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小声议论的声音响在耳边,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夏逢微当机立断,大步迈上前。
“上我车,我送你去医院。”
海宁珊下意识说了一声谢谢,抬眼认出夏逢微时,像是被惊了一下,旋即迅速掩过眼底的异样,轻声说:“麻烦你了。”
夏逢微车就停在附近,上车时,海宁珊又与她说了一声谢谢,夏逢微望见她腿上狰狞的伤痕,叹口气,“举手之劳而已,你忍一下,这里离医院挺近。”
开车的路上,两人没再有一句对话。
夏逢微终究是对海宁珊带着些别扭的情绪的。
她是陆觉生的第一任女友,短暂交往了一个月便分了手,那些年少年身边来来去去不少人,在很久之前,夏逢微也曾以为她不过是占了一个“初恋”的名头,与后来的许多人一样,是陆觉生心头的过眼云烟而已。
却不曾想后来的某一天,在她无意间误闯学校旧楼天台时,撞见了让她至今也难忘的那一幕。
高三那年,学校新楼刚建成,学生全都搬到新楼上课,而旧楼暂时荒废,还没有规划好具体作用,只隐约听说要用来做活动楼。
于是那年这栋楼便成为了好学生眼里的“自习室”,坏学生眼里的“秘密基地”。
夏逢微也总爱在午休时间,和朋友一起在那附近背背单词。
那天朋友失约,她独自完成给自己规定的任务时,发觉午休时间还剩很多,便想着上去走走。
自从教学楼被废弃后,学校怕学生出意外,天台便一直是封锁的状态,而此刻却大开着,撬开的锁头掉在一边,显然是人为。
以为又是学校里那几个出了名的混混聚在一起干坏事,她皱眉,捡起锁头,探身去观察情况。
却在看清不远处发生的一切时,狠狠怔愣在了原地。
那天的天气着实算不上好,天台的角落青苔与泥土交错,愈发显得一片阴暗潮湿。
两道人影交错,男生伏在女生身上,手撑住粗糙的水泥地面,似乎是刚亲吻结束,低低喘息着。
两人都埋着头,夏逢微看不清女生的脸,却对男生的身影无比熟悉。
——除了陆觉生,她不会再对哪个男生那么熟,熟悉到能一眼认出的程度。
只一眼,心脏便仿佛遭受到重击,夏逢微只觉浑身僵硬,一瞬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本能后退躲避一步,却因腿软险些被绊倒。
一直以来她所了解的陆觉生,虽浪荡爱玩,但却也恪守底线,但方才极富冲击力的画面却像回放一般,一遍一遍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她宁愿自己是看错了,却再也没有力气去再看一眼。
已经不想知道对方是谁,仓促间她想转身逃离,天台那头清晰中带着些哭腔的女声却在此刻避无可避地冲入她耳中——
“陆觉生,你放开!”
是海宁珊的声音。
夏逢微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到,会是海宁珊。
紧接着,便是少年喘着气,带着三分怒意:“这就是你当初分手的原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你别管我了,我们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
每一句话都仿佛利刃一般戳刺在夏逢微的心头,一遍又一遍撕扯着心脏,夏逢微控制不住地眼眶发酸,再也听不下去,转身逃走。
难怪他后来交往的每一任都好似不怎么上心。
难怪他对她从来只止步于朋友之间的距离。
原来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夏逢微再想起,心间仍然避免不了泛起细细密密的酸痛。
但她并未因此恨上海宁珊,毕竟对方没有任何的错处,她对海宁珊的回避,更多的是一种当年撞破秘密的尴尬。
毕竟对方也许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窥破了那个秘密。
-
京城一院一如既往的人多,像海宁珊这样不怎么紧急的伤势,需要排队等待。
从惊吓里平复过来后,海宁珊神色逐渐平静,挂了号坐在等候区时,侧过头对夏逢微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
夏逢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影响,想到她刚才经历了车祸,便想顺便提醒她一下该怎么处理。
却见对方像是早已习惯一般摇摇头,“没事,之前也经历过,我刚跟我老公说了,让他来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夏逢微总有种海宁珊已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且不愿在她面前透露太多的错觉。
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夏逢微便也不再多管闲事,起身与人告别。
离开前,海宁珊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她。
夏逢微回过头,发觉对方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她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海宁珊嘴唇动了动,最后又摇了摇头,笑:“没什么,再跟你说一声谢谢。”
夏逢微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但她对没什么交集的人少有刨根问底的**,恰巧手机在这时响起,便也只对她点了个头便离开。
医院里有些嘈杂,直到快步走出大门,她才接通那个备注是“秋妈妈”的来电。
几乎是刚一接通,那头便此起彼伏传来了好几个小孩子的声音——
“夏姐姐,夏姐姐,你什么时候来呀——”
“我们等得花都要谢了!”
“秋妈妈说了你今天要过来的,不许食言!”
……
听着那头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夏逢微根本来不及插嘴,索性清咳了两声,直到那头乖乖安静下来,才用笑眯眯的语气说:“我什么时候食言过?你们几个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才没有!”电话那头几个小孩异口同声表忠心。
“暂且相信你们,”夏逢微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问,“秋妈妈呢?”
