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弈透过后视镜瞄了瞄许净慈，这姑娘自从上车就一直不说话，脸色惨白，一副放空的样子。
车上一路安静。
沈弈还要回医院，先将邱水送回了家，然后再送许净慈回去。
邱水下车后，许净慈突然开口问他，“你认识我妈？”
许净慈父母离异各自再婚的事，沈弈从邱水口中听说过一些，只不过他也没想到万宜居然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沈弈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嗯，周叔之前摔伤腿，是我收的，我爸跟周叔也认识。”
许净慈舔了舔嘴唇，有些紧张，“那个女生……”
“她叫周昕宁，是周叔前任妻子留来的女儿，跟万姨不太对付。”
“哦。”
许净慈淡淡应了句，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的妈妈跑去给别人当后妈，又让自己的女儿当别人的继女。
听说妈妈之前也生了小弟弟，那自己的处境，跟周昕宁还有点同病相怜。
妈妈从前是乐团的首席，现在是富太太，也不错。
不过怎么会突然回a市呢，自从妈妈改嫁到外地之后就一直没见过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沈弈看她脸色不好，翻了翻副驾驶的储物盒，递给她一包紫皮糖。
“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有时候忙得来不及吃饭，怕血糖低，就吃几颗。”
许净慈拆开一颗塞进嘴里，“我在公交站下就行。”
沈弈停了车，却不开锁，“今天那个男生是谁？”
许净慈嚼着糖，含糊不清，“何文旭吗？高中同桌，问这个干嘛？”
沈弈利落地打开中控锁，“没什么，我怕邱水谈恋爱。”
许净慈摸摸脑袋，邱水现在应该还没什么心思谈恋爱，“就算谈恋爱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沈弈微愣，他习惯了把她们两个看成小孩子，但是实际上她们已经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许净慈下车时才发现沈弈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忍不住关心了一句，“注意休息。”
沈弈应的倒是爽快，“知道了。”
回到家，许立德和许奶奶带着许愿出去串门了，只有康添慧在拖地，许净慈喊了一声，“妈。”
康添慧瞟了她一眼，“一家人都是好命，老的小的都出去快活，留我在这里累死累活，我真是命苦啊！”
大概是正月里忍了太久，今天家里没人终于忍不住了。
许净慈没力气跟她吵，试图平息战火，“妈我帮你吧。”
康添慧又大叫起来，“可不敢让大小姐动手，万一伤着手拉不了大提琴那就是罪过了，我就是天生劳苦命，得干到死。”
许净慈垂眸，不管她怎么做都不对，“我进去复习了。”
关上门，戴上耳机，也不管康添慧在外面哭天喊地。
许净慈躺在床上，回想起周昕宁对万宜大喊大叫的样子。
是我不够好吗？
为什么妈妈宁愿要去给周昕宁当妈妈也不肯要我呢？
为什么不肯当我的妈妈呢？
为什么新的妈妈也不喜欢我呢？
明明我很乖的……
门外，许立德一行人已经回来了。
“净慈呢？”
康添慧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房间，“屋里歇着呢，也不知道帮帮忙做做家务，一回来就往屋里钻，懒成这样。”
许净慈翻了个身，眼泪浸在枕巾里。
*
许净慈没等到正月十五就提前返校了，她跟康添慧不对付就是没办法对付，返校了至少双方都能得个清静，也不至于练琴都要看康添慧的脸色。
新学期新气象。
1715的门“吱呀”一声推开，最早来的是经常神出鬼没的张珂。
许净慈还沉浸在远离康添慧的喜悦中，见张珂回来分外热情，迎上去抱了抱。
张珂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她专业跟宿舍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时间作息不太一样，早出晚归，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张珂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在家练琴还是不方便，我就提早回来了。你呢？”
“我在家待不太下去，就提前回来了。”
许净慈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张珂将行李箱放倒，打开密码锁，一边翻找一边道，“我带了特产来，你尝尝。”
许净慈拿着张珂递过来的麻花还有些不好意思，“我都没给你们准备特产。”
“没事。”
