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本该带着几分凉意,卷着云泽镇外稻田的稻香漫进镇子,可今日的风里,却只有刺鼻的腐臭味——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混着新鲜的血腥气,像一张黏腻的网,死死裹住整个镇子,呛得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镇口的木桥早就被撞断了,断裂的橡木梁斜斜插在浑浊的河水里,露出的木茬上沾着暗红的血污,有的地方还挂着碎布片,是魔人灰布衫上撕下来的。桥那头的空地上,五个穿着灰布衫的魔人正举着磨得发亮的魔铁刀,费力地抵挡着涌来的鬼尸。
王阿福站在最右边,他今年六十六岁,背早就被常年弯腰种魔草的活计压驼了,手里的魔铁刀对他来说重得有些吃力。他的左臂上缠着一块破布,布下的伤口还在渗血——刚才一只鬼尸扑过来时,他没躲开,尖利的指甲在胳膊上划开了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黑血瞬间就染透了布片。
“阿福叔!小心左边!”旁边的阿青嘶吼着提醒。阿青是邻居家的孩子,才十九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手里的魔铁刀却握得极紧。他看到一只青黑色的鬼尸从侧面扑向王阿福,立刻挥刀砍过去,刀刃砍在鬼尸的肩膀上,却只留下一道浅痕——这是只一阶鬼尸,皮肤虽然没二阶的硬,却也比普通木头结实。
鬼尸被激怒了,空洞的眼眶里幽绿的光闪了闪,放弃王阿福,转而扑向阿青。它的速度极快,尖利的指甲直逼阿青的喉咙,阿青想躲,却因为刚才砍鬼尸用了太大劲,动作慢了半拍。
“阿青!”王阿福嘶吼着,拼尽全力把魔铁刀往鬼尸背上捅去。刀身没入大半,黑血顺着刀缝流出来,溅在王阿福的裤腿上。鬼尸吃痛,发出“嗬嗬”的怪响,转身抓向王阿福的脸。
阿青趁机绕到鬼尸身后,一刀砍在它的脖子上。这次他用了全力,刀刃几乎把鬼尸的脖子砍断,青黑色的头颅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王阿福的脚边,空洞的眼眶还对着他,幽绿的光渐渐暗下去。
两人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远处传来更密集的嘶吼声。王阿福抬头望去,只见东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正往这边移动——是更多的鬼尸,像潮水一样,漫过田埂,朝着镇子涌来。
“阿福叔,我们挡不住了!快撤!往黑石城方向撤!”阿青拉着王阿福的胳膊,转身就往镇子里跑。王阿福手里的魔草篮没抓稳,掉在地上,里面新鲜的魔草散出来,刚落地就被追上来的鬼尸踩得稀烂,黑绿色的汁液混着血污,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镇子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有的魔人背着孩子,有的扶着老人,拼命往西门跑;有的魔人舍不得家里的东西,回去拿,却被追上来的鬼尸扑倒,惨叫声透过风声传过来,像针一样扎在王阿福的心上。
一只鬼尸追上了他们,阿青转身想挡,却被另一只鬼尸从侧面抓住了胳膊。尖利的指甲穿透了他的衣袖,扎进肉里。阿青痛得闷哼一声,手里的魔铁刀掉在地上。
“阿青!”王阿福想回去救,却被阿青推着往前面跑,“阿福叔,你快走!我挡住它们!”
王阿福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回头时,看到三只鬼尸已经把阿青按在了地上。一只鬼尸的牙齿咬进了阿青的脖子,鲜血喷溅出来,染红了周围的地面。阿青的眼睛还睁着,望着王阿福跑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快跑”。
王阿福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流下来,他却不敢停,只能拼命往前跑。耳边的惨叫声、鬼尸的嘶吼声越来越远,可阿青最后那眼神,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子里。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仙界边境黄沙口,另一番炼狱景象正在上演。
黄沙口是仙界抵御魔界的重要关隘,平时驻守着一千名仙兵,由陈将军统领。可今日,关隘的城墙已经被鬼尸撞出了几个缺口,银甲仙兵的尸体堆在缺口处,有的被鬼尸撕成了两半,有的胸口插着鬼尸的断指,银甲上的血污已经发黑。
陈将军握着长剑,站在城墙的缺口处。他的左臂被二阶鬼尸抓伤了,伤口很深,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滴在剑柄上,握剑的手都有些滑。他看着下面不断涌来的鬼尸,心里一片冰凉——已经打了一个时辰,仙兵死伤过半,剩下的也都精疲力尽,可鬼尸却像是杀不完一样,源源不断地从东边涌来。
“将军!小张被鬼尸抓了!”一个仙兵嘶吼着,指向城墙下。陈将军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仙兵被一只二阶鬼尸抓住了脚踝,那鬼尸比普通鬼尸高半个头,皮肤硬得像铁,仙兵的剑砍在它身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陈将军想跳下去救,却被身边的副将拉住:“将军,不能去!下面鬼尸太多,您下去了也救不回来,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陈将军看着小张被鬼尸拖进尸群,惨叫声很快就消失了,心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他推开副将,举起长剑,嘶吼着砍向爬上来的鬼尸:“撑住!一定要撑到凌霄城的援军来!传我命令,放信号弹!向凌霄城求援!”
