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好,枝头上的鸟儿吱呀叫得扰人,突然一棍打响树梢顿时惊飞了上面的鸟儿,终于清静下来。打鸟的老头嗯哼哼地放下木棍,继续拨弄着院中药架上晒着的药材。
老头身后的屋门随着门上风铃的清脆声打开,转过头去,脸上展开笑容:“哟,姑娘,你醒啦?”
云为衫轻轻点点头,依旧站在门边,身体保持着隐秘的警惕动作。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舍里,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分明清晰的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发生了什么,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觉得奇怪。
云为衫打量着院子,视线落在老头身后的药架上,抿了抿唇道:“老先生,是您救了我?”
老头也不遮掩,直爽道:“嗯,是我,不过你可不要向我道谢,你该谢的是上官姑娘,是她把你带到这儿求我医治的。”
是上官浅。云为衫眼中动容,那日爆炸声响之后她把妹妹掩于身下便失去了意识,原来是她救了自己。
“那老先生可见到了另一个与我模样相差无几的姑娘?”
老头放下手中的药材,朝云为衫走过去:“那姑娘已经被我安排在别处修养了,她身上的毒可不好解,别动。”老头把手搭在云为衫的脉上。
下毒,点竹的手段果然卑劣,在点竹原本的计划里应当从来没有把云为衫姐妹两人的性命留下来的打算。
“嗯,你受了些皮外伤,不过身子本就强健再休养几日就好了。”老头看出了云为衫心中所想,安抚道,“救她的办法我已经在找了,也别着急。”
云为衫出声谢过,又问:“老先生,上官浅现在何处?”
老先生捋了把胡子,笑吟吟道:“她啊,早早就出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在集市里努力卖布来还我的诊费了。”
卖布?云为衫不禁思绪乱飞,在无锋里只教了如何骗人、如何隐藏身份、如何做卧底、如何做杀手,从来没有人想过会有机会回到人生活的地方去生存。
“我叫云为衫,老先生如何称呼?”
“名字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号,叫什么又哪里重要呢?”老头背着手,转脚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听身后没有声音才问:“怎么不跟上来?我带你去见见她。”
云为衫跟在老头的身后,推开门后,扑面而来一股清香,云为衫轻轻嗅着,这香的味道让人闻之静心,似乎身上的伤痛也减轻了不少,颇有疗养之效。
“这是用芙蕖制成的香,此芙蕖非普通芙蕖,是我自己研出的品种,种于幽深韵有灵气的山泉之间,与世俗污浊相隔,濯濯净植。”老头看向云为衫,又补充一句,“若非看她与我投缘,我还不舍得拿来给她用呢。”
老头的声音在云为衫二侧,但她却无法分心回应,映入她眼中的是躺在床榻上安静地像已经失去了生机的人,她慢慢靠近,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下的手已经微微发颤,极缓慢地伸手过去,探得床榻上躺着的人还有平稳的呼吸,整个人才松下一口气来。
还好,在世间她并非仍是独身一人。
云为衫抬手替妹妹整理额前的碎发,她还从未认真仔细看过妹妹,这个与自己拥有同一个名字、同一个云家女儿的身份、相差无几的模样的妹妹。
“妹妹,你受苦了。”云为衫的声音很轻,她鼻尖酸涩,眼角滑下泪珠,握紧了妹妹温热的手。
“现在她性命无虞,虽然如活人般但像这样一直昏睡下去也同死人无异了。”老头的话像屋檐冻结的冰柱一般,悬在高处总会有掉下伤人的时候。“不过我也说了,有办法。”
“什么办法?”云为衫立即抬眼看去。
“求神。”老头看着云为衫眼中不解的神情,继续道,“这里有一座积云山,山上有一座神庙,里面供奉的就是祛灾除病的神仙药仙君。只要取得神庙里奉炉里的香灰,冲泡入水饮下便能袪灾除病。不过,仙君只看缘分,如果没有缘分你是找不到去积云山的路的。”
