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i,黎总找你。”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路迢正在拉百叶窗拉绳的手顿住，回过头向Alice确认:“黎总找我？”
“对，现在。”
路迢回过头，把未完成的动作做好后，才漫不经心的回了句，“行。”
办公室的人面面相觑，新员工见见老板明明是件很正常的事，可刚刚在楼下路迢和黎昭之间古怪的氛围让他们有些不明所以。
路迢刚离开办公室，几个脑袋就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
路迢并不知道办公室已经以她和黎昭为中心讨论起来，目不斜视地走了。
在他们讨论期间，路迢已经走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她习惯性的看了看左手手腕上的表。由于总裁助理和总裁的办公室在同一层楼，再加上路迢走路速度一向偏快，所以从她的办公室走过来连两分钟都不要。
路迢垂下眼，调整了一下手表的位置，扶了扶眼镜，抬起右手，扣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
最后一下敲完，路迢手悬在空中，轻轻颤动着。还未等余震平静下来，就抢先一步把手插进了口袋里。
“进。”女人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路迢觉得比刚刚在楼下时要多了些压迫感。她又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拧动了门把手，走了进去。
“黎总您找我。”路迢在铺满地毯的总裁办公室站定，先开口说道。
这次用的是英文。
办公室很大，大到路迢在进来的第一眼没法纵观全局。她现下也不能探头探脑的把顶头上司的地盘仔细观察一遍，只得收敛好自己的眼神，规规矩矩地望着前方的办公桌。
对面许久没有回答，久到路迢以为她叫自己来就只是为了看看自己。
这个念头一出，路迢心思也有些波动。她微抬了抬眼眸，直直地撞上对面的女人也在看向她的眼神。
许是那双眼睛太过深邃，路迢一瞬间没明白那眼神里包含的复杂情绪。但她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得，那个眼神似乎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和叹息？
她不敢确定。
但当她还想再仔细一点看清黎昭眼里的情绪时，黎昭已经不给她第二次机会了。
黎昭抬起交叠在下巴处的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标准的黑长直，柔顺的搭在后背。方才还暗潮涌动的眼神此时已经变得冷淡锐利。
她顺手拿起了右手边的卡布奇诺，举到嘴边微抿了一口，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的椅子，“坐。”
路迢微微颔首，走了过去，坐到了黎昭的对面座椅上，腰背挺的笔直，仿佛在暗自和什么较着劲。
而黎昭还在悠哉悠哉地抿着卡布奇诺。
路迢也不做声，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眼睛一直看着桌子上的，摆在黎昭面前的，自己的简历。
路迢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突然被纸页翻动的声音惊了一下。她抬起眼眸，是黎昭拿起了那份简历。
“你大学是在国内上的顶尖学府，学的经济。那请问，你为什么在出国读研时选择将专业换成了心理。”黎昭翻看着简历，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在黎昭将简历放下，又摆出一副优雅的姿势注视着她后路迢也终于直视她。
许是因为她太过优秀，无论是学校亦或者专业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当时面试时并没有问这个问题
“因为兴趣。”
坐在对面的黎昭听到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惊讶，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我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清澈的嗓音，似乎这把好嗓子的主人只是在陈述事件，路迢却好似听出了其中微微的责怪。
只是掺杂在绝对理智中的一丁点情感，便足以让路迢溃不成军。
她又垂下了自己的眼眸，长且密的睫毛盖住眼睛，让黎昭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路迢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使劲，攥了攥，又放松，不动声色地做了两个深呼吸，刚想开口，却被黎昭抢先。
“抬头，看着我。”本平复好了的呼吸，再一次因为短短五个字而错乱。
路迢下意识就抬起了头。
但她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她了。
在和黎昭对视上的最后一刻，她藏好了自己的情绪，将自己平日里淡漠的样子很好地摆了出来。
只是抬起头，和黎昭对视，似乎提醒了她的另一种感官。
一，二，三。
记住一个人要多久呢？或许和她说两句灵魂共鸣的话就好。记住一句话呢？或许需要对方将这句话重复至双耳起茧。
那，记住一种气味呢。
从握手，到现在坐在黎昭对面，冥府之路的香水味就一直萦绕在路迢的鼻息间，挥之不去。
仅仅是气味，就足以让路迢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切。
不知是多久之前，路迢在看书时，了解到了“普鲁斯特效应”。当时的她还并没有受到这样的困扰，只是好奇，单单气味，就可以如此轻易地打开一个人的回忆闸门吗？
现在，生理反应告诉她，可以。
杯子轻磕在桌面上的声音让路迢从回忆的漩涡中抽身。对面的黎昭已经放下了卡布奇诺，站起身，背对着路迢向落地窗走去。
办公桌距离落地窗不远，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响起又静下去。路迢看着黎昭的背影，缓缓站起身。
“左边休息室里有酒柜，能帮我拿一瓶酒吗？”黎昭站在窗前，没回头。
路迢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凝视着黎昭。
