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脖颈一凉,利器卷携着夜晚的凉风直奔贺砚脖颈而去。
“啧,一个两个都盯着我的脖子。”意识控制脖子向旁边一侧,利器擦过颈边,距划破皮肉不足毫厘,以极高的速度向前飞去。
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
凶器没有命中目标,以抛物线的轨迹前进着。
“哐当。”
铁器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无人烟的巷子里,显得分外刺耳。
旁边觅食的野猫似乎预见了这肃杀的氛围,身子勾起,叫声凄厉,攀上墙壁,仓皇逃窜。
“又来了只野猫啊。”贺砚眯起眼睛,凭借绝佳的夜视能力,看清了地上凶器的模样。六个尖角一个中轴,是个飞镖,“真凶。”
无傩蹲在巷子墙壁上,一身黑衣在昏暗的巷子里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处于贺砚的视野盲区,看着一击不中当机立断,悄无声息地从军靴中拿出把军刀。
右脚用力一蹬墙壁,身形爆射而出。
贺砚慢悠悠的转过身子,望向凶器飞来的方向,身体破绽百出。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一把军刀便夺喉而来,刀锋泛射寒光映入贺砚瞳孔,直逼颈部动脉。
距离之近,避无可避!
眼看刀刃即将刺入贺砚的皮肤,无傩不经勾起了嘴角。
令人作呕的虫子终将得到制裁!
但预料中贺砚血洒当场的情形并未出现。
刀锋势头受阻,定睛一看,竟被贺砚的指尖夹住,再进不了一寸!
右手的刀被辖制,但身体的惯性还在,一头栽进贺砚的怀里。
没有其它雄虫信息素混香水的味道,贺砚身上的气味竟异常干净,犹如冬日里的暖阳,清冽却温和。
贺砚非常娴熟地抬手摸了摸无傩的头,像在给一只野猫薅毛,入手的触感比想象中的更加柔顺,嗓音戏谑:“投怀送抱不太好吧?”
揪住无傩的头发,无傩的头不受控的扬起,暴露在街灯之下,脸上罩了黑色的面具,徒留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外,整只虫像从煤炭里滚出来一样,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纯黑的。
“安分点。”贺砚松开夹住无傩军刃的手,想将他面具摘下。
无傩的喉结上下滚动,右手刚脱离贺砚的钳制,刀锋便直逼贺砚双目。
“怎么就学不乖呢?”贺砚再次夹住刀锋,膝盖弯曲重重顶上无傩小腹,无傩干呕出声。
在无傩□□腾空之际,贺砚一脚顺势重重踹出。
无傩的身体向远抛去,在挨揍时避开了身体要害,没有受到严重的损伤。在空中翻转身子调整平衡,安稳落地。
但那一脚力道不小,无傩后退之势未缓,右脚放在身后提供阻力,控制住不断后退的身体,足足退了一米有余,眼神凝重,握紧刀匕,膝盖微曲放低下盘稳定中心,问:“你不是贺砚。”
虽是问句但口吻却颇为肯定。早在智子匹配的第一天,他就密切监视住了贺砚。各类动态数据都表明,贺砚只是一个体质弱小、贪于享乐的普通雄虫,不可能有躲过他在黑暗中一击毙命杀招的能力。从监控画面也可以看出,于情于理严非都不可能放贺砚活着离开地下室。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贺砚已经死了,眼前的这只雄虫并不是贺砚。