“求神?”云为衫不可置信,她从不信神鬼,也从来没做过这般荒诞之事。从无锋那暗无天日的厮斗场中角逐的时候,她就知道只能相信自己。
“一个大夫怎么会让病人求神而非求医,老先生,我妹妹她是中毒又不是中邪。”
云为衫此刻还恭敬称呼,老头却无所谓地捋捋胡子,背着手就往门外去,“那便看你要信大夫,还是信神仙了。”
云为衫回眼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妹妹,她想带着妹妹去其他医馆,但依她现在的身体怕只是折腾妹妹不得安生休养。她陪了妹妹好一阵,才轻轻退出去合起房门。
云为衫走出医馆,一道问路,打听到这积云山的神庙确如老头所言,这里的人说穿过集市后便能看见一座隐藏在云后的山,那就是积云山,朝着山的方向走,就能见到凌驾山峰之上的神庙。
云为衫走进集市,这里热闹非常,是她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人间烟火。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卖布的摊子前寥寥几个人,上官浅带着笑意热情地介绍手中布匹,终于赚到了大娘手中的几个铜板。
上官浅收好铜板,面前铺下人影,下意识便抬头,吆喝的话还没说出口,眼里倒把欣喜换作惊讶,愣了一下换上笑容:“你醒了。”
云为衫有些移不开眼睛,没想到再次见到上官浅是这样的模样,她的腰身又宽了一些,她的衣着也与平常擦肩而过的妇人并无二致,不过面容比她们更姣好一些。
“你有身子快坐下吧,看你忙了许久。”云为衫扶着她坐在小凳上,“谢谢你。”
“经历这么多,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上官浅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换只手轻轻捶捶腰后,她一直弯腰取布,还不太适应这样重复的动作。
朋友。云为衫暗暗眨了眨眼睛:“你今后可有打算?”
“嗯,等还完了老头的诊金我就回以前的小竹院里,然后……”云为衫没想到上官浅真的有了打算,听她打算着自己未来的生活,打算着孩子出生后的用度,一时竟觉得她有些陌生。
“我已经逃出来了,也不用再回去了,为什么不换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享受我从没享受过的人间?”上官浅突然转了换题,眼睛笑着眯起来看向云为衫,她伸手按在云为衫的手上,“云为衫,你觉得呢?”
一句问话好似春来融雪,云为衫看向集市中来往的人,普通人。或许在普通人的生活中,病了就去找大夫,再无法就去求神仙,这样确实是普普通通的平凡的生活。
“谢谢你。”云为衫又说了一次,“朋友。”
云为衫已经打算去找积云山了,拜别老头和上官浅,便带着小包干粮出发。穿过热闹的集市后,面前便是平静的山路,果然树隙间瞥到那隐匿云雾之后的山。
通往积云山的路上并非空空荡荡,同行的还有几人,一个撑着拐杖的老妇,她口中似乎在念叨着些什么,云为衫靠近些才听清楚,是些保佑她老头子的话。
老妇撑着拐杖走一步,放下,朝山叩拜,再拿起,复行一步重复此前动作,就这样一步一叩地往前走。
云为衫站在原地,看老妇缓慢的动作,又看向远处笼罩在云雾后的山。许久,云为衫往前走了一步,俯身叩首,学着老妇的模样重复动作。
圆日缓缓升至空中,正是烈头。云为衫抬起头时,额间已显出血迹,未进水的嘴唇已有干裂,衣上已被山路弄脏。她看着积云山逐渐清晰的形状,咬牙继续往前。但烈日不停地吸收她身上的水分,云为衫再叩拜在地时,久久未有再起。
滴——滴——滴滴滴滴滴……
清晰的水声在耳边响起,云为衫仍旧保持着叩首的样子,终于动了动身子,再次抬首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间屋子里。
并非是寻常的屋子,云为衫跪坐在蒲团上,两侧依靠房柱各有一排红烛,面前便放着一张供桌,摆放供品之外,中间放着一只奉炉,供桌之前就是一个金身塑像。
这是神庙。
云为衫恍然一下,听着身后倾盆落雨,起身走向供桌。她在奉炉里看到了一张纸,拿出来后打开,上面写着字:云雾渺渺,芙蕖濯濯。
这是何意?
