟你说一句话。”
兰池卿额角抽搐,回头一脸“善意”地说。
“我能明白,但你能不能松开?你抓的是我头发!”
离钰低头看去,果真见几缕嫩粉的秀发从指缝中滑出。
他尴尬松手,反咬一口道。
“还不是你非要穿和头发同色的衣服,长发及腰了还不束上,害得我抓错。”
兰池卿拿过发尾顺了顺,瞥着离钰道。
“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的,你眼有疾方才怎么不让怀空给你看看啊?”
离钰不满叉腰。
“兰池卿,你这嘴毒的毛病就不能改改?”
兰池卿满不在乎。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我!”
“啊!!!”
眼见离钰的拳头要打下来,兰池卿条件反射般抱住脑袋,缩着身子后退半步。
离钰见状极为满足,拳头自是不可能真的落在兰池卿身上。毕竟兰池卿一介文官,一点儿攻击性的仙力都没有,长得比白羽遥还娇弱几分。
离钰觉得若自己真铆足力气给他一拳,他能当场魂灭!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但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就这样,毒舌又胆小。”
他放下手,笑得很欠揍。
“你说这种吓唬你的方法我都用过多少回了,怎么还一样有效?”
兰池卿怒瞪着他。
“你不也一样?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没个正经。”
大约是感觉丢脸,他果断迈步,往凡间入口的方向走去。
离钰浑身散发着欺负人成功的嚣张气焰,忙不迭跟上与人并肩。
兰池卿不耐烦地瞧他一眼,叮嘱道。
“尚论阁里的卷宗、竹简和册子我都给你整理好了,一部分放在了你桌案上,另一部分在我位置后面的架子里。”
“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自己多忙。”
离钰听他语气软下来,皮道。
“呦,这还是从前那个我一不帮忙就边哭边给我甩脸色的政言使大人吗?”
兰池卿忍无可忍,停下道。
“敢问离钰神君,您答应过的帮忙哪次帮彻底了,哪次不是干着干着就跑,哪次不是我收底?”
他戳上离钰的心口质问。
“离钰神君您扪心自问,除了突然感知到幽谭的状况和其它正当理由外,您一次都没找借口溜过?”
“额...”
离钰讪笑着压下他的手指。
“次数也不多,而且都是在我真处理不下去了的时候。你也知道,我只擅长修造东西嘛。”
“少来!你的本事我还不知道?除了审美和音律,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这话说完兰池卿才发觉不对,起步离去的同时埋怨道。
“真是的,我恭维你干什么?”
离钰后知后觉,明白自己被夸了后抬头看了看天。
心道今日这天是哪儿破了洞吗?
兰池卿走着走着,就听身后响起了碎碎念。
“诶,我审美有什么问题,上次那个黑胡子不好看吗?”
“我瞧你这一身粉也挺不错的,不如我把头发也变成红的怎么样?”
“我觉得吧...”
兰池卿的步子越来越快,险些被烦死。
“行行行,你长得好看怎样都好看,不过能不说了吗?一想到画面我头疼。”
离钰叨唠着,凡间入口很快就到了。他将多余的话咽回肚子里,只说。
“池卿,你此去多加小心,政务就交给我,我做不好还做不坏吗?”
兰池卿被气笑了。
“你这话究竟是想让我放心走,还是想让我现在就向后转,回去啊?”
