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冬天很冷，风一刮过湿润的空气直直往骨头缝里钻，冷得她在外面想跺脚。
但是冷风一吹，心里突然就安静了不少，舌头上的疼痛也渐渐平缓下来。
许净慈在火锅店门口来回踱步，看着地上由瓷砖组成的格子，一下两下，走到头又折回来。
今天已经初八了，按照沈弈说的，他应该早就上班了。
正月医院也会很忙吗？
估计是吧，毕竟没有人能不生病。
病人也不会按你上班的日子来生病。
看到电视里那么多医患关系紧张的新闻，有时候总是忍不住为他担心。
但好像又没有资格为他担心。
许净慈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运动鞋，又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何文旭，“你怎么也出来了？”
何文旭落落大方，跟以前的样子截然不同，“看你半天都没进去，就出来看看你。”
两人并肩站在火锅店门口，白色的雾气从店中冒出，身前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身后是热闹的人间烟火。
还是何文旭先开的口，几年不见他好像话多了很多。
“我明年大概要出国交换了。”
“唔，那挺好的。”
何文旭看着她，“那你呢？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刚刚人太多了，不好意思问你。”
许净慈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但回答还是一如她以往的作风，“挺好的。”
何文旭“呵”了一下，“敷衍我。”
“嗯？”许净慈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你每次说‘挺好的’这三个字的时候，就是不想多说，在敷衍别人。”
毕竟是多年同桌，他对她还是很了解的。
被看穿了的许净慈也不尴尬，反而小声辩解，“我没有。”
何文旭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两只手插进裤兜里，语气稀松平常，说出的话却像惊雷一般，炸得许净慈外焦里嫩。
“你还喜欢那个人吗？”
许净慈呆若木鸡，脸一下就红了。
她喜欢沈弈这件事，当事人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但是，她曾经的同桌却知道。
何文旭看着她脸上神情几番变化，答案已经心知肚明。
“那看来我没有机会咯。”
许净慈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你喜欢他得有……”何文旭掰着指头算了算，“那得有七年了吧？”
许净慈也傻傻地掰了掰指头，好像是。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有这么久了。
何文旭上前敲了敲她，替她着急，“怎么都不表白啊？”
许净慈却再也站不下去，落荒而逃，“我先进去了。”
何文旭看着眼前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
回到饭桌上大家已经吃得七七八八，邱水狐疑地看着许净慈，“你脸怎么了？红成这样？”
许净慈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什么，冻的。”
邱水不怀好意地撞了下她的肩膀，“何文旭不会在外面跟你表白了吧？”
许净慈在心里抓狂，但是面上却假装镇定，“没有，你想多了。”
邱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行，等你好消息。”
饭桌上一片狼藉，王可已经结完了账，在群里发起了群收款。
兴致勃勃的例如邱水还要去第二轮，而许净慈被何文旭那番话弄得心神不宁，借口说家里还有事就要溜了。
坐到公交车上时，何文旭的话还在脑子里立体环绕回响。
许净慈将头靠着玻璃，无奈地拍拍自己的头，为什么何文旭会知道她喜欢沈弈呢？
纯粹是自己干的。
上高中时的何文旭还很安静，瘦瘦弱弱，是班里一伙男生的重点“关照”对象。
他们从来不动手，以免留下太大的把柄，但是言语上的欺负，也可以让人留下心理阴影。
那天许净慈早早地到了教室，她是最早来的。第二个到教室的何文旭一来就趴在桌子上，伴随着压抑的哭声。
而那伙男生一边拍着篮球一边笑得很下流的进了教室，指着何文旭，“你看他，说几句就哭了。”
“果然是没用的小白脸。”
“娘娘腔……”
不仅要欺负，欺负完了还要踩上几脚，彻底踩碎才肯罢休。
那伙男生说完就去操场打篮球了，许净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何文旭，“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
许净慈急忙安慰，“哎呀，那些人就是嘴巴臭，喜欢讲一些不三不四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越生气他们越得意。”
其实跟康添慧那张嘴比起来，那伙男生说的真不算什么。
哭了大概五六分钟，何文旭终于抽抽搭搭抬起头，许净慈连忙把卫生纸递给他擦擦眼泪鼻涕。
何文旭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的窘态都被人看见了。
他哀求道，“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许净慈是艺术生，有时候课余训练耽误了文化课，都是这个同桌帮自己补起来的。
平时笔记也是借他的，作业有不会的也是问他，都是有求必应，人还挺好的。
她想了想，“要不？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何文旭点点头，互相有把柄就不怕说出去了。
许净慈歪头想了半天，家丑不可外扬，跟邱水有关的事也不能说出去，那就……
她微扬了头，虽然眼前只有何文旭一个人，她却好像在向全世界宣布，“我有喜欢的人了。”
何文旭瞪大了眼睛，在学业忙碌和纪律严格的高中阶段，情情爱爱的事情，不论何时都能引起八卦和好奇。
这句话果然成功让何文旭转移了注意力。
他追问，“谁啊？”
许净慈摇摇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个就不能说了。”
“在我们学校吗？”
“不在。”
许净慈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不许说出去啊。”
何文旭比了个“闭嘴”的手势，两人交换了秘密，革命友谊变得更加坚固。
在后来那段枯燥乏味的时光里，许净慈偶尔会和何文旭说起自己的暗恋故事，作为生活的一点调剂。
然而现在来看，当时真是不明智啊。
许净慈唉声叹气地把自己锁进了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带密码锁的日记本。
为了掩饰，这本日记本的前几页，还是满满的数学公式和例题。
直到——
满页的沈弈出现。
她不知道沈弈在哪里，也不知道沈弈在干什么，甚至不知道沈弈是否还记得自己。
她只能从为数不多的几次遇见里，反复咂摸，反复回忆，反复在纸上写满他的名字。
沈弈。
许净慈只能庆幸何文旭知道得还是不算太多。
她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叫“写字”的软件，选择了方方正正的楷体，然后输入了“沈弈”两个字，抬起手指慢慢在屏幕上描红。
一笔一画，都是少女心事。
都七年了……许净慈都没想到自己是这么痴情的人。
“怎么都不表白啊？”
何文旭的话在耳边响起。
写完之后，跳出来一个评分，82分。
许净慈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点击屏幕右上方的重写。
写了好几遍，最高的一个分数也才85。
“等我能写到90分的时候，我就去表白。”她想。
祝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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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当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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