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古典架空 > 辞卷春山空 > 第1章 青衣拜佛

第1章 青衣拜佛

远山微雨

浣州城外宁安寺中,偌大的佛殿前只有一个女子。

女子弓着后背跪在蒲团上,神佛像前的清香绕绕而上,静谧清幽,一片祥和。

时过晌午,寺中钟声穿山越林,惊起千层雀。

“殿前跪着的是何人?”小和尚随着众师兄弟趴在门外偷看,很是好奇这个女子的来头。

年龄稍长些的和尚悄声道:“这是醉逢居的舒老板。”

小和尚睁大眼睛,回想起不久前檐和师叔下山带回来的那盒脆枣酥,就是出自醉逢居。

原本以为醉逢阁老板是个慈祥可亲的中年人,没想到竟是个年轻女子。

年长的和尚见小和尚不可置信的眼神,便又将舒贻之的传闻往事又道了出来。

舒贻之在浣州城算得上赫赫有名。

三年前,浣州城内一夜之间突然建起一座高楼,楼高约四五丈,楼身皆是用上乘木材构建,上面刻了些祥云、麒麟的纹样,富丽豪华宛如宫廷别院,匾额上用绿金印了三个大字‘醉逢居’。

门前放了一只旧时军用的鼙鼓,鼓面斑驳,鼓身破损,鼓槌头也满是血污,不知是何处战场的遗物,正当人们好奇时,舒贻之一身红衣走了出来。

她拿起鼓槌敲了三下,鼓声沉闷,宛如老者低语。

“今我醉逢居开门迎新客,前一百位食客,珍馐美酒,尽兴品尝!”

那一百位食客将楼中珍馐尝了个遍,个个心满意足出了门,更有甚者豪言道:醉逢居当之无愧乃天下第一楼,玉骨酒乃天下第一酒。

自那之后不少人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喝上一口玉骨酒。

醉逢居三年来经久不衰,不仅是因为其中珍馐美酒,更是因其迎客方式与寻常酒楼不同。

其中有三,一是楼中布局,四层楼各有特点,一楼为茶水闲话楼,二楼为品酒尝珍楼,三楼是过夜客房,四楼则是老板的私人库房,任何人不得入内。楼中错杂,各处皆是机关密钥,一不小心便再找不到回去的路。

二是楼中的小厮皆是美人,更准确来说应该是美丽的男人,听闻这些男人一日要换三次衣裳,整日焚香,楼中不见一丝浑浊之气。

三是迎客规矩,凡是入楼之人须表明身份,登记在册,并且在入楼前须得敲响那只鼙鼓。

第三点最为奇特,因为至今还没有人敲不响鼙鼓,也就是说醉逢居从未拒绝过任何人入内。

既然如此,那这只鼙鼓的作用在何处?

醉逢居的奇怪之处太多,且舒贻之出手十分阔绰豪横,行事作风极其诡异,不得不怀疑她究竟是何人,又是为何而来。

但这三年来,舒贻之时常在门前设摊布粥,救济穷苦人家,修筑寺庙道观,做了不少善事,渐渐也无人再深究。

醉逢居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一时竟成为南方最富盛名的酒楼。

小和尚听的津津有味,回想起殿前虔诚拜佛的女子,和他想象中中年妇人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女子瘦弱,一袭青绿长衣甚是素净。眉似弯月,眸似清珠,面上浓郁的脂红与其淡漠的神色却不太符合,腰间无一玉一暇,只手腕上戴着一弯白玉镯子,衬得其肤色胜雪,瞧上去十分温婉和气。

眼见女子将要拜完佛,小和尚耳边突然传来师叔的声音,原来是隔空传音,“还愣着做什么。”

小和尚恍然大悟,师叔让他今日在寺中等候,是为了迎接一位故人朋友。

原来是醉逢居的老板舒贻之。

小和尚走上前去,双手合十行礼,“师叔候您多时,请随我来。”

女子颔首,“有劳。”

此时正值盛夏,小径清幽无人,只听得见几人的脚步声,脚下是竹花细碎的声响。

“竹花铺路,你家师叔真真是雅人。”