副将连忙从怀里摸出信号弹,点燃引线。红色的信号弹划破黄蒙蒙的天空,在云层里炸开,像一朵血色的花,格外刺眼。可陈将军心里清楚,就算援军来了,恐怕也难以抵挡——这次的尸潮,比五百年前记载的还要猛烈,那些鬼尸像是有指挥一样,专门往仙兵的薄弱处冲,而且二阶鬼尸的数量越来越多,仙兵的仙剑根本伤不了它们。
黄沙口的求救信号弹划破天际时,凌霄城的仙帝书房里,谢江安正对着一份边境粮草清单出神。
清单是林长老送来的,上面写着黄沙口本月的粮草消耗,还有下月需要补充的数量。谢江安的指尖落在“黄沙口”三个字上,心里还在想着江辞——江辞现在应该在黑石城,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再和保守派的仙官起冲突。
“仙帝!不好了!”张侍卫浑身是汗地闯进来,连门都忘了敲。他的头发乱了,衣服上沾着灰尘,显然是跑着过来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云泽镇和黄沙口同时遭到鬼尸袭击,尸潮规模极大,还有二阶鬼尸,边境防线快撑不住了!”
谢江安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粮草清单掉在地上,纸页被风吹得翻了几页。他快步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手指落在云泽镇和黄沙口的位置——这两个地方,一个是魔人聚集的凡间小镇,一个是仙界边境要地,鬼尸同时袭击这两处,绝不是巧合。
“传我命令,”谢江安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让林长老立刻带五千禁军支援黄沙口,务必守住关隘;另外,派使者去魔界黑石城,告知江辞尸潮的情况,让他做好防御,别让鬼尸突破黑石城。”
“是!”张侍卫刚要转身,又被谢江安叫住。
“等等,”谢江安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云泽镇到黑石城的路线上,指尖轻轻划过那道细线,心里涌起一阵担忧——云泽镇离黑石城只有几十里,尸潮会不会已经波及到黑石城?江辞会不会有危险?他补充道,“让使者把边境传来的伤亡报告也带给江辞,告诉他,仙界愿意和魔界合作,共同抵抗尸潮。”
张侍卫点头应下,转身快步出去。谢江安拿起桌上的凌霄剑,剑鞘是银白色的,上面刻着繁复的仙纹,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抚摸着剑鞘,想起五百年前,他和江辞在云深谷一起练剑的日子——那时江辞总爱跟在他身后,学他握剑的姿势,虽然嘴上不服气,却总偷偷模仿他的招式。
五百年前,他没能护住江辞,让他被保守派推下了万鬼尸窟;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护住江辞,护住仙魔两界的人。
同一时间,黑石城的议事厅里,气氛异常凝重。
议事厅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标记着云泽镇到黑石城的路线。几个魔界将领围着地图,脸上满是凝重,有的手里还拿着从云泽镇逃出来的魔人带来的消息。
黑石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声音沉重地念着:“云泽镇东、西两门已被鬼尸攻破,镇内魔人伤亡过半,幸存者正往黑石城方向逃,根据逃出来的魔人说,尸潮还在往这边蔓延,预计今晚就会到达黑石城外围。”
江辞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他的脸色很沉,眼神冰冷,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他刚听到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王阿福,那个在云泽镇卖魔草的老汉,不知道他有没有逃出来。
他想起上次在云泽镇的茶摊,王阿福坐在他对面,喝着温凉茶,说自己种魔草是为了给在边境打仗的儿子寄钱,还说等儿子回来,就带着他去黑石城,看看魔界的都城是什么样子。可现在,云泽镇被攻破了,王阿福的儿子……恐怕也凶多吉少。
“传我命令,”江辞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打破了议事厅的寂静,“让城外所有魔人立刻撤回城内,关闭东西南北四门,用魔铁加固城门;魔铁营负责正面防御,在城门外挖深沟,沟里铺满魔铁刺;魔箭营在城墙上准备,一旦鬼尸靠近,立刻放箭;另外,派两队侍卫去接应从云泽镇逃来的魔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是!”将领们齐声应下,转身出去部署。
黑石留在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走到江辞面前,说道:“仙帝,刚才收到凌霄城的消息,谢江安派使者来了,说云泽镇和黄沙口同时遭了尸潮,还说……仙界愿意和我们合作,共同抵抗尸潮。”
江辞的指尖顿了一下,敲桌面的动作停了。他抬起头,看着黑石,眼神变得复杂——谢江安竟然会主动提出合作?他是真的担心魔人的安危,还是想趁机利用魔界的力量抵挡尸潮?
他想起之前在凌霄城当近侍时,谢江安暗中保护魔人、惩罚欺压魔人的仙官;想起谢江安在书房里对他说“仙魔本就没有高低之分”;想起刚才黑石说的,谢江安还派了使者来,带来了边境的伤亡报告。
江辞站起身,走到议事厅的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风很大,带着远处传来的哭喊声——是从云泽镇逃来的魔人,他们衣衫褴褛,有的背着受伤的亲人,有的手里抱着孩子,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
一个年轻的魔人跑过议事厅楼下,一边跑一边喊:“阿福叔!你在哪?阿福叔!”
江辞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鬼魔老头生前对他说的话——那是在黑石城的密室里,老头煮着魔草茶,慢悠悠地说:“江辞,你要记住,魔非恶,仙非全善。有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仙魔两界都面临着尸潮的威胁,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对立,恐怕两界都会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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