可这确实是贺砚的脸,白晃给的地图定位上红点的位置也确实停留在小巷子中。
无傩脑子里的谜团越来越多,但不妨碍他放下原本当作饭后运动的心态,整只虫进入战斗模式。
眼前这个敌人绝非三两下便能打败的软脚猫。无傩有预感这会是他这辈子遇见的最棘手的敌人。
处处破绽的身体仿佛空门大开,松弛的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对无傩的无声嘲讽。
无傩愈发理智,双眼呈现竖瞳状态,像猫眼一样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冰冷而无情。
“我是不是贺砚,你不是最清楚了吗?”贺砚惊讶于无傩的敏锐,“你可真是了解啊。”
贺砚意味不明的话传入耳中,下一秒,无傩发现敌人不见了。
贺砚站在无傩身后,悄无声息地看着身前那个被黑衣包裹住的身体,五指撑开活动了一下身体,凑到他耳边呢喃:“你可以开始害怕了,我要杀你。”
无傩鸡皮疙瘩抖落一地,从尾椎骨升起一阵寒意。身体向前就势一滚。
心中惊愕万分,他的动态视力极佳,但却连贺砚的残影都没有捕捉到。
贺砚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眼神依旧漫不经心,但身体不似先前那般放松,肌肉线条在卫衣的遮掩下不甚明显,但周身气场彻底改变。
“嘶拉——”
“终于认真了吗?”贺砚看着蹲在不远处的雌虫背后,探出了两个尖角。
尖角划破衣物继续向下展出,直到根部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贺砚才发现那是翅膀。准确来说,是雌虫特有的骨翼。
骨翼边缘薄如蝉翼,却又锋利异常,硬度可与金刚石媲美,是虫族作战的必备武器。骨翼在空中舒展开,泛着玉质的光泽,挡住了昏暗巷子里不多的光线。
在骨翼的衬托下,无傩蹲在原地的身躯显得愈发娇小。
无傩身体立起,骨翼扇动两下,缓缓腾空。在漆黑的夜空下,骨翼以缓慢的频率挥动着,宛若暗夜的神明。
如果骨翼是黑色的就更像了。
贺砚心想。
贺砚抬头仰视飞悬在高空的无傩,一只手揣兜,一只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明明身处下位,但气势却丝毫不减,出声喊道:“骨翼挺漂亮,来给我摸摸。”
无傩眼神凌冽,面具遮挡了面部表情:“好啊,用你脖子来摸怎么样?”
话音未落,骨翼一拍,敛在身后,提供加速动力的同时,借助重力从高处向下俯冲,如同炮弹一样砸向贺砚。
“轰隆”
速度之快竟将地面砸出一圈凹陷,大片烟尘升起,地面皲裂碎石飞扬。
有烟无伤。
无傩左腿弯曲撑住身体,右膝跪地,手里的军刀卡在地上,入地三分。
“竟然躲开了。”无傩瞳孔骤缩,下一秒骨翼被雄虫温凉的皮肤触碰。
“不要这么凶嘛。”贺砚俯视着无傩的骨翼,有些像鸟类羽毛,层层叠叠,但质地远不如鸟羽蓬松,而是半透明泛着玉质光泽,弯腰,抬手摸了摸小虫子的骨翼中部,评价道:“还挺舒服的,不凉。”
无傩恼羞成怒,作为一只军雌在战斗时被敌人摸到自己的骨翼乃奇耻大辱!
常年的战斗本能快于思维,无傩骨翼骤缩,身体微侧,如刀般锋利的侧翼向贺砚抹去。
贺砚没有用手去抵挡骨翼的攻势,血肉之躯与人型兵器硬碰硬不太好,容易打击小虫子的战斗欲。
左脚一蹬,身体与地面呈45度角向后撤去,轻飘飘的落在骨翼攻击范围外,懒洋洋的问:“喂喂,你让我摸的,怎么还生气了?”