小和尚如实回道:“今晨贪睡误了清扫的时辰,还望施主勿怪。”

舒贻之一时无言,小和尚抬眼去瞧,只见她嘴角有一抹笑,“竹花如苔米,风一扬便没了,何故扫了去。”

小和尚点头称是,心里却在想,等下把人送到便回来扫干净。

小和尚带着舒贻之穿过竹林到一处湖心亭前,亭中坐着一人,男子一袭藏蓝素袍,面容清瘦,眼睛炯炯有光亮,宛如黑夜中能窥见的星子,眉毛有些潦草却难掩威严之色。

“师叔,人到了。”小和尚道。

檐和点头,示意舒贻之落座,小和尚折身返回。

湖上风光无限,波光粼粼的湖面让人睁不开眼,舒贻之挑了个稍阴暗的地方坐下,正巧能看见隔岸的那株海棠,花开如林,十分繁盛。

“你这儿果真是个好地方,处处皆是好风光。”她端起茶水浅啄了一口。

檐和不置可否,“你若是喜欢,也可搬来与我同住,春赏花,夏乘凉,秋泛舟,冬煮雪,日日都有好风光。”

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简直不敢相信这样肉麻的话竟是出自檐和之口。

“怎么,舍不得你的万贯家财?”檐和又补了一嘴,眼底有一丝笑意。

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世人皆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可我是个俗人,偏偏就放不下这些俗物。”

“你放不下的只有这些?”檐和看着她一脸玩笑的模样,敛了笑意,“你能选择的时间不多了,最好想清楚。”

檐和是在提醒她。

舒贻之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沉闷,静谧得只听得见风吹林动的声音。

小和尚清扫好了竹花,折回来守在湖心亭前,隔着很远依然能看见师叔的眉皱在一起,而那位女施主面上却笑盈盈的。

“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强求也不会有结果的。”她的声音轻轻的,很快便被山间飞垂而下的瀑布水声掩盖。

清新的山涧水混杂着树叶、泥土和一同落下的鱼腥味,春尽夏复始,生机盎然,却有一股颓败的气息掩藏在其中。

檐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茶杯在他手中几乎快要被捏碎,舒贻之瞧见了,有点心疼那只瑙青色茶杯,那可是当年檐和生辰,她花了大价钱买的。舒贻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把茶杯放下。

檐和自知劝不动她什么了,只能松开了手,淡淡道:“如此,随你……”

舒贻之见他似乎比自己还在乎那件事,遂开起了玩笑,“檐和师父这样善解人意,不如将那株海棠送给我,我带下山去种在醉逢居里。”山海棠无香,夏日开花也不会招来蚊虫,这样好看又实用的花,舒贻之喜欢得紧。

“舒老板家财万贯,还要将我这山上唯一一株会开花的抢走吗?”檐和开口拒绝道。

“小气。”舒贻之嘟囔一句,方才还表现得比她在乎她的性命,一转头一株花都不肯给了。

檐和无奈地笑了,从袖中拿出来一个药瓶子递给她。

舒贻之扒开塞子略微数了数,约莫两百来颗,青蓝色的药丸只有葡萄籽般大小,卖相不错。

“七日一粒,切记不能多吃,切记不能再动内力,若是吃完了还活着,那海棠树就送给你了。”

舒贻之捏起一颗细看,好奇道:“怎么越做越小了?”

“这东西本来就是毒,只有用毒才能抑制你体内的毒,它越小,毒性越大,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小的了……”

原来是这样。

舒贻之叹了一声,只是感叹时光飞逝,第一次吃这药差不多是一年前吧,那时候还是颗李子大小。

“反正横竖是个死,对吧。”女子笑颜如花,丝毫不忌讳,也不惧怕。

不是被毒死,就是被药死,总之,她会死。

转头看见檐和悲伤的眼神又立马收了笑,这样伤感的情形下,自己确实不应该笑,显得很不尊重人。

她郑重地拍了拍檐和的肩,“和你成为朋友,我很高兴。”

