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亦到底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做。推下去要是被警察找上门更麻烦。
果然，下一秒，顾君亦确信这就是笨蛋。
“你看！”东篱指着菊树义愤填膺，“你把我祸害成什么样了？”
叶子略秃的菊树随着东篱的指控摇晃起来。
窸窸窣窣在控诉。
没有风。
顾君亦心里生起惊天骇浪，面上不显依旧淡定，“菊花怎么了？”
原来这“绿怪”竟是菊花成精了。
我家的菊花成精了！！！
就说呢，怎么会有菊花六十五年不开花。
顾君亦的态度再次激怒东篱，他颤抖着手咆哮，“怎么了？怎么了！你瞎？秃了秃了~”
说完，他双手插进头发里，从上往下梳。明明顺畅无比，却梳掉七八根头发下来。
是个爱美的妖怪。爱美之妖心肠能有多坏？
顾君亦装作不经意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说的中毒是怎么一回事？”
“你昨晚喷的毒药，别想赖账。”东篱气愤，他只是中毒了又不是脑子坏掉了，不至于昨晚的事就不记得了。
顾君亦心下狂喜，确认了，菊花妖怕杀虫剂！而且，是个笨蛋，只化出人形没有人脑。
顾君亦非常有礼貌地道歉，“你的身体长虫了，喷药是为了杀虫。杀虫剂应该对植物无害？”
“我怎么知道有害无害？反正我就是中毒了。”东篱见顾君亦态度好，不由得尺进寸，“就是你的错。我差点变成一个秃子。”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可怕的事了。
幸好这些毒素只是暂时让东篱身体不适，并不会造成真正的伤害。他毕竟是两千多年的大妖怪。但脱发还是让东篱难以忍受。
顾君亦看向对方浓密的绿发。虽然有掉头发，但离秃顶远得很。他好心提醒东篱，树上的虫子都死了，陶瓷盆里落了一层白。
“可是……”东篱疑惑，“这是杀虫剂杀的还是我杀的？”
在东篱的疑惑声中，顾君亦终于知道，原来不是盐水和白醋生效了，是菊花妖努力了。没有人为的阻碍，菊树能好的更快。
但，顾君亦厚颜无耻地想道，没有他的一番折腾，菊妖醒不过来。
“我一直在救你，想了很多方法做了很多尝试。没想到你竟会以为我想害你。”
“是吗？”东篱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顾君亦的年龄都没他零数多。他两千多岁了还跟毛头小子计较。甚至半夜偷偷爬床扇人嘴巴子，的确不是君子所为。
何况对方不是故意的，都是为了救自己。一不小心恩将仇报了。
东篱是个有礼貌的妖，“是我误会你了。那你下次别这样了。”
忽略东篱现在可怖的面容，这话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顾君亦把东篱请到客厅，不到天亮就东篱的老底问了个遍。
东篱，菊花成精。植物妖，性温和。两千多岁了，第一次与人类相处。不熟悉现代社会，为妖单纯（单蠢）。
东篱最后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杀虫剂中毒。但自觉与顾君亦解除误会的他心情颇好。
东篱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话了。
精怪化人，沟通交流也是必要的。就像植物不能没有阳光。
顾君亦不怕他，东篱显得有些兴奋。
“现在的人可真了不起。不用点蜡烛屋里就这么亮堂堂。”东篱指着屋顶的吊灯，“这是什么法术，可是把星星摘下来了？”
“这是电灯。通电就会亮。”
“什么是电？人竟可以捕捉闪电？”真神奇，竟然不会劈人。
“电是物质运动的一种形式。”
东篱一脸懵逼，瞪着圆溜溜的黑窟窿看顾君亦。因为中毒，东篱的眼睛一汪黑，有些吓人。
顾君亦深色不变很有耐心，“电是现代社会的产物。等你呆久了就知道了。
菊妖估计是文盲，哪听得懂物理。没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妖怪就是好骗。顾君亦没有仔细说，免得解释越多东篱的问题就越多。
东篱虽不知社会险恶，但会察言观色。见顾君亦不愿多说没有再问。他颇有兴趣打探四周，心里冒起小九九。
等你呆久了就知道了。
这是不赶自己走的意思？他果然与男主人不一样，是个顶顶好的人。
东篱妖力所剩无几，无处可去。能留下最好。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多年经历让东篱清楚，人类不会收留妖物。人类害怕妖物，可顾君亦不怕。
好妖怪都知道，不能占便宜。妖怪讲究一物换一物，不欠因果。天地给予东篱生命，东篱回馈天地生机。
可是，东篱自认没什么可以给顾君亦。他东张西望没有再说话，希望顾君亦先开口留他下来。
顾君亦抽空发信息给东方济：[杀虫剂哪家厂的货？]
［怎么了？］
[收购它。]
能制约妖怪的杀伤性武器握在自己手里最好。
东方济发来一长串的问号：【你要收购巴X夫？】
杀虫剂是中型厂家生产的，可对方母公司是世界百强企业。顾君亦要收购对方？？？
东方济显得很着急：【有内幕？股票要抛？】
顾君亦没想到厂家大有来头只好放弃，他转头发信息给周特助：【在我公寓附近租一间仓库，里面装满这款杀虫剂。图片。】
刚起床的周特助百思不得其解，一度怀疑自己没睡醒。再三确认没看错，周特助什么也没问，开始安排起来。
顾君亦沉思片刻：【招生活助理。】
总让周特助忙活这些私事不是长久之计。
顾君亦发完信息，发现东篱目光炯炯看向他。顾君亦觉得好笑，自己是怎么从一双黑压压的大窟窿里瞧出好奇。
