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后的国庆节前夕,高二年级组织了一场年级家长会,特意给学生们放了半天假,正好开完家长会后就可以一起回家。
中午放学后,江瓷照例留在教室里面,她每次都是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才去吃饭,不想去人挤人排队。
班上还有几个人也留在教室自习,教学楼几乎空无一人,倒是很安静。
新班主任姓王,外号老王,是个很和善的语文老师,今天趁着中午放学这段时间他来到了教室,打算为下午的家长会做准备,然后就看到了教室里剩的这几人还在奋笔疾书。
老王又是咋舌又是叹气又是欣慰,却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每年清北班都有这么几个学生,学习得极为刻苦和认真,作为老师他也挺高兴这些学生有这么好的自觉性,但是同样也会觉得他们苦。
这也可能就是他在同学中口碑不错的原因。
几步上前,从离门口最近的桌子开始,老王一个一个走过去把同学们书合上,然后手往敞开的门口一指:“出去吧,大家都去吃饭了。”
“老师,我这道题才写了一半。”
有人语气不满的抗议道,好不容易才有的思路都被打断了。
老王也不气,见他们不动直接上手去赶人,边赶边回复他们:“好不容易?你们现在有假更不容易,别写了,这是你们高中时候唯一一个完整的假期了。”
几人没辙,最后几乎是唉声叹气的出了教室。
江瓷故意磨蹭到最后,见人都走得完了,才提着包慢慢朝老王走过去。
“老师,我爸今天值班,家长会来不了。”
老王看一眼江瓷,脑子里大概过了一遍他接这个班时的学生档案,市一高多数学生家里都挺忙的,几个特殊情况的印象更加深刻。
没一会儿就想起来,江瓷好像也正是那几个特殊情况之一。
马上了然,老王也没为难她,继续理着下午要用的东西,说自己知道她家的情况,不能来就不能来吧。
反正江瓷也是个省心的学生,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江瓷还是没走,依然笔直的站在讲台前,一言不发,似乎像在等待着什么。
老王正收拾东西,没有注意到她,过了会儿开始贴座位条的时候,才抬头,正好和江瓷对上视线,冷不丁给他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半步。等看清还是江瓷之后,一口气才顺下来。
“你怎么还在?还在也不出个声?”
他是真的被江瓷吓着了,发问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薄怒。最近的学生就爱想些千奇百怪的念头,来和老师们开这种并不合时宜的玩笑,要是换别人,老王估计早就一书背敲头上去了。
可这是江瓷,虽然生气,但心底还是会袒护她的。
因为觉得那么老实的孩子干不出来这种事。
江瓷接过老王手里的名字条:“我帮您贴吧。”说着,她也不等老王答应,直接拿过去再从里面抽出两张放到一旁:“这两用不着。”
老王低头,另一张纸条上写着的名字,正是温烬。
脑子里迅速开始检索有关温烬的信息。
父亲老师,母亲高管,并没听说离异或其他;成绩在这个班上吊车尾,可上课提问又都答得上来。
是个很正常的,稍微有点粗心的学生而已。
实在想不出她家能有什么理由不来参加家长会,虽说是好班,但是关系到分班和升学问题的第一场家长会,身为家长应该能明白有多重要才对。
除非她没跟家里说。
联想到温烬那几乎倒数的成绩,老王对这个猜测几乎是胸有成竹,他叫住江瓷,把温烬的那张名字条递给她。
“贴上去,她家里不能来得她自己来说,你少在这儿帮她打掩护。”
“她……吃饭去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通知不了。”
哟,没想到啊。
看到江瓷说这话时吞吞吐吐的样,老王更确定了这俩孩子还掩饰什么事情,不过看到江瓷事到如今还要紧了想帮温烬搪塞的样子,老王却是怒极反笑。
“学校又没要求你们上交手机,你和她关系那么好,还能没她联系方式吗?”老王加重了语气,用手指敲着讲台桌,发出一阵密集的脆响,听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当着我面给她打电话,开免提我倒要听听她怎么说。”手指敲打的节奏越来越快,脆响变成了沉重的噪音,老王最后几乎是怒吼出声。
“给她打电话,听到没有?现在!立刻!马上!!!”