“她在做饭呢!”
“噢,那不用把手机给她了,”夏逢微交代道,“你们过去跟她说一声,我刚才有点事耽搁了,不用等我,你们先开饭,我来得可能会晚些。”
“知道啦——”
小孩子们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一个个都乖乖地应声。
夏逢微又嘱咐了两句,挂断电话,抬步往停车场走。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直勾勾盯着她。
夏逢微下意识回头去看,不期然与一个小女孩的视线对上。
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头发被精心扎成了漂亮的马尾,此刻正扒着医院的玻璃门,只探出一个头看向她。
只是看她的眼神……似乎带着些敌意。
不可能吧。
夏逢微有些迟疑地否认了自己的第一反应。
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对她哪来的敌意。
见她看过来,小女孩像是也被吓了一跳,转头就跑,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夏逢微只当是个小插曲,小孩顽劣的恶作剧她见多了,便没太在意。
-
车开进西湾孤儿院时,已经有不少小孩儿在小院里翘首以待。
这个孤儿院收留着几十个小孩子,院子很小,很有些年代感。
最小的小孩三岁,最大的十二岁,无一例外在看见夏逢微时,双眼闪闪发亮。
这里是夏逢微熟悉了十多年的地方,自从小时候与父母一同来这里视察过一次后,她便隔一段时间就会到访一次。
年纪还小的时候在这里做志愿者,后来工作了,手里有了钱,便会定期朝这里资助一笔钱,一直到现在,从未间断过。
孤儿院的负责人只有一位,叫秋凤连,大家都叫她秋妈妈,夏逢微第一次见她时,女人才四十多岁,如今十几年过去,老太太已经年近六十,头上白发越来越多。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后,她一边擦着围裙一边掀开帘子笑着走来,亲昵地唤她:“小夏,先来吃饭吧。”
夏逢微正在给小朋友们分自己带来的礼物,应了一声之后才转过头,却敏锐地发觉了老太太眉间的愁绪。
本来想说的“马上”被咽回喉咙里,夏逢微摸摸面前小孩的发顶,走向秋凤连。
孤儿院的食堂很小,这会儿小孩子刚吃完饭,都在外面玩,只有请来的清洁阿姨正在打扫,灯便只留了一盏,显得几分昏暗。
夏逢微找了个位置坐下,没有先动筷,而是看向坐在对面神色发愁的秋凤连,试探开口道:“秋妈妈,最近是缺钱了吗?”
“我们一直都不缺钱的。”秋凤连摇头,深深叹了口气:“你应该听说了,西湾这块过不久估计就要开始开发了,我们之前接到通知,这里可能留不下来了。”
闻言,夏逢微沉默了下来。
她之前倒也听到过风声,本来以为是还要再过段时间的事,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已经通知过来了。
她知道秋妈妈在担心什么,这里哪个孩子不是她放在心里疼的,也许以后孩子们会有新的归宿,但依照如今这个状况,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他们会被怎么安排,所有人都心怀忐忑。
且老太太年纪摆在这里,若是那边不愿意好好对待,她也再没有心力去与人拉扯,更别提奔走维权。
如今西湾的开发权正闹得如火如荼,就连夏逢微也没有办法从中去改变什么,只能把能准备的先提前准备好,再等待一个结果。
思及此,夏逢微也叹了口气,安慰道:“没关系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万一是个好结果呢。
吃过饭后,秋凤连和以往一样,和夏逢微在院子里逛了逛,讲了讲最近的事,又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卧室。
秋凤连打开衣柜,从里面抱出一沓相册,跟她说道:“这是我前些天收拾出来的老照片,之前藏太深了,差点忘记。”
是真的很高一摞,见秋凤连抱得吃力,夏逢微忙帮她分担了一些。
这些相册看起来都是小孩子们在学校得到的奖励,质量不太好,纸壳子上面花里胡哨印着卡通人物,夏逢微一本一本扫下去,发现中间夹了一本质感不太一样的。
牛皮外壳,外面还有搭扣,很厚的一本,除了陈旧了一点,外壳被保护得很好。
放下相册后,她首先拿起了那一本。
翻开才发现,那本并不是相册。
而是一本记账本。
秋凤连不太会用电子产品,记账尤其依赖手写,这么多年,记账本换了一本又一本。
这本大约是两年前的,上面记满了孤儿院的支出,收入寥寥几行,大多来自夏逢微的定期捐助。
而她翻开的这一页,最中间那一行,竟赫然写着“陆觉生”三个字。
后面跟着一串足以支撑孤儿院经营半年的金额。
夏逢微瞳孔微缩,翻页的手滞了滞。
怀着不可置信的心思,她迅速向后翻,果不其然,在半年后的账目里,又看见了这个名字。
陆觉生,他怎么会……?
“怎么了?”秋凤连正在整理着放桌上的相册,乍一看夏逢微的神情,察觉到了不对,一边出声询问,一边走到她身边。
当看见她手上的账本时,显然也愣了愣。
“……秋妈妈。”
夏逢微很快冷静下来,缓声问,“陆觉生也经常来这里吗?”
小夏逐渐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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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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