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萧的押送队伍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大雍的京城——平京。
一路上,成珏都沉默地坐在囚车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很少在意周遭的环境,终于在进入平京外城门之后,他才从担忧自责中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平京的与众不同。
平京街道十分开阔,两旁商铺街坊鳞次栉比,街上商贩行人身上穿戴的衣饰竟然比成家那两兄弟都要好,房屋建筑大气华美,不时有外族装扮的客商牵着马队驼队在街市上行走,成珏不知不觉看呆了眼,这里和五溪之地比起来,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队伍进入外城后显然放缓了脚程,而进入中城后,四周的环境又有了不同的变化。
中城的房屋更加精美夺目,雕梁画栋彩绸飞扬,还有精致的花草树木镶嵌其中。与外城相比,这里的商贩少了很多,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都是妆容美丽的公子贵女,就连随行的丫鬟仆役,也容颜齐整。
最让成珏惊讶的是,中城见到的这些年轻男子身上,都有一种或浓或淡的脂粉气,脸上搽脂抹粉,竟然看起来比女子还白皙,身形单薄,看上去弱质纤纤,下个马除了脚踏之外,竟然还需要身旁的仆役扶着。
就连成徽那个常年流连酒色的稀松二五眼也可以轻易跳下马背啊。
和他们一比,南萧这支队伍倒显得分外突兀了。
那些公子贵女看见南萧,有些只是冷淡地打个揖礼,有些则直接无视,有些人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厌恶。
在成珏心中,成氏铁骑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应该是举国上下人人敬仰的,他没想到原来在京城之中,成氏铁骑居然会是这般冷遇。
南萧一进入平京城开始,脸上就乌云笼罩,活像有人欠了他十万八千贯钱似的。此时看见这些熙熙攘攘搽脂抹粉的公子哥,更是难看的像抹了黑炭,嘴唇抿得紧紧的,恨不得赶紧走完这段该死的路程,但平京不许人马急行,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忍受周围这帮“胭脂水粉”。
快到内城墙门时,里面忽然走出来一队人马,南萧一看情形,立马示意队伍避让。
成珏往那队人观望,只见一个宽大的羊车缓缓驶出,羊车周围有八位侍女分列两旁,最外侧还有十位侍卫护持,羊车之上,薄纱锦布随风微荡,车盖上香草花蕊鲜丽夺目,隔几十步远便能闻到花草香气。
羊车走到南萧行伍面前,忽然停下了,车上人掀开薄纱,两旁侍女赶紧将薄纱挂起,成珏看见车上男子的形貌,瞬间摒住了呼吸。
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见过长成这般模样的男子,长发柔顺垂于两肩,面容白皙,眉眼清秀非常,周身上下都透着秀丽风雅,当真比貌美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南副统领,好久不见。”就连声音也和他的样貌一般,秀雅悦耳。
南萧赶紧恭谨拜道:“南萧见过尚书大人。”
羊车上的尚书大人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又透过他看了一眼囚车:“听说,这位少年便是为了一个小丫鬟放走金木枭之人,对吗?”
南萧心下一凉,原本还以为五溪地处偏远,消息能瞒住圣上,等他和大将军商量后再想其他缘由禀告上去,没想到这位吏部尚书已经全都知道了。
他知道了,就代表圣上一定知道了。
“不错,他便是此次放走金木枭的罪犯。”
吏部尚书仔细端详了成珏两眼:“脏乱了些,模样倒是好模样,可惜啊……啧啧。”
他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便示意侍女放下薄纱,随即羊车再次前行,南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羊车方向暗自啐了一口,心里默念道:“不男不女的怪物,爬皇帝的床爬得比妃子还殷勤,也好意思出来招摇。”
南萧再次下令队伍进入里城,直奔大将军府邸而去。
成清渊的府邸位于里城东侧,成珏还没来得及看清府邸的模样,被南萧带着从偏门进去后,便被府里等候的兵卫直接关进了地牢。
南萧则去书房拜见成清渊。
成清渊年岁比成锋大上一些,可是整个人却苍老得多,两鬓已经全部灰白,一张脸上全透着北面胡地的肃杀之气。
南萧进来时,他正专注于一张行军地图,南萧上前一看,竟然是北戎的部落分布图。
“博望侯终于画完了!”南萧喜不自胜。
成清渊淡淡地“唔”了一声,可是看上去却不见半分喜色。
“北戎骑兵来去无踪,进退极快,就算我们知道他们的部落分布情况,想要杀进他们的老窝也不是件易事,况且……”成清渊看着南萧苦笑一声,“上面的意思你懂的。”
“圣上还是只守不攻?”
