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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冤案

这地方虽称不上偏僻,但也是远离闹市,少有几户常住人家。

白羽遥和凌墨安顺着老妇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门上贴着一副已经褪了色的对联。陈旧的土黄即将彻底覆盖掉它原有的光鲜。

“儿啊,你先进去。”

老妇人怕儿子再生事端,便半扶半推地先将他送进了院子。又回过身来,慈笑着说。

“真是谢谢二位公子了。寒舍简陋,要是二位不嫌弃,就进来喝碗粗茶,歇歇腿脚吧。”

凌墨安与白羽遥对视一眼,而后道。

“那便叨扰了。”

白羽遥紧跟说。

“谢谢婆婆~”

老妇人家的院子不算宽敞,大的瓦房一侧又建了间小的,上面皆挂着厚重的糙布门帘。

白羽遥简单看过一圈后,视线落在了院子中央。

那儿搁着张矮板凳和一个木盆。盆里暗色布衣的一角耷拉出来,时不时落一滴水,湿了地砖。

老妇人关好大门,又马不停蹄地想把儿子拉进小屋。

那男子脸上一直带笑,并不抗拒回去,乖顺到与街上疯跑时判若两人。

凌墨安见老妇人单手掀帘有些吃力,便上前帮了一把,问。

“婆婆,令郎病了多久了,有寻郎中瞧过吗?”

老妇人叹着气,为儿子解开绑手的绳子,后边锁紧小屋的门边说。

“有五年了。郎中...唉......”

她不愿提及,勉强换上笑脸,迎白羽遥和凌墨安进了大屋。

屋子里比外头要暖和一点,陈设也简单。老妇人道。

“你们随便坐,我去烧水泡茶。”

白羽遥赶忙出言阻止。

“不用了婆婆,我们歇歇就好。”

“欸,那怎么行,也用不了多久。”

老妇人说着打开身后的柜门,从中拿出一个铁盒。凌墨安趁机看了一眼,发现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好些书。

他问。

“...婆婆,我见您绳结绑得熟练,令郎是经常会趁您不注意时跑出去吗?”

老妇人摇摇头。

“不是,阳儿虽然不清醒,但从不会往外跑,顶多在院子里溜达几圈。今天是头一遭,可我记得...”

她眼中亦泛起疑惑来,喃声说。

“我明明把锁扣紧了啊...”

老妇人的儿子毕竟特殊,不管是为街坊邻里,还是为儿子的安全考虑,这一道锁总是避免不了的。

凌墨安听此还想问些什么,却见老妇人长叹一气,对他道。

“唉,没事儿就好。你们稍等,茶很快就能泡好。”

白羽遥再一次婉拒。

“婆婆,真的不用麻烦了。”

吃一堑长一智。他可没忘记自己的内丹是如何被封的。

人可以再帮,但所赠的东西却是万不敢再入口了。

“哎呦不麻烦,你们大老远送我们母子回来,我哪能...”

“啊啊啊啊啊!...”

这声突如其来的嘶喊一下打断了三个人的所言所想。

老妇人瞬间顾不上客人了,慌忙推帘跑了出去。

白羽遥和凌墨安紧随其后。发现那叫喊是从小屋中传出来的。

“儿不怕!娘来了,娘来了...”

老妇人扔掉铁盒,拿起挂在门边的钥匙。可她的手太抖了,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孔。

“我来。”

凌墨安利落开了锁。

老妇人来不及道谢,径直跑向小屋的床边,想将儿子正在扯自己头发的手绑起来。

“儿啊!咱不薅了!你听话,娘给你绑上就好了。”

男子面目扭曲,在床上不断翻滚,痛苦哀嚎,样子像被千百条蛇缠身撕咬。

老妇人心疼地落泪。

等到在白羽遥的帮助下成功制止了儿子。她便紧紧抱住儿子,失声痛哭。

男子许是知道母亲难过,很快在她怀中安静下来。

凌墨安看着他们,心不落忍,对白羽遥说。

“羽遥,你在此等一下,我让人寻个郎...”

“没用的!他们都不敢来!”

凌墨安和白羽遥俱是一愣。看老妇人涕泣着说。

“满城的郎中,我都找过,没人敢来...”

满城的郎中,无一人敢...

凌墨安当即意识到了什么,愤怒犹然而生。他走到院子里,带着怒气唤。

“竹辰!”

须臾,一个暗卫便从屋顶上跳下来,跪地听令。

“去将距离最近的郎中请来。他若拒绝,那就拿刀架他过来。”

“是!”