张珂笑了笑，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梨涡，看上去很是可爱。
“思琪和子萱什么时候回来？”
张珂低头翻看手机，“好像没说，在群里问问吧。”
“好。”
许净慈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亲爱的舍友们。
有时候比起名义上的家人，还是跟宿舍里来自天南地北的舍友相处起来更舒服。
*
新学期要准备的重中之重就是已经开始预报名的音乐比赛。
许净慈的报名表一早就交上去了，李孟对她期望很高，许净慈自己也期待着能拿个奖，空闲时间大部分都泡在练习室里。
六点了。
许净慈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她七点还有课，匆匆忙忙收了东西赶回宿舍洗了个澡，叼着面包往教学楼跑。
好在没迟到。
这种普通通识课大家都是为了凑个学分，人多好浑水摸鱼。不少人翘课，留下来的也是在课上做自己的事。
她找了个教室后排的座位，刚坐下没多久，邱水背着书包挤到她身边，“美女，能坐你旁边吗？”
许净慈正在看书，见是邱水作怪将自己的东西往一边挪了挪，“你也选了这个课吗？”
邱水将书包放下，一边拿东西一边跟许净慈嘀咕，“金融那些选修课我已经快上吐了，这学期还差一门通识课，就选了这个艺术发展史，听起来好混一点。”
上课铃声响起，许净慈环顾一圈，邱水凑近许净慈，“找谁啊？”
“我室友好像没来。”
她记得王思琪也选了这门课。
邱水见怪不怪，“可能翘了吧。”
这种几百人一起上的大课，少了一个两个也不容易发现。
“也是。”
但她还是给王思琪发了个消息提醒她要上课，以免对方是因为遗忘。
“思琪，艺术发展史要上课了，你是不是选了这门课呀？”
“我翘了净慈/裂开，有作业的话拜托发我一下。”
许净慈回了个“OK”的手势。
邱水打开电脑预习第二天的专业课，许净慈摊开纸笔，继续投入她的第一次创作中。
上课的老师看上去挺年轻的，整节课也不太跟同学互动，讲讲历史、赏析一下作品，再放几个视频，这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十点。
老师已经放完最后一个视频，邱水合上电脑放回书包，做好下课准备。
这时台上的老师却拿起话筒，笑里藏刀，“后面的同学把门关一下，我们接下来点个名。”
许净慈猛地抬头，跟教室里其他人一样火速给翘课的同学发消息。
——“思琪快来，老师点名了。”
“我们现在开始点名，一次点名缺席扣十分。我们这个课人太多了也不全点，每个专业抽一两个同学，被点到的同学答‘到’然后举手让我看看就行。”
邱水将手搭到许净慈肩上，“你室友呢？”
许净慈按了下手机电源键，还没收到消息。
邱水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抽着来点名的，也不一定就能点到她。”
但邱水的嘴大概是开过光。
“王思琪。”
许净慈鄙视地看向邱水，后者默默捂住自己的嘴。
台上的老师又重复了一遍，“王思琪，王思琪来了吗？”
老师低下头，眼看就要画个叉，许净慈咬咬牙举起手，“到！”
“下次早点应啊。”
邱水继续预言，“你这样不怕点到自己吗？”
下一秒，老师物色到新的点名对象，“许净慈。”
邱水也懵了，不少认识许净慈的同学纷纷转过来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有些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提醒道，“大家不要帮别人答到啊，万一点到你自己就不好收场了。”
许净慈苦笑，将头抵在桌子上，无地自容。
老师最后一遍发问，“许净慈来了没有？”
邱水仗义地举起手，“到。”
许净慈从绝望中抬首，“你不怕待会点到你吗？”
“没事，待会肯定……”
许净慈急忙捂住邱水的嘴，“你可别说了。”
乌鸦嘴。
许净慈搓着手祈祷，好在接下来的名单里也没有点到邱水，让许净慈狠狠松了一口气。
今晚真是起起伏伏。
点完名后不少人都出去了，许净慈还在刚刚紧张的氛围中没缓过劲来。
邱水毫不留情地嘲笑许净慈，“你说我要是没选这个课你怎么办哦你。”
虽然邱水乌鸦嘴，但还是帮她逃过一劫，许净慈讨好，“谢谢大小姐又救我一命。”
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人收拾好东西，手挽着手预备回宿舍。
前排突然走过来一个男生挡在她们面前，支支吾吾的，看向教室前的同伴们，后者只是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上。
邱水大概意识到是为了什么，“有事吗？”
男生掏出手机转向许净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能加个微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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