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使人不清醒。
许净慈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全靠咖啡提神。
课间休息的时候许净慈抓紧时间趴在桌上补觉，教室里突然像炸开了锅一样吵闹起来，吓得她以为地震了。
迷迷糊糊的许净慈拍了拍坐在自己右边的何子萱，“发生什么事了？”
何子萱递过来一个手机，图片上是某个人的朋友圈，“舞蹈系那个李幸子你还记得吗？听说见义勇为被车撞伤了，伤势还很严重，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许净慈恍若被一盆冷水浇醒，打开手机几乎所有群都在讨论这个事。
左边的王思琪拿着手机凑过来，“我的天哪，她好像是为了救这个小女孩才被车撞到的。”
坐在前排的同学也转过身来加入讨论，“好像伤势很严重，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跳舞。”
许净慈哑然。
李幸子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并不陌生，虽然她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李幸子是舞蹈系的常年第一，参加各项比赛拿了很多奖，几乎成为a大的荣誉名片。
上学期的跨系合作舞台上，许净慈在台下见过李幸子，就算是穿着最普通的练功服看上去也依旧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仰着头绝不服输。
许净慈暗叹，希望她一切安好。
不然就太残忍了。
*
忙了一天终于赶完ddl的许净慈在图书馆伸了个懒腰，天色逐渐暗下来，许净慈收拾好东西，预备交完作业就去吃点好吃的。
李孟的办公室在图书馆旁边的院楼，没几步就到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都这个点了……”
不过李孟说过，可以放在办公室门外的袋子里。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李孟的办公室门半开着，还亮着灯。
好像有人在里面谈话。
许净慈耸耸肩，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幸被逮住了，毕竟李孟很能唠嗑。
“那时候我也劝过你父母，但他们态度很坚决。”
许净慈将作业放进袋子里。
“有劳老师费心，其实我现在也还好。”
许净慈的动作忽然愣了一愣。
李孟端着杯热茶喝了一口，“前几天给学生上课，还用了你比赛时的录像。”
沈弈低头笑笑，“
很多年了。”
李孟叹了一声，“是啊，很多年了，这么久我都没再见到你这样的好苗子。”
沈弈起身给李孟的杯子里添热水，“都是我做学生的不好，让老师操心这么久。”
热水冒出氤氲的雾气，沈弈正预备坐回沙发上，正看见门口拉长的影子。
“谁在外面？”
许净慈只好从门背后走出来，敲了敲门，“老师，我来交作业的。”
本以为交代完就可以走了，谁知道李孟突然来了兴致，“把作业拿进来我看看。”
许净慈浑身不自在地挪进办公室，努力不去看旁边的沈弈。
李孟拿了支红笔，接过许净慈的作业就开始批改，还不忘招呼许净慈。
“坐下吧，站着多累。”
许净慈顺从地坐到沙发另一侧，旁边的人正在敲键盘，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偷听？”
明明两个人离得很近，但许净慈还是选择拿手机回复，“交作业。”
李孟已经快速地将作业批完还给了许净慈，面有不满，“这次作业不难，怎么你也做成这样？糊弄我这个老头子啊？”
许净慈有点尴尬，赶出来的作业肯定是有瑕疵的，但在沈弈面前不想太丢脸，小声辩解，“没有，我认真做了的。”
李孟瞪了她一下，“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赶出来的，下次再这样交作业，期末了可别叫老师捞你。”
许净慈闷闷应了一声。
李孟却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又追问了几个专业问题，问得许净慈大气都不敢出，沈弈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李孟也没放过他，“你也别笑，让你答你现在还答得上来不？”
沈弈马上转变了一脸乖乖受教的样子。
李孟喝了口茶，指了指沈弈，话却是对许净慈说的，“这一届我还指着你拿个奖回来，你别跟他一样气我。”
被训了大半天抬不起头来的许净慈乍一听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李孟却不再多说，挥了挥手，将两人都赶了出去。
“走吧走吧，一个忙工作，一个忙学习，各干各的事去，别在这儿耗时间听我唠叨了。”
两人被训得灰头土脸的，像两只耗子夹着手脚离开了。
走出院楼那一刻，许净慈狠狠松了一口气，沈弈双手插在兜里，“老师挺看好你的。”
许净慈摸摸头，“可是刚刚他把我训得很惨啊。”
“那就是他的风格，他教我的时候我也没少挨骂。”
许净慈来了兴趣，“你也上过李老师的课吗？”
沈弈点点头，“我的钢琴启蒙老师。”
许净慈睁大眼睛，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不过，他后来学医，李孟应该……
许净慈刻意避开没提这一茬，“今天特意来看老师的吗？”
“下了班顺道就来了。”
“哦。”