无傩没有接话,趁机翻转身体,改变自己背对敌人的劣势处境,脚用力一蹬,骨翼扇动让身体提速,蹲在地上身体骤然舒展开,整只虫如炮弹一样,提刀攻向贺砚要害。
速度之快,让虫只能看见一道黑色的流光。
贺砚放在裤兜的那个手没动,脚步微移躲开无傩的攻击路线。
在无傩收不住攻势擦肩而过时,一只死死卡住无傩握刀的手腕,如钳子般逼停其因惯性向前的身体。
微微用力,只听咔哒一声,无傩的手腕软塌塌的垂下,手上的军刀不受控制地自由落体,被贺砚接住。
“小孩子玩刀可不是个好行为。”贺砚接到刀,四指捏住刀柄与刀背,转了个漂亮的刀花。
无傩像没有感受到脱臼一般,攻势未停,拧身抬腿向贺砚面门踢去。
贺砚握刀,刀锋向下,用刀背挡住了这一横踢。
在高速的攻击下,哪怕是刀背也能给虫带来一定的痛苦。但无傩似乎对痛觉没有丝毫的感知,完好的左手跟上攻击,势头凶狠。
贺砚有些好奇,这只虫子怎样才会闷哼出声,轻飘飘地避开无傩拳脚的同时,玩心渐起,随手将军刀掷向墙壁,刀刃尽数没入其中,徒留漆黑的刀柄与黑夜融为一体。
“我不欺负小孩子。”贺砚摊了摊手,以示两手空空并无武器,而后欺身而上,“心情好,陪你玩玩。”
无傩瞳孔骤缩,扇动骨翼身形暴退。
但贺砚没有给小虫子逃跑的机会,以极高的速度直奔无傩而去,快到无傩肉眼还没有反映过来,衣领便被揪住。
贺砚反手将无傩抡向墙壁。
“哗。”
无傩的身体穿透墙壁,直接落入另一条小巷上,将小巷的另一面墙砸出个窟窿,一口血吐出,无力的倒在地上。
太快了,快到骨翼都没来得及扇动减缓落在墙上的速度,没有给自己任何卸力的机会,无傩整整挨了这一抡的全部伤害。
“不好意思,太久没打架,力道不太好。”贺砚慢吞吞的将自己随手一抛深嵌入墙体的军刀拔出,别说,嵌的挺深,挺紧。
微微一跳,跃过至少有两米的围墙,进入隔墙的小巷。
贺砚把玩着手上的军刀,走向地上的雌虫。
无傩挣扎着靠墙坐起,抬手伸入面具将鼻间流下的鲜血擦掉,喘息声不断,撑开眼皮望向一步一步靠近的危险敌人,视线有些许模糊。
灯光从后面将贺砚的影子投在无傩的身体上,贺砚逆着光看着眼前一击都没撑过的小虫子,浅笑出声,磁性声音里充满愉悦:“早让你乖点。”
随后一脚踩在无傩胸口,恶意地碾了碾,左手手肘搭在踩着无傩胸口的腿上,右手用刀背挑起雌虫的下巴,逼着无傩直视自己的眼睛:“让看么?”
贺砚对小虫子不让自己摘面具的事情耿耿于怀。
无傩眼睛闭起,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扑闪着,身体不住颤抖,他在恐惧。
就如同绵羊遇见狼,兔子遇见鹰一样,无关心理,而是生理性的恐惧。
无傩少将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虫族巅峰战力了,自幼参军开始便在军部以一当十掀翻了整个新兵营,随后师从各大精英将领,在生死战役的历练中进步不可谓不大。
曾刚成年就获得“战神”称号的无傩,在贺砚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自己引以为傲的速度,在他面前仿佛三岁幼虫满步跌撞,应对之间游刃有余还不忘逗弄自己。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不是格斗技巧的问题,力量速度反应力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这虫绝不可能是贺砚,无傩甚至怀疑踩在他身上的是天外来物。这能力已经超越虫族极限了。
“停下来,停下来啊!”无傩对自己颤抖的身体非常厌恶,内心不住的无声呐喊,将上肢与身后的墙壁贴得更紧一些,妄图利用墙壁的支持力阻止自己身体的颤抖。
收效甚微。
贺砚看着无傩没有回话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
面具下的虫子黑发黑眼,皮肤呈现蜜色,五官平淡,实属丢入虫群便融入虫海的典型。
贺砚微微皱眉,兴趣大减,随手将无傩的黑色面具扔在地上,转而研究雌虫的骨翼。
相比于无傩平平无奇的皮肤和五官,无傩的骨翼称得上完美无暇,每一寸纹理都如同上天赐予的礼物,每一片骨翼的轮廓都流畅而不失锋利,晶莹剔透,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如果沾染上鲜血就更漂亮了,贺砚心想。
从骨翼外侧向内划去,入手触感如想象般丝滑。
骨翼边缘锋利,手在其上轻轻一碰便出了一道口,血液从口子渗出。
“真锋利。”贺砚也不生气,嘴角微勾,右手抬了抬,刀尖逼入无傩的皮肤,遏制住他的动作,然后将出血的手指摁在在他脸上,慢条斯理一点点的将指尖的血液抹在无傩的脸上,羞辱意味极强,“是吧?小朋友?”
