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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母与父

大年初一。

她们很早就起床了,到了乡下。

薛泉比谢晞早起了一个小时,好好地捯饬自己,其实到了最后,给谢晞看来,和平常也差不多,只是可能显得更加年轻点。

小县城里生活的人大多都是附近的村镇上的,在镇子上长大。即使自己不是,自己的祖辈也是。死了会葬回去。谢晞的母亲就葬在她童年时奔跑过的田野里。在树荫下,在稻田边。她和谢晞的父亲很早就离婚了,不需要随他葬在他们家的地方。

谢晞没有带什么香火纸钱,就带了一束花,和薛泉说,要可降解的,自然**的,这样尘归尘、土归土,对谁都好。

薛泉以为谢晞会站在这里很久很久,有可能沉默,用一种严肃的、平静的表情注视着自己母亲的墓碑良久良久,也有可能说话,聊聊自己的近况、工作和感情,聊聊自她走之后自己的生活。

但都没有。谢晞只是把墓碑四周丛生的杂草拔掉、灰尘扫干净,再放上自己的花,就带着薛泉走了。

薛泉坐在副驾驶上,心里翻来覆去、暗潮涌动,很久很久也只憋出一句,“以后我每隔几个月就来一次,把杂草清清,把灰尘扫扫,放些花。过年我们再一起来。”

谢晞对上他忐忑而期待的眼神,倏然笑了,“又不是应聘,你紧张什么?”

“我妈妈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些。”她看着前方延伸到天际的路,熟悉而陌生的街景,跟薛泉说,“其实我可能只有一个遗憾,就是我妈妈一直希望我好好考,考出去,离开这个小地方。但她死前,我那一学期的期末考得并不好。虽然她没有说什么。”

“但又有多遗憾呢,好像也没有。毕竟总归还要继续下去。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我不想干涉,也不想因为我的个人情感过多地影响你的决定。”

这是谢晞一贯的论调。从薛泉和她确定关系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是这个态度:她绝对尊重对方的个人空间和情感需求,也希望对方尊重她的想法与选择。她们就像是并肩站立的橡树,在面对自己的寒潮、风雷、霹雳和雾霭、流岚、虹霓的时候,能暂时地作为彼此一个灵魂的出口,又或许仅仅是陪伴者、倾听者。如果觉得不合适,对方随时拥有退出的权力。

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是尊重、理解和自由。对薛泉来说,却是他不安的最大理由。换而言之,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感情。

过分的尊重就是冷漠,过分的自由就是疏离。他时常感受到谢晞明明就在他的身侧,却仿佛离他很远很远;谢晞明明握着他的手,却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潇洒离开。她就像是一只无根鸟,那样自由地享受着飞翔、滑行和远方。薛泉永远无法拥有她的栖息,甚至短暂的停靠也无法真正地拥有过。

“谢晞,”心里的话反反复复地打折草稿、日积月累,薛泉忍不住吐露心声,“你真的,真的是理……”可是话到嘴边,心里涌起的对答案的畏惧盖过了漫长岁月酝酿的苦涩,他囫囵模糊过去,“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谢晞看了眼手机的导航页面,“还有四十分钟。我们先去我奶奶那边吃个午饭,之后就没什么事了。”

她开始放车载音乐。

薛泉知道这是一种拒绝对话的姿态。

他没有丝毫困意,耳朵里的旋律叮叮当当落到心里,却根本没有心情品味,往日令人绝望的甜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竭力试图说服自己,有可能是谢晞故地重游,心里的情感过于浓烈,以至于言语间的细枝末节刺到了他,也有可能是他太敏感了,以至于用自己的逻辑给谢晞网罗罪名,像私家侦探一样无孔不入地探究谢晞的一言一行,薛泉还是无法平静。

他觉得自己向谢晞走近了一步。可这一步真的是他想要的吗?真的能让他走进谢晞的心、和谢晞厮守偕老吗?薛泉多么希望是,可冥冥之中,命运似乎隔了很远、很远,给予他否定的答案。