离钰满脸写着冤枉,出口却是——
“你回去也行。”
兰池卿恶狠狠笑了两声。
“离钰,这就是我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若放在平常,我定怼到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离钰无所谓地举起拳头。
兰池卿与他对视,会心碰了拳后潇洒离去。
“走了。”
凡界入口踏进一步便不见人影。
离钰想着还有一堆书册在等着自己呢,颓然往商论阁走。
他刚离开不久,忽有阵轻风吹过,一众守卫兵士瞬间如被点了穴般定住。
一道灰白的影子悄然踏进入口,几息后,兵士们半点不觉,继续巡逻。
兰池卿下到人间,入目便是一片苍翠山林。
不禁想,上次下来是什么时候来着?这柏岱山倒是没有太大变化。
他步伐轻快,游走在山间小路上。
可就在经过一簇花丛时,花中异香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兰池卿连反应都来不及有,就双眼一合,重重向旁跌去。
被震起的黄尘散在风里,像刽子手喷在刀上的酒。
京都大理寺的行刑台上。滴酒的刀被高高扬起,连带着空气都变成了一把锋刃。
行刑的速度在观众眼中似乎漫长不止。
张誉家人痛不欲生地哭喊着,一部分看客发出唏嘘的讨论。还有一些人,他们脸上兴奋、期待的神情,白羽遥觉得自己会记得很久很久。
一切喧嚣皆在鬼头刀落时,被骨肉分离的声音所掩盖。
白羽遥终还是没有胆子去看那个瞬间,在最后时刻缩进了凌墨安怀里。
凌墨安本就半拥着他,见此情形将人搂得更紧。
待听到张誉家人的哭喊声比先前高了一个度,白羽遥才慢慢睁眼。
他抬头,见凌墨安无半点惧意,只一副惋惜无力的样子,在他的视角来看也毫无破绽。
张誉身首异处。
监斩官淡淡瞥了一眼后转身离去。
看客纷纷四散,该留下的人继续演戏,无人注意到监斩官下台时,顺势朝凌墨安低了下眉。
凌墨安微微松气,看向怀中人。
“还好吗羽遥?”
“还好。”
白羽遥回头,看尸体里的鲜血一股股流出,不免一阵恶寒。
他边在心里嘀咕着,这形石幻化的也太真了,边四下打量有无可疑之人。
约莫过了盏茶的时间,一张白羽遥无比熟悉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是他!
那人先是望了望尸体上方,而后毫不惊讶地看向白羽遥,一双深紫色眸子里满是意料之中的傲慢。
白羽遥眯了眯眼,对凌墨安耳语几句。
凌墨安蹙起眉头。可纵他万般不愿,也知自己阻止不了,于是低声道。
“谨慎些,我回府等你。”
白羽遥点下头,疾步跟着那人进了条长巷。
前方人腿脚不停,白羽遥担心有诈,喊了一声。
“竭溺!”
竭溺腿脚一顿,回身奸笑着同他打招呼。
“怎么样太子殿下,我就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吧。”
白羽遥不想弯绕,熟练布下无相结界后,提掌召出束魔弦。
竭溺看见那束淡蓝时笑容僵了一息,又恢复原状道。
“太子殿下,你我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这么直接不太好吧。”
“少废话!你们要张誉的魂魄做什么?是主动说,还是想疼着说?”
束魔弦蓄势待发。
竭溺认为他如此认真实在是太好笑了,忍不住嘲讽起来。
“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想知道我们要魂魄做什么,何必舍近求远呢?天上也有人知道啊。”
白羽遥怔愣。
“你胡说八道什么?!”
竭溺“啧”了一声,摊手道。
“太子殿下应已猜到朝中有人与魔族互利共赢了吧。人皆有欲,难道神仙就没有吗?”
“太子殿下的眼睛要擦亮,千万不要错付信任啊。”
白羽遥冷哼,全当他是在挑拨离间。
“其他人可不可信我不清楚,但你,一定不可信!”
话音刚落,他飞速转腕,将束魔弦笔直掷出,那速度比离弓的箭还要快上一倍。
竭溺眼睁睁看细弦飞过来,却不躲不闪,也不用魔力抵挡。
直至束魔弦将他的身体虚绕一周,感应不到任何魔气的存在,自动回入白羽遥掌中时,他才挑衅地活动了下肩膀。
白羽遥诧异看着手掌,听竭溺感叹说。
“太子殿下,这束魔弦是专为我们打造的不假,可它已经存在几千年了,我们不会一直等着吃亏啊。”
白羽遥此时心惊肉跳,但也没有自乱阵脚。
他用神力仔细感受竭溺,在发觉他的魔气真的被尽数掩盖了后,不禁心底生寒。
竭溺没见到白羽遥露出如他想象般慌乱震惊的表情,觉得更有意思了。
他朝前走了两步,语气中肯道。
“我们三魔向来没有自掩魔气的能力,可不代表你们天神没有,太子殿下现在应该相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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