她正看得出神,没有发现供桌前早已站了一个人。
“你来了。”
云为衫茫然看过去,身体已经作出了防御的姿势。她前面站着一个光头满脸络腮,脖子上挂着一大串佛珠,衣物也与平常人不同色彩鲜艳的人。
“你在等我?”云为衫疑惑出声,却恍惚间看向了这人身后的金身,“你是药仙君?”
“不错。”药仙君顺着声音点了两下头,又看向云为衫,“我知道你所求,你可看懂了这纸条上所写的?”
云为衫诚实地摇摇头。
药仙君说:“两子互为命星,令妹借了你的名字,亦引走了你的命星,她现在便替你而遭受命灾。”
云为衫心下一惊:“那有何办法可以还她康健?”
药仙君指着云为衫手中的纸:“云雾渺渺,芙蕖濯濯。换名云蕖,便可新生。”
云蕖。
云为衫默默念一名字,手中纸条竟**作灰,霎时间天旋地转,云为衫倒在一片黑暗之中。
一声清脆铃响,云为衫悠悠转醒,她坐起身子看着杯中已凉的茶,竟不知何时睡着了。她看向窗外,雪已经停了。
“阿姐!”
云为衫方才转过身来,一个人便携着屋外的冷风扑进她的怀中,看清楚来人是谁,她才泛起笑容。
“阿蕖。”是她的妹妹,云蕖。
“阿蕖想你的紧,便带她上来找你了。”
云为衫抬头看过去,雪光散在来人的周身,如披光而来,但她早已从身形看出来人是谁,嘴角的笑还未放下。
“公子。”
宫子羽关好屋门坐在云为衫身侧,从炉上暖了暖手才摸上云为衫的脸,“阿云,我也很想你。”
“可是我与公子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宫子羽背负着整个宫门,虽然已经解除了宫门的封闭但处理江湖之事仍旧繁忙,于是云为衫便和他约定时间,可让他出来散散心。
云蕖早便自觉地坐到另一边去,给自己倒了杯茶。
宫子羽却如同孩童一般张手抱着云为衫,好似挂了一个物件在她身上一样,“见你总是觉得时间太少了,索性就带着云蕖逃课来见……”宫子羽突然顿住,一抬眼和云为衫对上视线。
“你竟带着阿蕖逃课。”
云为衫从未进过学堂,也并未像寻常人家一样学习,于是宫子羽便在宫门里给云蕖单独找了教书先生教她读书写字。
云为衫虽面上严肃,到底还是心软了,伸手点了点宫子羽的额头,宫子羽顺势躺下枕在她的腿上,拉着她的手:“阿云,来见你前我还看了许多公文,现在头疼的紧,你帮我揉揉,阿云,帮我揉揉。”
刚巧云蕖一口茶饮进口中,哭地她浑身打颤,连同把宫子羽那撒娇的语气的寒意也打了出来。
云为衫宠溺地笑了笑,伸手给宫子羽按揉,宫子羽闻着她指尖传来的阵阵红梅清香,舒适地享受着。
“阿云,上官姑娘真的不愿回宫门了吗,这一月来宫尚角已经许久没回角宫了,远徵整日来我房中念叨,我的头都要炸了。”
云为衫摇摇头,“她的想法,我怎么会知道?”
突然宫子羽抓着她的手,睁开双眼看向云为衫,很认真道:“那你呢?你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姐姐,不如下山吧,我还没有和你一起一起逛过山谷里的灯会呢。”云蕖也抬起头来。
“公子在哪,我就在哪。”云为衫话音才刚落,腿上失去了重量,下一秒唇上贴上来一片温热。
云蕖缓缓退出屋内,屋门大开之时,斜阳懒懒地洒在屋内,宫子羽的伸手抚着云为衫的发后,一手揽着她的腰间,倾身将几日的思念都诉说给她听。
……
“阿云,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小侄子。”
“公子何时有时间我们便去。”
“那……阿云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小姑娘,最好是像你的。”
云为衫红了耳尖,薄唇轻笑:
“公子何时有时间,我们便生个小姑娘。”
这将是我在晋江发表的最后一篇文章,为我写的同人文画上一个句号。连抄袭都能纵容的平台,我不想再发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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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羡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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