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巴坚汗郁郁寡欢,左右臣子问他缘故,他说:“按理来说,今年冬天又要推举新可汗了。”
曷鲁:您一定还会是可汗的。
安巴坚汗:那么三年以后呢?六年后,九年后呢?我不想一直担惊受怕。
韩·迪里古鲁:南国可汗曰皇帝,不用三年一推举,登基以后一直在位,直到去世的那一天。
安巴坚汗:这挺好的,我也应该当皇帝。
安巴坚汗令韩·迪里古鲁着手准备登基为皇帝的典礼,韩·迪里古鲁建议将典礼选址在龙化州城,因为那个地名很吉利,有化龙登帝的意思,又提议将城中彰愍司改为彰愍宫,作为皇帝的宫室。吉答众臣有些非议,纷纷说,应该让大雅达干一同备办典礼。安巴坚汗说:“大雅达干素来虚弱,从炭山回来这一路车马劳顿,她已经病倒了,需要多多休息。况且我这次是当皇帝,不是当可汗,她不熟悉这里面的事情,还是交给老韩去办吧。”
大雅达干并没有生病,她被软禁起来,在太皇太后从前的地窨子里,门外一小队兵士严密看管,还有一名哑妇每日送来吃食。大雅达干见不到任何人,也不能和任何人搭话。大雅达干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安巴坚汗授意,看来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
大概过了两个月,安巴坚汗终于来了。
大雅达干:或许外边都以为我病了,是吗,可汗?
安巴坚汗:是,你病了。不过,很快我也不是可汗了,我要当皇帝了。
大雅达干:为什么不当可汗,要当皇帝呢?
安巴坚汗:韩·迪里古鲁说,当皇帝不用三年一推举,可以一直当到我死的那一天。
大雅达干:那还是当皇帝好。当皇帝,要在哪里举行燔柴吗?
安巴坚汗:不是燔柴,是登基仪式,在龙化州城。
大雅达干:可汗是来邀我观礼吗?
安巴坚汗:不是。你病太重了,活不到我登基的那一天。
大雅达干:所以可汗是来杀我的。
安巴坚汗:不急,过几天杀。
大雅达干:我有件事想问可汗。
安巴坚汗:你说吧。
大雅达干:八部埃懃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对个中内情一无所知。你为什么说我提供了毒药?我没有给过你毒药。
安巴坚汗:你给过的。八部埃懃的酒杯中,加了米囊果药膏,这毒是你早年赠我的。等到他们中毒晕倒,老古与斜涅赤再去挨个补刀。所以毒药确实是你提供的。
大雅达干:你为什么又说是嫂子的谋划?
安巴坚汗:这也的确是你嫂子的计谋。你知道我是吉答汉子,只会真刀真枪地厮杀,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的。可能她们韦纥人就是更有心计一些,你嫂子怕我们寡不敌众,叫我先把那些人都毒晕。我还在想上哪找毒药,还是你嫂子提出来,用你送给我的那盒药膏。
大雅达干:这好像有什么地方说不通,嫂子怎么知道药膏有毒?我没和她说过,我只和你说过。
安巴坚汗:兴许她从别的什么地方打听到的呢?
大雅达干:而且你也不应该宣扬嫂子献计的内情。万一有人心存怨恨,想要报复,嫂子不就危险了吗?你这是在害她。
安巴坚汗:你还为她考虑呢,她可没考虑你。是她建议我当众宣扬,毒药出自你手。她想把你一起拉下水。但是你也快死了,我不想让你当个糊涂鬼,希望你生前死后都不要怨她狠毒,无论她做什么,都只是因为太想帮助我。
大雅达干:算了,可汗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说回我的事情吧,我可是雅达干,可汗要杀我,不怕我诅咒你吗?
安巴坚汗:我根本不相信你能下什么诅咒。除非你现在立刻把我弄死在这个地窨子里。
大雅达干:好吧,我确实不能。你怎么知道的呢?