窗外的景象由一望无际的稻田和一排排低矮的自建房变成城镇式的高高低低的楼房。谢晞过了门禁,把车开进一个小区。这个小区里面是联排别墅,建筑风格中西混搭。冬日里的树木萧瑟冷肃,无处不在的正红春联是最能代表时令的东西。沿着路拐来拐去,到了目的地。一栋和周围的没有什么区别的别墅。正门前方有一片不算小的杂草地,泥土的轮廓高低起伏,凛冬的杂草枯黄散乱。一侧是一座略显颓圮破旧的白色石质亭子,另一侧是供电设备和几簇瘦瘦的竹子。

薛泉提着礼物,随谢晞下车,到了门前。门没锁,转动门把手就可以进去。

屋内没看灯,恰逢天色冷清、天光黯淡,室内就显得几分昏暗。普通而典型的中式装修,红木家具配套,茶几上凌乱地放着满满当当的糖果零食,和几本摞在一起的小学练习册。客厅的一角摆着麻将桌,沿着墙角放着不少礼盒装的牛奶、水果、坚果和补品。

谢晞站在门口的垫子上朝屋内里唤了几声,有人从二楼下来。谢晞叫她奶奶。有些方言口音的叫法,薛泉不大能听懂,但他也跟着喊了声奶奶,笑得温驯而文静。

她下了楼,先和谢晞拥抱在一起,随即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薛泉,竭力地使自己的口音没有那么重,语速放得很慢,几乎是生涩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这是你男朋友啊,一起回来过年好啊,奶奶呢,很高兴。你爸爸她们都在楼上,你们一起去说会儿话,还差一个菜炒一下就好。”

薛泉勉强能听懂一半,剩下的也能大致推测出来。

谢晞问鞋套在哪里。

她奶奶说,没关系的,直接进来。

谢晞还是执意,在玄关处找到了鞋套,给了一双让薛泉套上,又给自己拿了一双。先是让薛泉把礼物放到客厅墙边,随后才领着薛泉上楼。

一楼是客厅、回廊,附带一个卫生间、停车库。二楼三楼都被分割成好几间房间。谢晞奶奶、父亲和他的第二任妻子、谢晞同父异母的五年级生妹妹的房间、书房、卫生间都在二楼。谢晞在三楼有一个房间,里面单独隔出了一个盥洗室和衣帽间,还有个不算小的阳台。三楼还有一个书房和一个专门用来礼佛的房间。

薛泉记得谢晞跟他说过,那个房间她一天也没有住过。连床有没有,她都不肯定。

她们还在上楼的时候,谢晞的父亲就下楼来接她们。

薛泉和他握手,礼貌地笑着自我介绍:“新年好,我是谢晞她男友,薛泉。”

谢晞的父亲笑着说好,说很早之前就想着见面了,谈这么久也不带回家给他看看,真是女儿大咯。他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男的能做她的男朋友。

带一点口音的普通话。谢晞的家乡话。

谢晞继母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笑着应和:“别听你爸说。他昨天跟我念叨了一天,你要带男朋友回家过年,可紧张死了。他有什么好紧张的,有女婿了不是件好事?先上楼坐着说,小宝跟我说了好久,说姐姐回来了姐姐回来了,她可想你了。”

她的口音要轻很多,而且不同。薛泉记得她是陕西人。

谢晞微笑着点头。

众人来到谢晞妹妹的房间。

谢晞父亲和妹妹坐在书桌前,继母站在一边,指着床说,两个人先坐这儿。谢晞就拽着薛泉的手,坐到了床边。

“热不热?”谢晞父亲问,“空调开着呢,你们先把外套脱了吧。”

“吃饭的时候再脱。”谢晞只是把扣子解开。薛泉照做,拉开了拉链。

一个没什么特色的房间。薛泉简单地扫视周围。衣柜,床,花朵图案的床上三件套,堆满教科书和练习册的书桌,椅背上挂着运动品牌的书包,靠窗放着一台钢琴。

谢晞先说的话,“五年级学习压力不大吧,离初中还有好一年呢。”

聊到教育,家长就会有无穷无尽、没完没了的话。

“还是早点定下来好,就上你上的那个初中,还是不去德英了。”谢晞父亲说。

薛泉这才发现,刚才谢晞父亲是刻意说的普通话。对着谢晞说话就是比较纯正的方言。但也还好。刚才的话他能听懂95%,现在的话他能听懂60%。或许得益于他长大的城市和谢晞的家乡距离不算太远。追溯几百年,也是一个省份。