竹辰应后转瞬不见踪迹。

凌墨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

一人不敢,是怕。无一人敢,定是威胁。

好啊。

那他今日就守在这里。他倒要看看,怎么就不能来。

凌墨安话说得太大声。

屋内的老妇人听到了,下意识护住儿子,颤抖着问白羽遥。

“你、你们是什么人啊?”

白羽遥抿抿唇,只道。

“婆婆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您和令郎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吧,郎中很快就会来的。”

随即他退出屋子,在门口捡起那个装茶叶的铁盒,把它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

“墨安...”

白羽遥走到凌墨安身边,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此时天色开始变暗。

待竹辰真的把郎中押到凌墨安面前时,这个家的男主人也做完活回来了。

那瘸腿的花甲老人一见院里有人,“噗通”一声跪下扣头,哀求说。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妻儿吧,我们真的什么都没说。求求...”

“!”

凌墨安脑中有一瞬空白,旋即愤恨的情绪直冲至顶,气得他呼吸都堵。

这是将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白羽遥跑过去想把老者扶起来,他却恐惧地连连躲身。

凌墨安胸膛起伏更甚。他看向站在一旁直缩脑袋的郎中,阴沉地问。

“是谁不准你来此诊病的?”

青年郎中浑身一震,支吾半晌后也跪在地上,为难道。

“大侠,这我真不能说。不能行医救人我也有违本心,但我也有爹娘妻女啊,我实话交代,他们就要遭殃了。”

“唉,大侠,你奈何不了他的,去别处行侠仗义吧。”

凌墨安从喉咙间挤出一声冷笑来。

“我奈何不得?”

他摸出怀中金令,递到郎中眼前,说。

“你且看看它。”

郎中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去,霎时瞪大双眼!!

“你!你是!!...”

金令上的“凌”字无疑彰显了皇室身份。

而肃亲王正处不惑,不可能这么年轻。郎中又瞧凌墨安身上没有帝王的霸气,叩首的同时惶恐道。

“草民叩见恒王殿下!”

屋里屋外的两位老人听了皆是一惊!

白羽遥好不容易才把老爷子哄扶起来,见他又要下跪,连忙阻止。

凌墨安收回金令,再一遍问郎中。

“威胁你不许来此的人,是谁?”

“是平岚商贾,孙会长。”

五年前,平岚城乡试科举的榜单一出,宋辉阳就犹如脱胎换骨,一改忐忑,激动地奔回家门口大喊——

“爹!娘!我考上了!我中举了!是亚元!亚元!”

乡试三年一考,宋辉阳考了六次,终于在三十四岁时高中了第二名。

但他不知,其实在榜单还没颁布之前,他就已经被平岚富甲一方的孙会长给盯上了。

缘由是孙会长的大儿子,实在考不上。

宋辉阳满心欢喜地冲进屋里,可迎接他的不是亲人笑脸,而是打手的迎头一击!

然后,打手们当着他的面,废了他父亲的腿。

就这样,宋辉阳呕心沥血十八年才考来的功名,一夜间变成了别人的。

在那之后,他精神就出了问题。

孙会长自是不会想让人再清醒,便暗地警告了全城的郎中,导致宋辉阳五年里得不到任何救治,生生变成了这副疯样。

而今,烛光亮起。

凌墨安在从老妇人口中听到事情原委时,坐都快坐不住了。

他忍着火,好言支走了两位抹眼泪的老人,对立在身侧的卫太守说。

“去核实。如是真的,天亮之前,本王要看到所有与这场冒名顶替有关的人员名单。”

卫太守颔首道。

“是,王爷。”

他离开后不久,白羽遥便走了进来。

俩人相视,凌墨安朝他张开双臂。白羽遥走过来,他便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到爱人肚子上,试图缓解一下心情。

白羽遥沉默轻抚着他的发。

直至凌墨安心绪平稳,开口问他宋辉阳的情况怎么样了时,他才淡淡回应说。

“耽搁的太久了,没法根治。”

他说话的气搅颤了烛火。只这一下,屋中又是好长时间寂静无言。

“羽遥...”

“嗯?”

凌墨安唤过后就没了下文。

“羽遥...”

“......嗯。”

俩人彻夜未眠。

临近天明,卫太守才手持名单匆匆赶来。

“王爷,此案主谋、考生的担保人、主副考官,以及其下所有涉嫌的官员,都在这儿了。请王爷过目。”

凌墨安接过那张写满了罪恶的黄纸,一个一个去看他们的名字。

卫太守安静站在一旁,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恭敬地问。

“王爷,此案过去了五年,平岚城上一任太守已于两年前因病过世,若他亦有涉案,那他的家人...”

凌墨安沉思片刻,说。

“放过女眷和老小,其余人...”

他将名单递还给了卫太守,并道。

“依律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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