安巴坚汗:那个清晨,白蛇潜入营地,我扶你上马,看到你鞋上沾的草泥。而我们到了埋藏龙赐金的枯树前,地上全是同样的草泥。所以我知道,没有什么龙神,那块狗头金就是你提前投入树洞的。是你伪造了神迹。
大雅达干:可那是我为你伪造的神迹呀,是为了你。
安巴坚汗:既然你能假造一次,那你一定能假造下一次。之前是为了我,以后也可能为了别人。我不能不提防。
大雅达干:看来我对你已经毫无神秘可言。白蛇当时警告我,我最后的依仗是我的神秘,我不再神秘的时候就会死亡。看来白蛇所言非虚啊。
安巴坚汗:赛伊儿,别再装神弄鬼了,没用的。你能治愈百病,展示各种神通,众人不知个中诀窍,因此众人畏惧你。可是大家又难免生病,所以离不开你,甘愿奉献牛羊财宝请你治病看事。其实所有人都受了你蒙骗。花哨的衣服,婉转的歌调,炫目的舞蹈,繁杂的仪轨,无一不是你迷惑人的手段。可是经过龙赐金一事,我看明白了,你并没有神通。你通悉百草,治病都是靠着草药。你洞悉人心,因此言谈颇合人意。除此之外,全是装神弄鬼,明白这些以后,我对你再无畏惧,因此也不怕你说的什么诅咒。
赛伊儿:原来是这样啊。我记得请神歌里唱到的廼呵,他是吉答曾经的可汗。廼呵是一具骷髅,但是平日里躲在毡帐中,本体秘不示人。部族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他就变出人形,走出毡帐。可是当有人窥视他的毡帐,看破他的本体,他就立刻溃散了。原来我和廼呵没什么不一样。可汗可以直接杀掉我,就像你杀掉三百宗室那样。今天特地来见我一面,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吧。
安巴坚汗:迭剌之前告诉我,伊苏淀燔柴的事情你事先已经知晓,是吗?剌葛在伊苏淀燔柴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赛伊儿:是,事前迭剌曾找我联手,并将剌葛的计划和盘托出,我一下子就猜到是皇太后在背后谋划。那日,我其实就在伊苏淀。按照吉答之制,燔柴的时候,必须有雅达干在场主持,并点燃榆柴,柴堆顺利燃尽,仪式才作数。八部埃懃推举剌葛为新可汗,我身为吉答汗国大雅达干,理应为他燔柴,仅此而已。可惜剌葛被迪辇吓得仓皇逃窜,未能礼成。
安巴坚汗:可你是我的双生妹妹。我们一同诞生,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你也说过,我死你死,我活你活。你怎么能背叛于我,去为别人燔柴?你怎么能知情不报,陷我于危难之中?
赛伊儿:为什么不可以呢?你说过,待你成为可汗,我会是吉答汗国至高无上的大雅达干,除了你和阿伊,汗国中没有人能比我更显贵。可是你当上可汗后,却迟迟不为我加封,直到我为乙辛隐办起领神仪式,你的贺礼才送来,如此怠慢于我,这损害了我的威严。你还说过,国中各种仪式均须邀请我到场,并向我奉送牛羊财宝。可是在龙化州城和苇甸,我亲眼看到你靡费万金建造起寺庙,财宝像河水一样流入僧众的盘囊。连吉答人也开始去寺庙,不再找我问事,这损害了我的利益。在你的默许下,大雅达干这个华丽的名头已经被蛀空,徒有其表。哦不,开教寺和龙化州城是同时开始建造的,所以你一开始许诺给我的,就是一个华而不实的虚名。这难道不是你对我的背叛吗?
安巴坚汗:可是你的饮食穿戴,从来不缺啊,你有什么不满足呢?为什么这么贪心?
赛伊儿:可是你的饮食穿戴,也从来不缺啊,那你当挞马狘沙里还不满足吗?为什么还要当迭烈部埃懃?为什么还要当大埃懃?为什么还要当于越?为什么还要当可汗?为什么还要当皇帝?你又为何如此贪心?
安巴坚汗:那不一样,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想振兴世里氏,振兴迭烈部,振兴吉答汗国。
赛伊儿:你那一套说辞骗一骗别人也就算了,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对你的心思一清二楚,你就是为了你自己。说什么为了大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前吉答人可以在幽州市上自由购买盐、粮、兵刃。你还是于越的时候,为了攫取汉位,反复传扬幽州与吉答的旧怨,方便你名正言顺地出兵幽州。幽州市并未因此禁绝吉答人,但是你却恐吓八部,去幽州市买卖货物,就是勾结幽州背叛吉答,按籍没之法,你要斩杀叛贼,没收其财物,奴役其家眷。此时你已经占有炭山,炭山盐比幽州贵上一倍,可是吉答八部受你恫吓,只能买昂贵的炭山盐。今年你抵达炭山后,卖给八部的粮食也比从前贵一倍。你当城主之前,两头羊可换一把刀,你当上城主以后,要五只羊才能换得一把刀。互市上,你用一头羊就能从南人那里换来一匹布,可是吉答人想要这匹布,要用三头羊从你手里换。你对八部孳畜巧取豪夺,就像用篦子梳虱子那样,一只也不肯放过。你在炭山不过短短半年,就已经聚起如此多的牛羊,都是搜刮盘剥八部得来的,这里面当然也包括迭烈部。要我说,你巴不得将草原上所有驼马牛羊都占为己有。在你眼里,你是天地之间唯一的主人,所有人都只配做你的仆从,所有人都应该如牲畜一般,任你驱使,任你取用。可是涅伊儿,凭什么呢?
