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彭丹书,沈旗和顾百隅并没有对他打招呼。
郁雾朝彭丹书点了点头。
他看见沈旗笑嘻嘻地凑在顾百隅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顾百隅皱了皱眉。
接着,沈旗问郁雾:“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这是**,郁雾没有告诉他的义务。
但他抿了抿唇,还是张口了,“不是的。”
“可是她帮你擦汗哎!”沈旗说,“司机还说她心疼你喔。”
“朋友之间也可以擦汗。司机是误会了。”郁雾解释。
换做以前,郁雾已经沉默地走掉去赚钱了。
但今天他执着于解释这个事情。
沈旗哈哈大笑:“是‘普~通~朋~友’,原来如此。”
顾百隅踹了沈旗一脚,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刚才不是喊着要饿死了,还吃不吃了?”
沈旗捂着屁股,“当然吃啊!走走走,你一说我肚子又饿了。”
三人转身走进商场。临走前,彭丹书问郁雾要不要一起吃饭,收获了沈旗一个震惊的表情。
郁雾没说话,而是先看了一眼顾百隅。
对方低着头刷手机,郁雾只能看到他立体的侧脸。
“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郁雾回答,“谢谢你。”
彭丹书不再劝,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进了商场。
商场17层。
吃的是一家新开的泰国菜,顾百隅对一桌子菜都不太感兴趣,只多喝了两口冬阴功汤。
“还好你姓顾,不然挑嘴成这样早就饿死了。”沈旗锐评。
彭丹书舀了一勺芒果糯米饭,说:“可惜郁雾不来,我记得他还挺喜欢糯米饭的。”
沈旗:“你怎么这么关注他?”
“我总觉得他没有传言中那么坏吧。”彭丹书说,“只是人高冷了一点。”
“刚才亲眼目睹还不够啊?”沈旗冷哼,“我听说他还在台球馆上班呢。不是普通的台球馆哦,据说乱得很!”
“刚才是在帮那个女生搬东西吧,谁谈恋爱会累成那样,满头大汗的。”彭丹书翻了个白眼,“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搬东西?怎么可能!他又是被包养又是在台球馆上班,需要干这种苦力活赚钱吗?不信你问顾百隅,他也知道郁雾的嘴脸。”
顾百隅没说话。
他看着落地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汇聚着川流不息的车流。
沈旗:“不是,顾儿子你怎么回事啊?出院之后一聊到郁雾就心不在焉的,你以前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皱眉的。”
顾百隅拿卷饼堵住了他的嘴,淡淡道:“吵死了。”
沈旗立刻吐进垃圾桶,“卧槽我不喜欢吃这个。”
顾百隅看着垃圾桶里的东西,莫名其妙想起了郁雾。
那是一年前的一件事。
他去食堂吃饭,一个圆滚滚的鸡蛋滚到他脚边——郁雾的盘子被人打翻,饭菜撒了一地。
打翻盘子的人没道歉,只是给郁雾买了最贵的一个套餐,然后等着郁雾向他道谢——十八中是一所聚集了贵族子弟的私立高中,大部分学生只买最好的东西,郁雾盘子里的餐是最便宜的那种,只有贫困生会去。那个人理所当然地认为,郁雾该感谢自己让他吃了这么好的一顿饭。
但是郁雾并没有。
在众人好奇的围观下,他沉默地扫干净了地上的饭,然后自己去窗口重新打了一份。
第二份比第一份的分量要少,因为顾百隅没看见鸡蛋。
那时候郁雾在学校的传言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脸,有着非常可观的存款。更何况顾百隅也亲眼看到过郁雾总是陪着不同的女人,很多还是上了年纪的富婆。
顾百隅向来讨厌乱搞的人,更讨厌虚伪的人——既然有钱,为什么要做出一副贫困至极、受尽欺负的样子?
想博取同情吗?
顾百隅站在原地,郁雾的目光则在整个食堂寻找着什么。
然后两人四目相接。
郁雾愣了一下,紧接着朝顾百隅脚边看了眼。
那个眼神顾百隅至今忘不了,心疼、委屈,还有点遗憾。
哈!这个人在博取自己的怜悯了?手段真是拙劣。
和这种人呆在一片空气下让顾百隅觉得窒息,他转身离开了食堂。
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吃完饭,走到教学楼才发现饭卡不见了。
丢了钱还好,偏偏饭卡上有自己最喜欢的乐队的签名。
没办法,顾百隅只能原路返回,找了一圈最后又回了食堂。
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食堂已经没什么人了,郁雾吃干净了盘子里最后一口菜。然后开始慢吞吞地剥鸡蛋。
他认得那个鸡蛋,是刚才滚到自己脚边的那只。因为两头带了点心形的红色。
鸡蛋滚到脚边时,顾百隅想:白水煮蛋实在难吃,真的会有人愿意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吗?
此刻郁雾剥完了壳,在四下无人的空桌子上,安静地咬了一口。
那只鸡蛋有那么重要吗?
顾百隅后来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这个场景在心中留下的印象虽然深刻,但郁雾于自己实在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
没多久,他就将他抛在了脑后。
但如果连鸡蛋都要捡起来,前几天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要钱?而是要一张什么都算不上的心愿券?郁雾不怕自己反悔吗?
顾百隅觉得烦躁。
沈旗吃了个大满足,摊在椅子上打饱嗝。
顾百隅看着一桌子剩下的菜,对服务员说:“打包,谢谢。”
沈旗:“?”
沈旗:“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习惯?”
顾百隅微笑:“这就是我和你素质上的差距。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吃不起饭,知道吗?”
沈旗被骂:“又我?”