檐和拂眼,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不过……你这道长当的也太清贫了些,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银子来,别让宁安寺的那些和尚看扁了。”檐和还有个亲哥,早些年天下战乱,父母将两个孩子分别送到佛门和道观修行以避免祸乱,后来兄弟相认,檐和也就留在了宁安寺,只不过修的还是道。

舒贻之看着那套价值几百两银子的茶杯里装的粗茶叶子,忍不住心中感慨,真是暴殄天物。

檐和无奈地笑了,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舒贻之眼神微动,若是放在从前,檐和定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她的银子,并告诉她,钱财乃身外之物,而现在却顺着她,告诉她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不要抱着遗憾离开,这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好。

舒贻之想了想刚刚药丸子的数量,她还有半年多可活呢,怎么好像她明天就要死了一样,且人固有一死,她自己都没当回事,怎得檐和这小子还伤感起来了,不能当她是外出云游去了吗?

“我死了之后,别想着帮我报仇,好好活着。”舒贻之想了很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些话本不用对檐和说,只是除了他,她找不到第二个人说这句话了。

她于檐和而言不过是万千苦难众生中的一个,遇到,救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檐和垂下眼,似乎是笑了一下,缓缓点头。

一盏茶喝完,舒贻之站起身准备离开,忽而又想到什么,折身而返,面上笑意未改,“那些竹花不过毫末之微,留在路上也别有一番风趣,下次,别扫了。”

檐和一愣,待反应过来,绿衣女子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再入竹林时,小径上已经没了竹花,她看着带路的小和尚,不自觉摇了摇头。

“施主,前方就是下山的路了。”小和尚提醒道。

“多谢小师父带路。”

林中突然一阵骚动,小和尚心里一慌,难道有贼人?

正准备回去请师叔,前方赫然出现一辆马车,马车看起来朴素无华,细看确实大有妙处,车身是黑木,车辐由粗铁制成,车毂精巧,也是黑木,车后还跟着数十名黑衣随从。车上驭马的是个黑衣女子,眉高入鬓,目色威严,腰间别着一把刀,一看便知武功不凡。

黑衣女子将马车停稳,低头抬手,向舒贻之行一礼,叫了一声主人。

原来是舒贻之的护卫,小和尚松了一口气。

舒贻之接过黑衣女子手中的盒子,转赠给小和尚,“听闻小师父爱吃我醉逢居的糕点,一点心意,略表谢意,有劳小师父为我带路。”

小和尚接过盒子,糕点的甜香扑鼻而来,“多谢施主,那小僧便不客气了。”

舒贻之含笑点头,由黑衣女子搀着进了马车。

小和尚抱着盒子欢欢喜喜地目送一行人离去,心早就被软糯香甜的糕点勾了去。

下山的路上,天渐渐下起小雨来,马车行驶在泥泞小道上,路边盎然青草幽幽,两旁茂林修竹遮蔽了天光。

舒贻之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竹林中清新的竹叶香气令她心情舒展不少。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丝血腥味,舒贻之立即睁开眼,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从身后嵌住她的臂膀,将她死死压制,不能动弹。

“别说话,再动,就杀了你。”男人气息紊乱,声音很轻,在耳边响起像吹起的一阵风,手上的力气却异常大。

舒贻之没有反抗,像这样穷途末路之人,临死前手上再多一条人命也是无所谓的。

驭马的红凝似乎听见了声响,左手持着缰绳,马车没有停下,右手不动声色地拔刀,“主人?”

男人将手移到了舒贻之的脖颈处,掐着她脖子,示意她回话。

舒贻之扫了一眼掐在脖子上的手,“何事?”

红凝迟疑了一秒,再道:“方才老夫人派人来请,问您今日是否回府上用膳。”

男人闻言,担心是主仆两人的暗号,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贴在她耳边暗声道:“不妨告诉你,有人在追杀我,若我被发现了,你的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无妨,今日就不去了。”舒贻之立即对外面的红凝说道。

红凝称了一声是便不再回复,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四周静谧无声。

男人松开手,艰难地坐靠在马车里,浑身脏乱不堪,白衣上满是鲜血,“有刀吗?”