涅伊儿:赛伊儿,你怎么能这样质问我?我苛待八部,是防范他们狼子野心。我对迭烈部同样苛刻,也是怕八部察觉端倪。我必须要削弱八部,壮大自己。可是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最亲近的亲人,我想给你们无尽尊荣。可是背叛我的,恰好是我最亲近的亲人,一起长大的玩伴解里,我的四个弟弟剌葛、迭剌、小匀德实、安端,我的小妹余都古,甚至于我的母亲岩木堇,都来捅我一刀,为什么?还有你,赛伊儿,你也背叛我。你不仅是我的妹妹,而且是比亲妹妹还要亲的双生妹妹,我们一同诞生,我们荣辱与共,怎么就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赛伊儿:你又在说大话了,你对亲人也没有多好。咱们的小妹余都古,人人都说她是病死的,你甚至还说过,她是因为叛国,遭到天诛。可我看过余都古的遗体,口鼻含血,指甲紫绀,并非死于急病,而是被人毒杀。下毒之人,恐怕就是你吧?你囚禁我,囚禁四个弟弟,屠戮妹婿弟媳。若非要安抚被流放的伊苏氏,我看你会连皇太后一起杀掉。你可能会说我们叛乱,万死莫赎。国舅部埃懃拔里·缅思,是我们的姑表兄,也是嫂子同母异父的哥哥,国舅部在他治下任你调遣。缅思后嗣只有一个女儿,他的妻子始终未能生下男孩,你担心缅思死后,国舅部会被拔里氏其他人把持,不再忠诚于你,所以你决定让缅思抱养一个男孩。你选中嫂子的外甥,舒鲁·阿古只最小的男孩。那个孩子生下来才几天,乳名都没起,在他母亲的怀里吃奶,就这样被你的手下硬生生抢走。那个母亲的□□被扯破,汩汩流血,她不顾虚弱的身体,一路爬到帐帘前,耳听着孩子的咳嗽声、哭声渐渐远去,她只能一边捶地一边号啕大哭,什么也做不了。男孩被你送给缅思收养,取名石鲁隐,那个母亲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你为什么要抢走小舅子的孩子,送给大舅哥抚养呢?因为他俩同属国舅部,但分别是舒鲁氏和拔里氏。你故意让两家有嫌隙,不能结盟为一体,只能分别听命于你。缅思对你不忠心吗?阿古只对你不忠心吗?他们做错了什么,要遭受你这样的猜忌和摆弄呢?那个母亲做错了什么,要失去自己的襁褓幼子,乃至失去自己的性命呢?
涅伊儿:赛伊儿,我是可汗,我不得不这样。
赛伊儿:让无辜的母亲流泪流血又丧命,你这个可汗,真是威风啊。
涅伊儿:无论你如何指摘,我确实带领八部四处征战,让吉答日渐强大,雄霸草原。
赛伊儿: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厉害。从前吉答人在大贺氏与饶乐氏治下不能称霸草原,是因为北边先后有屠各与韦纥,南边有南国的幽州军,两边大国夹击下,吉答只能左右逢源。后来韦纥瓦解,幽州又在痕德堇汗的贿赂下,不再袭扰吉答。本来两厢安好,可是为了攫取汗位,你攻打幽州军,强迫痕德堇汗退位。痕德堇汗名义上是南国册封的松漠都督,你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向南国宣战,必然引来南国大军的征讨。这是有过先例的,当年阻午可汗贸然杀死从南国嫁来和亲的公主,引得南国河东军倾巢出动,差点就把吉答灭族了。也就是说,你为了当上可汗,不惜把吉答八部架在炭火上烤。可幸,在你当上可汗的那一年,南国内乱了,你干的那些事情也无人追究了,八部也勉强得以保全。那不是你的谋算,是上天怜悯吉答。也是因为南国内讧,从平州到幽州再到云州,各州擅地自安,你才能各个击破。你又趁着没有南国掣肘,吞没奚族、女贞、矢韦诸部,然后才能雄霸草原。吉答称霸草原,是时势造就英雄,不完全是你的功劳,你不要吹嘘自己了。
涅伊儿:这些军政秘事,你如何知晓?你只是个装神弄鬼的雅达干,平常唱唱歌跳跳舞,杀牛羊煮药草,凭什么对国中大事指指点点?你上嘴皮碰下嘴皮,就把我说得一文不值,难道你以为我就会被你愚弄?我告诉你,我是英明的,我是勇敢的,我是吉答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可汗,而你,只是条贪婪的母狼。你根本不配对我评头论足。
赛伊儿: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配评论你的,你是那么自以为是,那么高高在上,难怪总是失蹄于你所蔑视的人。可是说到底,涅伊儿,你不是和我一样的人吗?我们从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我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我想要牛羊财宝,我想要受人尊重,我想要声名斐然,我想要地位超群,我想要令人敬畏,我想要权柄在握,我有无边的野心。可是,你不是一样吗?那么,你指责我贪婪,不也是指责你自己吗?