无傩蜜色的脸颊上多出几道鲜艳的血痕,多出些精致的脆弱感,纤细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睫毛不住的震颤,牙齿死咬着下唇。
贺砚也没指望无傩能说些什么让自己开心的话,撇了眼他紧抿的嘴角,继续研究雌虫的骨翼。
“啊哈-。”无傩的牙齿微松,短促的喘息声竟让巷子生出些许暧昧,随即又被无傩压抑在嗓子里。
贺砚看了看自己在无傩骨翼根部作乱的手,心下了然,变本加厉。
无傩的骨翼不受控制的抖了两下,连带着无傩的身体都瑟缩了一下。
“还挺敏感。 ”贺砚调笑了一嘴。
下一秒就看雌虫不顾脖子上的刀刃,赤红着眼,两指并起爪子弹出,直奔贺砚双眼而去。
贺砚手一抖刀锋偏开一寸,血液如墨般泼洒而出,顺着雌虫蜜色的脖子缓缓流下,衬着他健康如小麦的肤色,分外扎眼。
眼前虫爪距离眼球不过几厘米,但却再也不能前进分毫。贺砚左脚踏在无傩胸口,用力制止住雌虫身体前进的势态,“生气了?小朋友?”
无傩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牙齿紧咬下唇,身体对抗着贺砚脚上的力道,左爪不断向前。
贺砚看着眼前的雌虫,脸上脖子全是血迹,骨翼萎靡,右手软趴趴地搭在身上,血丝涨上眼球,额上青筋毕露,面上满是杀意,不觉有些无趣。
手指抖落一点粉末,这是贺砚特质的追踪神器,沾染上后可保证半月气味不消,但这气味只有修真之人能够发觉。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只有贺砚才能使用,且旁人毫不知情。
标记完成,便一脚把人蹬回地上,手上的军刀面朝军雌随手一掷,不出意料地削去无傩几缕头发扎在了雌虫的耳边。
“啧。”贺砚的眼睛里没了玩乐的兴致,睨了眼无傩像在看一摊垃圾。双手插兜,扭头慢悠悠地向家走去。
步伐稳健,呼吸平稳,除了身上萦绕的血腥味,其余一切与平时无异。
无傩后脑勺重重地被磕在地上,思维恍惚。
居然,活下来了。
无傩一口浊气吐出,卸了全身力道瘫软在地上,光学伪装装置再也支撑不住,分崩离析。无傩面部光影一阵扭曲,蜜色皮肤五官平淡的雌虫消散在空气,一张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的脸暴露在灯光下,与这黑暗的巷子格格不入。
他是真的切身感受到了来自贺砚身上的杀意。雄虫花里胡哨带着挑逗意味的话语下,无傩一个人承受的冰冷杀意丝毫未减,并在军刃飞向自己耳边时达到巅峰。
无傩真的以为自己的虫生就此结束了。
幸好,活下来了。
无傩闭上双眼,缓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调动因过分恐惧而不受控制的身体。
“嘭!”时隔良久,巷子里传来重拳砸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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