“这是什么？”东篱好奇，这个小东西也会亮，里面也有电吗？
“手机。”
看出顾君亦没有解释什么是手机的意愿，东篱闭嘴没有再问。
经过一夜的修整，东篱面色有所好转。乌黑的手指、嘴唇慢慢变成紫色，像一副猪肝依旧不美观。
“所以，这两千多年来，你一直寄居在人类的家中？”
东篱摇摇头，一根绿发随着他的动作飘到地板上，“大部分时间在人类家中，有时候在山林中。不是寄居，是我身价高，那些人花重金把我带回家。”
言外之意，身价高如今不要钱，你还不留我？台阶都放好了。
“那你现在醒了，有什么打算？”顾君亦问。优秀的谈判家不会主动说出底线。
东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话来。他无处可去，按顾君亦所说，他的本体其貌不扬，跑到山上很可能被人砍去当柴火。
东篱有些不相信，怎么可能？他可是菊花，文人墨客不是尊菊为花中四君子吗？怎么就没人喜欢了？
就算不是菊花，鲜花也是很珍贵的。。
顾君亦无情地打破东篱的幻想，“现在的世界，鲜花太多了。单菊花这个品类就有几千几万种。”
东篱迷糊，“我有这么多亲属？我怎么不知道？”
顾君亦，“……”其中有很多是人工培育的，对东篱来说算杂种吗？
东篱现在的样子不方便外出，顾君亦干脆拿出电脑，随机给他播放花卉市场的视频。
比起五颜六色、争妍斗艳德尔鲜花，电脑更让东篱好奇。这个东西也有电吗？好神奇，里面好像什么都有。
就这么一个小东西已经如此神奇，看来人类真的不需要他了。
“这是什么？”东篱问。他已经不被需要，估计不能留在人类家中。一妖在山林中无聊还能看这个。
“我可以要一个这个吗？”东篱想了半天，从怀里掏出一朵白菊花，“我拿这个跟你换。”
那是一朵泛着盈盈之光的白菊，花瓣如玉般晶莹剔透，顾君亦认不出是哪种菊。
“这是你的花？”
东篱点点头。很多花其实是植物的生/殖/器，但东篱已经成精自是不在意，“食之可延年益寿。”
菊，有延寿客之称。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食菊之风，古已有之。而人最在乎寿命，送自己的花瓣最合适不过。
东篱曾听说过，有一个皇帝曾派人出海寻找不死药，吓得东篱躲了好几百年。幸好，没人知道，有一株菊偷偷成精了。
只是，哪怕是两千多年的菊花精也无法让人长生不死。以如今的环境，东篱自己都会慢慢消亡。
顾君亦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想要的东西。比任何一场谈判都要轻松。
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这精怪是真傻还是装傻。花的真假功效，顾君亦会去验证。这妖怪要是愿意留下最好，要是不愿意……
顾君亦脸色一沉，不愿意也得愿意。
东篱对顾君亦没有放下戒心。只是，他已经无所谓了。
两千年来躲着人，他躲累了不想躲了。化出人形又有何用？反而更孤独了。如今他最多不过再活两三百年。两三百年的时间对东篱来说不过弹指间。
既然如此，东篱不想再躲。他已修成人形，想以人的身份热热闹闹地活一回。
哪怕是陷阱，东篱不得不踩进去。对于顾君亦来说，同样不得不踩下去，“我重新买一台给你。”
东篱乖巧点头，眼巴巴地看着电脑。他知道买东西没这么快。
【周特助，买台笔记本、手机、手机卡到我家。现在要。】
周特助不明白，但周特助不问只是一味执行。
“你刚醒，估计对现代社会不了解。你与我家有缘，不如先留在这？”顾君亦主动开口。
花瓣有用，留下妖取之不绝？若是没用，两千多年的妖怪没有其他宝贝？顾君亦没想要太多，只要能让老爷子安度晚年即可。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篱点头露出笑，“你人还怪好得嘞！”
不知何时，东篱的脸已褪去乌紫恢复正常。一双清澈的葡萄眼笑意盈盈地看向顾君亦。
顾君亦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充满算计的自己。
虽说有两千多岁了，但东篱没有社会经验跟刚出社会的大学生有何区别？
一样清澈。
但愿这个社会不会让他失望。
这点羞愧转瞬即逝。顾君亦很快心安理得，自己只谋宝不害命，就当给老妖怪上课了。
“可是......”顾君亦为难看向东篱。
“可是什么？”东篱着急地问。不是让他住下了吗？怎么还有变故？
“你是妖怪，我怕你会伤害我。”顾君亦口是心非。
刚醒来就被对方折腾几天，几个小时前还挨了一拳的东篱又迷糊了。难道不是对方要伤害自己吗？
但自己毕竟是强大的妖怪。两千多年里，东篱见过的妖怪都没他岁数大。小妖怪尚且害怕他，更别说区区人类了。
“既然你担心，不如我们立下天地誓言。不能伤害彼此，直至海枯石烂。”
顾君亦点头后，东篱念了几句咒语，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落在他心头。虽然听不懂咒语，但顾君亦知道天地已应许誓言。
顾君亦的左手无名指上多出一圈白，凑近才能看出，那是一圈密密麻麻的菊花绕成一圈。
顾君亦摩挲着无名指不再说话。
妖怪这么好骗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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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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