舒贻之从抽屉里拿了一把匕首递给他,看着男人用刀尖将伤口处的玄铁片挑了出来,铁片裹着血肉,硬生生从身上剜下来,鲜血直流,血肉模糊。

整个过程舒贻之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钦佩,是条汉子。

舒贻之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大多是刀剑砍的,还有从高出跌落下来的痕迹,的确像是被人追杀,而且是一群人,只是怎么身上连把刀都没有,更别说别的武器。

“好看吗?”男人的语气很平静,却又带着杀气,“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舒贻之被无语住了,刚借了东西不知道说句谢谢,怎么还恩将仇报,她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笑了一声,“这周围都是我的人,就算杀了我,你也逃不掉。”舒贻之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一个竹筒子,竹塞子打开,递给他。

男人不解地看着她。

舒贻之懒得废话,直接上手将筒子里的酒泼了出去,烈酒淋在新鲜的伤口上好比将人推进火坑里灼烧。

而男人却只是咬紧了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舒贻之竖起大拇指,牛逼。

男人没有理会她,熟练地撕开衣角的布料,就着血淋淋的伤口包了下去。

舒贻之惊呆了,就……这么包了,连药都不用的?

她好心提醒一句,“你这没上药,伤口感染很容易死的。”

“不会。”男人冷冷地回了一句,“包过好几次,没死。”

舒贻之嘴角抽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命大啊。

人与人还真是不同,有的人有命在就使劲造,有的人走两步都要喘一喘,她是后者,是没福气造了,舒贻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开始上下打量那人。

嘴唇干涸泛着死皮,面黄肌瘦,浑身还散发着一股酸臭味,看样子被追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十处,但皆不是致命的地方,看样子是想折磨他,没打算这么快让他死。

这算不算是虐杀?

舒贻之下意识伸手去探男人的脉象,岂料男人十分警觉,反手将匕首抵在舒贻之的脖子上,抓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如此谨慎,是怕被人探出功力,察觉身份?

舒贻之连忙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伤的重不重。”

男人死死盯着她,舒贻之露出善意的微笑,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别想着试探我,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男人警告道。

舒贻之点头,男人似乎没有从她的眼里看见对死亡的恐惧,“怎么,你不怕死?”

舒贻之摇头,“天下人谁不怕死?”

男人看着她异常平静的双眼,捏着她的手探了探脉象,脉象虚浮,毫无内力,却也没有别的毛病。

男人松开了手,“有命在,就好好活着吧。”

舒贻之笑了笑,将袖子放下去,她体内的毒和内力相持,旁人探不出内力,自然也看不出中了毒。“你说有道理,不过人固有一死,只是早晚罢了,但是你,的确快死了。”如果她看的没错,此人已经神志不清,应该是伤入神经,如此下来,必死无疑。

男人闻言,竟将刀收了起来,面上在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嘴角的血更像是猛兽啃噬猎物沾上的血,“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死,在黄泉路上正好有个伴。”

男人话音刚落,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红凝拿着木棍从背后走了出来,舒贻之嫌弃地吹了吹手上的灰,“疯子,谁要跟你一起死。”

她还有大半年可活呢。

红凝将男人周身搜查了一遍,确认什么东西也没有,又将马车仔细检查了一遍,也并无其他隐患,上前利落地将男人抬起来扔下车去。

男人在泥泞里几经翻滚挣扎才停下来,雨越下越大,萦绕的雾气逐渐模糊视线,那一摊烂泥裹在男人的白衣上像跌落沼泽地的灰白鹤,舒贻之收回了视线,看见护卫正用白帕子奋力地擦拭马车里的血迹。

有命在,就好好活着吧。

这真是一句美好的祝愿啊,舒贻之闭上眼,闻着马车里浓郁的血腥味。

良久,直至马车快要驶出山间。

“红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反向奔赴

寻仙

假成亲后心机王爷失忆了

男人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东京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