“也不错。”谢晞说,“德英毕竟是私立的,学费高,学习压力也大,不如去公立的学校。安菁也挺好的,离家也近。”

谢晞父亲脸上挂着笑,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妹妹成绩没你好。我还是觉得小孩子就不要补课,你就是这样过来的,我也不管你学习,也不在乎你成绩。你妹妹哦,我现在还为她愁,小学都考不及格了。”

“孩子各有各的好,各有各擅长的。你说是不是?你爸就是太想你妹妹跟你一样好了,我都说能有你一半优秀就阿弥陀佛了。”谢晞继母搂着自己女儿的肩,“妹妹也很厉害,每天都自己蹬自行车上学,跑步是全年级最快的,年年运动会拿奖呢。”

谢晞父亲笑着不说话了。

“什么时候你也教教她,等上了初中也应该努力了,好好学知识。”谢晞继母对谢晞说。

“现在这么小,没必要着急。初中也没什么难的,正常上课听讲就行。高中也一样,上课听讲,把作业写完,买一本配套的习题集做完就行了。”谢晞说,“她自己也知道要学的。你们不需要太焦虑。”

“听到姐姐说的了吗?”谢晞继母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她女儿点点头。

恰好奶奶喊吃饭。厨房在一楼和二楼之间,和楼梯连着。众人落座。

满桌子菜,连汤都烧了三种,薛泉一看就知道不太符合谢晞的口味,太油腻了,单单是红烧肉,谢晞就不可能动一筷子,这两年多里薛泉都没用五花肉、排骨加酱油生抽直接煨,要是加点梅干菜、百叶结、竹笋之类的配菜一起炖,谢晞还有点可能吃一些。

他想起来谢晞提过一次:她的口味跟母亲一样,和父亲那边天差地别,每次去吃饭都不怎么吃菜。

谢晞奶奶还在厨房里擦擦洗洗,谢晞继母连忙喊着她也一起来吃饭,大过年的别忙了,之后她们一起收拾。谢晞父亲接着喊,好不同意大宝回来一趟,一家人好好坐下来吃个饭。谢晞奶奶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坐下来,拿上筷子。

谢晞父亲说:“你奶奶,早上五点钟就起来忙了,提前五六天就开始准备,专门跑到乡下杀了只鸡,说大宝要回来了。”随即他用普通话和薛泉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这么一大桌子菜,你将就着吃。下午要开车,我就不喝酒了,等有时间我们一定好好喝一杯。”

谢晞:“他酒精过敏,喝酒会死。”

“大过年的说这个啊。”谢晞父亲嗔怪了她几句,又连忙跟薛泉说,“那还是不喝了。以茶代酒,以茶代酒。”

薛泉自然答应。

“你爸爸下午和我们打算去庙里一趟。新年新气象。”谢晞继母说,“我们一直都念着你,之前火山爆发你出去支援那会儿,你爸爸找慧远师傅给你做了法事,保佑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吃饭。”谢晞父亲打断了她,搛了一大块红烧肉给谢晞,“这块肉瘦些。”接着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油都撇掉了。别怕胖。”

谢晞应了声。

“你妹妹才是最想你的呢,天天跟我说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她自己去问你,还不好意思。”谢晞继母笑着说。

谢晞妹妹低着头吃饭,闷闷地应了声。

谢晞笑了笑。薛泉注意到她没吃几口饭,就放下筷子,开始喝汤。

谢晞父亲又用普通话和薛泉说话,重复了一遍昨晚的询问,年龄、学历、职业、家庭。他应该是挺满意的,不然也不会接着问她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谢晞放下了碗,在薛泉打算回答前对自己的父亲说:“年纪到了就自然结婚了。现在我工作太忙,等再稳定点。”

薛泉心里一僵。尽管他万分清楚谢晞不可能和他结婚——谢晞早就做好不婚不育的决定,已经告知过他,但薛泉内心深处还是残存着一丝丝希冀,或许在认识到他的好后,谢晞会选择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在谢晞不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这一丝丝一点点的希望如同野火越烧越旺。但只有一有时机,谢晞总是毫不留情地扑灭。