她脱掉了西装外套，现在上身只着一件酒红色的衬衫。袖子被挽上去，露出了纤细白皙的小臂。长发遮住了大半边背。
衣服的黑与红，皮肤的白，阳光的金黄，平常但不单调的颜色为路迢专门构成了一副画。
而画上的女主，也是她曾经的心上人。
路迢想到这，忽然就笑了，只是唇角提起的弧度似冷笑，似自嘲。
片刻后，唇角又恢复原本模样。
路迢用手扶了扶眼镜，对着黎昭回答道:“稍等，黎总。”便抬脚去了休息室。
黎昭的休息室也很大，路迢进去后没有乱看，目标明确地找到了镶在墙上的酒柜。她走过去，发现是清一色的葡萄酒。
多种名贵牌子的葡萄酒按照颜色区分开整齐地摆放着，路迢拉开柜门，先是扫了一眼和她视线平行的第三层，又低头，看向了最下面那一层。
当路迢的目光触及到低层唯一一瓶白葡萄酒时，她瞳孔骤缩，纯黑的眼眸写满了不可置信。
那是一瓶勒桦干白。
路迢觉得自己并没有记错，黎昭并不喜欢干白。干白清爽，黎昭只喜欢红酒里那股路迢并不欣赏的浓烈涩感。
她缓缓蹲下身，用手小心翼翼地托起瓶身，却在半途中突然顿住，接着毫不犹豫地将酒放了回去，利落地起身，随意在第三层拿了一瓶红酒便走出了休息室。
路迢走得十分匆忙。因为在黎昭的休息室，那股可以唤醒她回忆的香气更是浓烈，她不敢多待。
“黎总，您的酒。”
黎昭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太阳还是那么耀眼。她回过头，看着路迢双手拿着一瓶红酒，是她最近喜欢的一款。
“挺会挑的。能帮我倒一杯吗？”
路迢拿着酒，安静地和黎昭对视着。黎昭以为她会就这么冷下去，又把头转回去面对着玻璃。
在路迢看不见的角度，她眼里的冷漠和上位者的高傲悉数不见踪迹，眉眼向下，盖住了一闪而过的懊恼。
黎昭双手环抱在胸前似乎有些受不了这微妙的气氛，彻底转过身向路迢走过去。
路迢却在黎昭转过身的一瞬间，皱着眉将脸扭向了一旁，那速度之快带动了身体，使路迢无意地向后退了一步。
路迢的反应落在黎昭眼里，她反应之大使黎昭停住了脚步。
而路迢却迟迟没有将脸转过来。
黎昭刚刚的懊恼随着对方的举动消失不见，她回想着路迢紧闭的双眼和皱起的眉头，内心像是被重锤猛击了一下。
黎昭快步走过去，猛地从路迢怀里抽出了那瓶红酒。路迢感觉双手一空，有些懵，但是那刺眼的阳光让她无法睁开双眼，她只好用解放的双手替自己的眼睛挡住光线，试探地喊了一声:“黎总？”
而黎昭已经自顾自的去开酒了，并没有理会路迢。自然也并没有注意到路迢面对阳光努力想睁开却始终睁不开的双眼。
路迢转过身，用背对着落地窗，眼睛不再面对强光，终于可以睁开。她眨着眼睛，想尽快让眼睛恢复过来。
刚才黎昭的站位正好可以帮她挡住太阳。
尽管眼前还没彻底清晰，她就开始在偌大的办公室寻找黎昭的身影。
黎昭不回应她，再加上刚刚的两个小插曲令路迢的心情无端变差起来。她也不管黎昭同不同意，用手挡住眼睛，只留下一条能看得见路的缝隙，快步朝办公桌走去，也不顾办公桌上有什么文件，一通翻找后找到了窗帘遥控器，按下了开关。
窗帘拉起，光被隔绝在外，路迢终于放下了手。
她先是微微眯着眼，待眼睛终于又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才彻底睁开眼睛。
黎昭已经端着两只酒杯和那瓶刚拆的酒又出现在了路迢面前，看见凌乱的办公桌和站在她的位置上的路迢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办公桌面前。
路迢蹙着的眉一直没有放松，她抿紧了嘴唇，脊背挺得笔直，看着黎昭的一举一动。
黎昭接下来的举动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只见，黎昭把酒和酒杯都用左手稳稳地拿着，右手伸向桌面，一下子把部分文件直接落到了地上，桌子便有了一小块空间。
黎昭先把两个酒杯放好，再把酒倒上。
两只酒杯都只倒了薄薄一层。
倒完，黎昭把剩下的红酒放在一边，把其中一只酒杯推向了路迢。
路迢把注视着黎昭的眼神移到面前的酒杯上。深红色的液体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能蛊惑人心，让人忍不住想往深处瞧瞧，看看有什么值得自己用性命交换的东西。
但路迢不这么认为。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声音略显沙哑:“没醒。”
“不醒。”
黎昭快速回了话，沉沉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路迢，也不管她是否注意到。
结果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路迢随着敲门声抬起了头，面部基本没有表情管理，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黎总，下班时间好像到了。我开车。”
黎昭似乎被敲门声惊醒，迅速把不带任何掩饰的锐利目光收起，又恢复了高贵优雅的姿态。
她抬起了自己腕间的表，“是该下班了”，说着，抬腿向路迢走去。路迢也马上从办公桌后面让出来，站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下班吧，出去的时候让Alice进来。”
路迢微微颔首，迅速转过身走了出去。她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坐电梯到了公司的地下车库。
车库里停的车不多，使那辆如火一般鲜红的杜卡迪superv4格外显眼。
路迢大步走过去，长腿一迈就稳跨上了机车，带好头盔，驾驶机车离开了车库。
办公室，黎昭把窗帘又拉开了，一边听Alice汇报这一天的工作，一边又站到玻璃窗前，向下望着高峰期的马路街道。
直到一抹红闯进她的视线，又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车流和人群，向远处疾驰而去，直至不见踪影，她才收回了视线。
出国读研改志愿那部分不要当真，作者还没上大学，所以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托腮]。
普鲁斯特效应得名于法国小说家马塞尔·普鲁斯特所著的《追忆似水年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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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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