“我如今都不知道该夸祖宗们英明好,还是糊涂好,留下那么高厚的城墙……圣上觉得反正那些北戎也攻不破城墙,索性和他们慢慢周旋,眼下南疆吃了败仗,应该能安生几年,圣上更加高枕无忧,什么也不想操心了。”
南萧:“可是……”他想说什么,却像被刺卡住了喉咙,最后只吐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成清渊拍拍他的肩:“咱们这位圣上,并非全然不懂的糊涂蛋,除了外敌,还有内忧,如果贸然出兵,赢了固然可以安枕几年,倘若输了,这个国家可能就真的碎了……皇命难违,我们遵从便是。”
南萧拜道:“是,末将知道了。”
成清渊虽然劝了南萧一通,自己反倒越来越可惜了,他和北戎打了半辈子仗,眼看这次北戎栽了个大跟头,正是全面剿灭的大好时机,没想到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等过了几年北戎休养生息重新杀入中原,那时候的自己是否还能披甲上阵呢?
“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子,你是什么想法?”成清渊终于想起了成珏,“他人还未到,名声倒先到了,听说在城楼上和金木枭抗衡的是他,带着内应打开城门的是他,为了个小丫头护送金木枭逃走的人也是他,一个十几岁的边邑少年,倒是在京城的茶楼书馆掀起了不小风浪。”
南萧回道:“我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看来圣上安插在各处的内应并没有白吃皇粮。”
成清渊听着他连嘲带讽的语气,哼了一声:“行了,跟我说说这小子,别再想那位光明殿的主人了,你有什么怨气,留着去新兵营撒,这次我们折损了不少将士,需要填补很多新兵,有的是你发火撒气的地方。”
南萧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重心转到成珏身上:“在我看来,那小子虽然剑法还凑合,但优柔寡断感情用事,跟他爹倒有几分相似,不是什么领兵作战的好材料,不过他师父风不群曾经拜托我为他说情,我也只得说一句,不知将军有没有救他的法子……但如今圣上也知道了此事,恐怕……”
风不群琢磨他的话:“和他父亲相似,他父亲当年也是差点坐在我这个位置的人啊。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我要看看值不值,而且能救他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谁能救他?”
“吏部尚书何晏。”
“那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啧,怎么说话的。”
南萧一脸厌恶的说:“今日回京我还遇到他了,他的穿着打扮可真是越来越雄雌莫辨了,全平京谁不知道他做的那些腌臜事,偏偏他还特别喜欢招摇过市,他那个羊车可以坐十个人了吧。”
“那个羊车也是圣上赏的,他不想坐也得坐。”成清渊似乎对何晏并没有那么厌恶,只是看着南萧的模样有点想笑。
南萧刚刚平息不久的火气又上来了:“你说他一个儒家学子,当年的太学翘楚,怎么就甘为人下做娈/童了,偏偏圣上还封他做吏部尚书,各地举荐的学子贤才都要经过他授官予职,那些学子为了投其所好,纷纷涂脂抹粉,衣着鲜艳,恐怕再过几年,这平京城的学子中就找不到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成清渊听着一阵头疼,南萧确实是个冲锋陷阵行军作战的好将领,只是于朝堂之事终究看得太过简单,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也是整个成氏的问题。
只是这种本领需要从小耳濡目染,而成氏没有这个条件。
“行了别嚎了,耳朵都被你嚎聋了。我去见见我那个侄子,你先带人回京郊驻地好好休整一下,吩咐伙夫杀五头牛来烤,算是犒劳你们此次五溪之行,走我的私账。”
南萧拧巴的眉头顷刻间舒展了,展颜笑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属下谢过将军。”
“滚吧,有奶就是娘的老小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南萧听着他的骂,笑嘻嘻走了,成清渊叹笑一声,出了书房往地牢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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