他很快地熟练地收拾好情绪,笑着应和说:“是这样。我们俩都忙着工作。周围人都是这样的,结婚生育都晚。”

谢晞父亲还是要劝,谢晞继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孩子难得回来,谈这个干什么?人家心里有数,现在孩子什么不知道?”他长叹一口气,“不说了不说了。”他望了眼谢晞,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谢晞把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完,说要回酒店补觉。

“你说说,回家不回家里,去住酒店。”谢晞父亲说。

谢晞把锅轻松地推到薛泉身上,“你总不能让他跟我睡一间房吧。”

谢晞父亲就没再说话了。其余人都笑了。

“昨天上午开了几小时的车,晚上熬夜看资料,睡得太晚了,今天早上又下乡去了。”谢晞放缓了说话的节奏,“困得要死,我先回去了。”

“行行行,快点去睡觉。别睡这么晚,要注意身体。爸爸一直跟你说,身体最重要,钱可以再赚,不够跟爸爸说……”谢晞父亲很快就妥协了,“平时工作忙,也不需要你打电话视频,你有时间,晚上回家,发个信息给奶奶和爸爸就很好了。”

谢晞含糊应下,起身下楼。

众人随着下楼。

谢晞奶奶把红包给她,又给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薛泉。谢晞说新年快乐。薛泉在推辞,谢晞让他收着。谢晞父亲又给了她一个红包,薛泉也有一个一样的。

谢晞脱了鞋套,扔进垃圾桶,打开门,站到门口的地毯上。寒风透进来。薛泉跟在她身后。

谢晞父亲嘴里说着注意身体多多联系之类的话,谢晞奶奶红着眼眶看着她一步步离开。谢晞说知道了知道了,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启动车辆。她们又走出门,站到路边,嘴里念叨着不停。谢晞连连点头,没开车窗,朝她们挥了挥手,就出发了。薛泉也挥了挥手。

很快,破旧的亭子、杂草蔓生的草地、稀稀寥寥的竹林、送别的人影、连排的别墅都被抛在身后,看不到了。谢晞驶出这个小区。

回到酒店后,谢晞倒了杯冰水,自顾自地打开电脑,满屏是薛泉看不懂的英文术语和数据曲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的镜片上,闪烁不定,像是某种意味不明的指示灯。

薛泉看着水杯外壁凝出的剔透水珠一点点地滑落,像是窗外惨白黯淡的天色。

他没由来地心慌,轻轻地坐到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椅子边上——这是一个亲昵的、毫不设防的、袒露心胸的姿态,却同时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他轻声细语道:“难道我们来一趟,就是为了让你异地办公吗?这可是好不容易的假期,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来玩了。”

谢晞手指顿了顿,随即摘下眼镜,侧过脸来看着薛泉,“等初三我们回去,就去周边逛一逛吧。我平时的确没有什么时间来陪你,这是我的不对。”

“你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当然是一件好事。我明白的。你永远、永远不需要跟我认错。既然理解,就不会误会。”薛泉认真地看着谢晞的眼睛,郑重地说,他伸手轻轻搭在谢晞的手上,“我已经定好酒店啦,初三晚上直接去就好,一个温泉理疗酒店,周围风景也不错,好好放松好好休息一下。”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你就别看这些东西了,好不好?我怕你太累了。”

“听你的。”谢晞笑了笑,捏了捏薛泉的脸,“其实……”

她接下来的话薛泉都会背了,他抢先一步说出来,“其实你也不辛苦,跟其他人比只是个平均水平?”

谢晞无奈,“我究竟说了多少次,你都记住了?”

“难道不是因为我记忆力好,过耳不忘吗?”薛泉笑着和谢晞说,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是讨赏的小狗。

谢晞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感觉你就像是个侦探,我早就记不清的话会成为你证明我未来的罪行的呈堂证供。”

薛泉:“我怎么会指责你?”

“我等会儿回一趟家收拾一下,你愿意来就来吧。”谢晞说。

薛泉怎么可能不愿意。他笑着去吻谢晞的脸,刚刚好触碰到她的唇角,于是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谢晞笑着推开他,说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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