可面前江瓷却像没听到似的,低着头安静的贴着名字条,完全没有回应他。
正在老王快要爆发之际,温烬突然冲进了教室。
“报告老师,我今天家长会父母都来不了,需要请假。”
……
十五分钟后,办公室里,老王终于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温烬确实没告诉父母家长会这件事,理由却不是自己想的因为排名不好所以不敢说,而是想要自己决定出路,不想让梁秋参与进来抉择。
“我爸和您一样,也是老师,他们最近也在开家长会,所以来不了,梁……我妈,她不需要来。”
说到梁秋时,温烬的语气明显低落了很多,差点脱口而出直接在班主任面前喊名字,可若是直接喊名字,这种违和感就太强了,肯定会被追问细因。
难过的事实在不想一遍遍重复说明,又不是祥林嫂,说多了自己便是那又讨人可怜又讨人嫌弃的人。
温烬简单带过梁秋不需要来的原因,没过多解释,只说妈妈要求太高,自己达不到,最后又会吵架,也决定不了什么。
然后倒是很详细的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冲进教室的原因。
“我其实一直在教室外面等着江瓷吃饭,因为我知道她爸不会来,所以肯定会和您说明,我就求她帮我也一起说了,想就这么把您糊弄过去。”
她说这话时语气满是可惜,甚至有点嗔怪的意思,看了一眼江瓷。接着换了一副讨好的玩笑语气,接着说道:
“哪儿知道您那么尽心尽责,对每一个学生的状况都了如指掌,还对每个学生都那么关心,根本糊弄不了您呀。”
老王听到这话,虽然知道是在奉承,但也有点没想到温烬这种貌似高冷又会打扮的女孩子嘴里会冒出这种话,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受用,最终语气还是软了一点,轻轻用书背在温烬头上敲了一下,又用同样的力道敲了一下江瓷。
“尽耍小聪明,这次就这么算了,先回去吧,晚点等假期回来后我单独找你俩谈志愿的事。”
江瓷还想说什么,温烬没给她那个机会,笑着跟老王说了再见后一把给她拉走了。
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气氛十分尴尬,等出了教学楼,江瓷才率先开口。
她说:“对不起。”
温烬没有答应,轻轻叹了口气,找了个话题开始问江瓷乐队的事。
江瓷:“你没有让我去说,我想帮忙自己去给王老师说的,结果搞砸了。”
温烬终于给了她个白眼,一把揪过她的袖口:“没完没了了是吧?”
江瓷:“为什么要说自己一直都在啊,明明是给我发消息没收到回复才上来看情况的吧?为什么要说得像什么都是你指使的一样?”
越说越激动,江瓷只觉得胸口有团火在往外面冲,抑制不住快要冒火了。
“人家遇到这种事都是把自己摘干净,你特别一点,就喜欢把别人摘干净自己一身骚是吧。”
温烬呆愣了一会儿,像是有些难以置信。
江瓷发泄完之后也开始后悔,自己太急了,而且本来就是自己的问题,最后还居然对温烬发脾气。
这次两人直到去到地铁站,中途都没有说话,低着头往前走着,各怀心事。
十分钟后,到地铁站口,江瓷受不了了,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又害怕温烬气着了不再理自己,终于还是鬼鬼祟祟的转头,偷瞄温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她道歉。
“对不起。”
没想到的是,这次先开口的却是温烬。
江瓷愕然,低头看她,刚好对上她抬头望向自己有些微红的双眸。
对视一眼,温烬看江瓷眼里只有疑惑和惊愕,悄悄松了口气,顺势把手从她的衣袖上滑落到手掌中,紧紧握住了江瓷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再次对她道歉。
“对不起。”
这次,在江瓷的眼里,温烬看到的再没其他,只剩心疼。
“我很别扭吧?”
江瓷摇头,伸手回握住她的手,示意往里走,门口人太多,会挡路。
“我知道你是好心,所以不想让你好心办坏事。”
“为了我受委屈,那多不好意思。”
“至少在我这儿,不能让你受委屈。”
感受到江瓷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温烬宽了心,慢慢和她解释自己刚刚那么做的原因,江瓷安静的听着,紧握住她的手,却是稍微落后半步的距离,任由她牵着走。
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五味杂陈。
虽然很享受这种温柔,但是这是不对的,就是自己做错了事,不该被这么溺爱。
她心里想着,温烬还在碎碎念和她说着话,穿插着一些解释,听得她心慌,终于迈开了脚步,走到温烬身边,和她并肩:“我才是,对不起。”
这叫什么事啊,怎么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道歉。
温烬无奈极了,却很开心,这种开心无关输赢,只是让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江瓷还是江瓷,依旧赤诚,依旧直来直往。
依旧能陪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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