“老师其实嘴硬心软，嘴上训得越狠，其实心里越看重。”
许净慈苦笑，这也算安慰了她被训那么久吧。
她继续追问，“我发给你的视频你看了吗？”
“看了。”沈弈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险些没认出自己来。”
听他说的话，许净慈心里有点难过。
你自己都不记得你以前的样子了，可我却记了很久很久。
“那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沈弈语气淡淡的，“昨晚太忙了，就忘了。”
许净慈想想也是，本来也不怎么熟，人家凭什么非要回你消息。
于是不再怎么主动开口，沈弈说到什么，她便答几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路边的银杏树开始掉叶子了，铺满了校园里的主干道，踩过去一路都是咔嚓咔嚓的声音。
许净慈起了玩心，一路低着头，冷不防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她一不小心直接就撞了上去。
沈弈的体温好像透过衣服传到她额上，暖暖的。
“走路小心，低着头不怕摔跤啊。”
许净慈摸摸额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却突然想起来，以前他就比自己高一头，现在好像还是高一头。
自己在同龄人中也不算矮的了，那沈弈在同龄人中应该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吧。
不仅仅是身高。
沈弈看她一脸出神，开口问，“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许净慈指了指地上的银杏叶，“我在想，今年的银杏叶落得真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
沈弈未做回答，可能觉得这问题有些孩子气，只是笑了笑作为回应。
此时他们已经快走到校门口，他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车，“我该走了。”
许净慈有点失落地挥挥手，遗憾这条路太短，“拜拜。”
许净慈目送沈弈的背影缓缓离开，眼前的这个身影，好像没办法跟那个弹琴的身影重合起来。
哪怕明明是一个人。
忙碌的期中考试周让许净慈天天埋首书山，险些透不过气来，但是也刚好借此留在宿舍，以免回家跟康添慧吵架。
一系列考试和ddl结束后，正在许净慈松了口气，打算在宿舍睡个昏天黑地时，年级群里有人发了消息。
“李幸子的父母今天来帮她退学了。”
“听说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
“好像受伤太严重做手术截肢了。”
许净慈坐在位置上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截肢手术，那也就意味着，李幸子可能再也没办法登上她热爱的舞台了，这对她来说该是个多大的打击啊。
*
许净慈端着餐盘在食堂各个窗口穿梭，邱水从身后掐了掐她的手臂。
“邱水。”
邱水佯怒，瞪着眼睛吓她，“这么久都不来找我玩，吃饭也不叫我。”
许净慈求饶，“那期末了不是忙着赶ddl嘛。”
邱水“切”了一声，“选好没有？我去找座位了。”
“你先去，我打好了就去找你。”
打好饭之后，许净慈特意绕去别的窗口买了杯柠檬百香果给邱水，“喏，给大小姐赔罪。”
邱水白了她一眼，插上吸管，“你们系现在还忙不忙？”
许净慈摇摇头，“就是考试周和ddl撞上的时候事情太多了，把作业交完就好了，只用专心准备考试就好。”
邱水苦着脸，“我们金融就惨了，天天卷生卷死的，我就不明白，作业说了写个两千字报告就行，非得有人写上五十页，简直有病。”
许净慈咂舌，她知道经济学大类下的几个专业都不轻松，倒是没想到会有这种狼人。
“这么狠？”
邱水夹起一块土豆狠狠咬了几下，“我们院这个风气我看是要完蛋了。”
许净慈笑得眉眼弯弯，将柠檬百香果推到她面前，宽慰道，“消消气。”
邱水喝了一口饮料，转了个话题，“不过你们院那个李幸子，你认不认识啊？”
许净慈将饭咽下去，“见过几次，公共课一起上过，就挺可惜的。”
邱水边叹气边摇头，“哎，怎么好人没好报呢。”
许净慈也有些唏嘘，“很多老师都特别喜欢她，要是能继续练下去，肯定会有很高的成就，可惜了。”
邱水压低声音，“当时她就是送到我哥那家医院去的，我还问我哥了，我哥说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她妈在医院昏过去好几次。”
许净慈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换成自己为了救人再也没办法拉大提琴，接下来的人生，根本不知道该期待什么。
她又想到了沈弈，想到他那晚在琴行，只能偷偷摸摸跑出来弹琴。
那不能学钢琴以后，他的人生，在期待什么呢。
说起医院……
许净慈转了转眼睛，夹起土豆，假装不经意开口，“对了，你哥在哪个医院来着？”
邱水见她吃得香，也伸筷子到她碗里夹土豆，“你不是去过吗？”
“上次晕倒了迷迷糊糊的，连哪个医院都不记得了。”
“今天的回锅肉不错，你试试。”邱水将自己盘子里的回锅肉夹给许净慈，然后回答说，“仁爱。离我们学校不远，坐地铁就可以到了。”
许净慈点点头，暗暗在脑子里回忆仁爱相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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