涅伊儿:我和你怎么能一样呢?
赛伊儿:确实不一样。你的命是真好啊。母亲精血孕育你我,可我生来就体弱,而你生来就强壮,是你抢了我的生机。祖母抚养你我长大,她永远担心我积食,却总怕你挨饿,把我的食物分给你。三伯为你我谋划前程,我嫁人生子,你建功立业,我生的孩子也得献给你使用。你永远多吃多占,却没有人指责你贪婪,反而说这就是男子气概,是男人应有的野心,应该受到鼓励,因此所有人都乐于帮着你多吃多占。就这样众人支应着,你长成这一代最出色的孩子。我们多少次听到别人窃窃私语,说幸好在娘肚子里,是你抢了我的,不是我抢了你的。你从来不曾站出来反驳,想必你内心也有同样的庆幸。那时候你还能想起我是你的双生妹妹吗?好像我不忿的,也不止于你我之间。每一个男人都在多吃多占,要是问为什么,必然有人说,男人力气大干活多,所以必须吃得多。可是在与力气无关的事情上,男人仍旧多吃多占。官职永远是由男人担任,女人可没有这种机会,要是问为什么,一定有人归结于女人才智逊于男人。我看到的并非如此,嫂子阿伊机智勇猛,弟媳粘木古多有洞见,母亲岩木堇有识人之能,她们才智已经超过国中大部分男人了,可是她们未曾有过一官半职。你一定无数次感到庆幸吧?庆幸你是世里氏的男人,你生来已经拥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抱负,没有明珠蒙尘得机会。而女人无论有多少才华,在男人眼里只配早早嫁人,然而男人还要从女人的婚姻中再次得利。普通男人娶妻,可以繁衍后代,可以得到一个壮劳力。贵族男人娶妻更有妙用。你当年想娶伊苏氏或拔里氏的姑娘,是想要攀附她们的家族。最终你娶来舒鲁氏的阿伊,她的家族从此成为你的仆臣。三伯释鲁要笼络韦纥人,就让他新寡的妹妹撒葛改嫁舒鲁氏,害得她与幼子骨肉分离,姑妈涕泪涟涟的脸庞我一刻也不敢忘怀。待你权柄在握,所作所为与三伯也没什么分别,你曾经想让我嫁给缅思以笼络拔里氏,想让余都古嫁给鲁速以笼络舒鲁氏,最终把余都古嫁给痕都以笼络伊苏氏、饶乐氏,连你刚出生的女儿奥古都已经被你许配给鲁速之子以笼络舒鲁氏。以女人的婚姻为家族谋好处,就像用牛羊换盐粮刀剑。娶来的女人生育后代,就像牛羊能产崽。等到妻子年老无用就想尽办法除掉,就像年老停育的母羊会被宰杀食用。女人在男人眼里只是孳畜,男人将女人扒皮吃肉,敲骨吸髓。
涅伊儿:你疯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赛伊儿:我在说,我恨你,而你根本不明白。我宣扬你是太阳投胎,我把路走窄了,我矮化了母亲,也忽略了我自己。一个女人梦见日月坠入怀中,就应该预示她将成为世界的主人,而不应该应验在一胎双生上。而你若真是太阳投胎,那我就是月亮投胎,可我把我自己忘记了,我把我自己排除在外。我好悔啊,我好恨啊,我像马镫子一样助你登上汗位,而我自己永远也不能当可汗,因为我没有这个机会。要是我有这个机会呢?那日在伊苏淀等待燔柴的时候我就在想,若八部埃懃推举我,我才不会像剌葛那个孬种一样落荒而逃,我无论如何都要点燃榆柴坛,成为真正的可汗。世里·赛邻要让日月山河见证,我的**再也不必掩藏,我的野心有如那烈焰一样,势可焚天,而且永不熄灭。所以我恨你,因为我知道你都明白,但是你装聋作哑。我恨你,但是我不止恨你。
涅伊儿:狡言饰非。我看你就是不肯认错。
赛伊儿:为什么要认错?我又没有错。我只是输了,不是错了。
安巴坚汗不欲多言,扭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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