三人出了餐厅,走在路边消食。顾百隅打包的剩菜喂了流浪猫。
走着走着,看见了一家台球俱乐部。进出的人打扮各异,男的贼眉鼠眼,女的暴露媚态。
沈旗指着红红绿绿的led招牌,“那个谁就在这里上班!你们看,进去的哪里像好人?”
彭丹书瞟他一眼,问:“进去玩儿?”
“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孩子。”沈旗好奇得很,想进去却故作清高,于是拉人下水,“你不如问顾百隅,前几天郁雾给他当狗,他这两天惦记着呢。他如果想去,我陪同也不是不行。”
顾百隅看他一眼。
沈旗嘻嘻:“被我说中了吧?”
顾百隅:“不想。”
沈旗:“你撒谎!撒谎是小狗!”
顾百隅冷笑:“谁进去谁是狗。”
第二天,顾百隅一个人出现在了台球馆。
一楼接待室没什么人,甚至柜台连值班的员工都没有。顾百隅怀疑昨晚上看到的进进出出的热闹人群是错觉。
他走到柜台边,打量了一番:半圆弧的台面和墙壁笼成一个小空间。柜台上一台电脑,剩一半的西瓜、本子、笔、登记册……乱七八糟地横在台面上。左边有一个栅栏式的小矮门以供进出。
又往里走了几步,碰上一个闸机,还挺高,得刷身份证才能进。
顾百隅将自己的身份证放上去。
【身份信息未注册】
很顺利地被拒绝了。
“啧。”顾百隅取走身份证,冲里面喊了一声:“老——板——”
没人回答。
顾百隅走到柜台旁的小矮门,长腿一跨就进去了,锐评:“防君子不防小人。”
“小人”打开电脑,登记的窗口瞬间弹了出来。
把身份证放在读取器上后,骤然有了点良心,觉得擅自动别人的东西不太礼貌。
他想了想,开始征询意见:“老板不在,员工也没有,我看你是个实在电脑,你要是同意我自己注册,就吱个声。”
“叮咚——”
身份信息登记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屏幕上弹出一个绿色的对勾。
“靠谱。”顾百隅满意地取走了自己的身份证。
刷过闸机,店里的员工姗姗来迟。
两个人面面相觑。
顾百隅先发制人:“你们老板呢?我找个人。”
“啊……”员工小哥眼神中透出清澈的迷茫,“我也在找我们老板。你找谁啊,我带你去。”
“郁雾。认识吗?”
“又是来找小郁的啊,”小哥说,“你找他陪打吗,还是教学?”
顾百隅不置可否,“他人在哪?”
小哥掏出手机,“你等等啊,我问问老板。”
人人都在找的老板熊胖子此刻正举着电话满场跑,“人呢人呢?他人呢?!”
几分钟后,员工小妹说在三楼卫生间找到人了。
熊老板屁颠屁颠跑上去,猛地推开公共卫生间的门,看见镜子前站着的那个熟悉背影,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郁雾,你可真是找死我了。”
郁雾没说话,背对着他,低着头,冷白的皮肤湿漉漉的,水线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滚到下巴。
“啪嗒”一声,砸到大理石台面上。
见他没反应,熊老板劝道:“还生气呐?刘总其实没别的意思,你也知道,男人嘛,看见好看的总是忍不住,额……”
话没敢说完。
郁雾抬眸,从镜子里看向他。
男生的眼眸很黑,这样锐利地直视你,仿佛在黑暗中被一头野兽盯上了。
不过只稍一两秒,郁雾就移开了目光,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捧起两捧水泼到了自己脸上。
手机振动两下,是二楼员工发来的微信,说客人们等得不耐烦了,问还有多久。
熊老板收了手机,殷勤地递给郁雾两张纸,呵呵笑道:“擦擦脸。”
郁雾看他一眼,最终接过了纸巾。
熊老板:“休息好了吧,那我们上去?除了刘总,不少客人还等着看你打球呢。”
郁雾是店里的摇财树,一张脸一把好技术,加上那清冷勾人的气质,方圆百里的客人都在这里了。
郁雾将擦脸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水擦干了,下巴上的划伤却擦不掉——那是刚才和刘总在拉扯中弄伤的。
“来之前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郁雾说。
熊老板昨天电话里只说有个大客户要学台球,让郁雾来教。但没想到,学台球是假,老色批是真。
“我的错我的错!”熊老板轻扇自己两个嘴巴子,讪笑道:“我保证,刘总不会再动手动脚了。主要是人家开的价格可不低,咱总不能和钱过不去。”
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只要你打完剩下的,我额外给你个666的红包,怎么样?你家里也等着用钱吧?”
郁雾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松动。
熊老板赶紧拉开门,笑呵呵的,“走吧。”
二楼台球厅的氛围很焦躁。
直到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焦躁的情绪缓和,掌声和嘹亮的口哨声取而代之。
郁雾穿得很干净,一件白T恤,下身是黑色长裤,旁边的椅子上搭着黑色的校服外套。
不过最抓人的那是那张脸以及那一头白毛。
他神色淡淡,走到旁边拿起台球杆,垂眸给撞头上巧克粉,白皙修长的五指缓缓转动巧粉小盒。
桌上摆了很多球,并不是郁雾离开时的残局。
郁雾扫了一圈,发现有点不对劲——黑球8不在。
没等想明白怎么回事,角落里的刘总从沙发上起身,手上举了一颗台球,正是不见的黑球8。
他随手放在一堆球的中间,伸手比了个“5”,笑得满脸横肉,油光满面,“打进去,50万。”
顾百隅:当狗就当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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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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