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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奉茶

太子那边可不容等候太久,应绮立刻招呼应荷与应蔷二人一齐替阿玉梳洗装扮起来。

阿玉仍有些茫然地被推着又沐浴了一遍,换上崔总管带来的一袭水红色轻纱薄衣。

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陌生。

她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裙。

这身衣裙由一条抹胸襕裙与一件纱衣组成。

襕裙的料子格外轻薄,但好在尚有衣物最基本的遮蔽作用。

纱衣就有些难以言说了,披在肩膀上,令整个肩膀都似遮还遮的。

水红的色泽衬将她的肤色衬得愈发白皙,她虽不完全懂,却也能意识到,春宫图上的内容离实际发生不远了。

妃嫔侍寝时不得佩戴珠钗等饰品,应绮将阿玉的头发梳理整齐,便结束了装扮。

“好了,娘娘。到了殿下那,千万要记得,殿下喜静。”应绮似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

这两日以来,阿玉明显感受到应绮的话变多了,她知道,对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阿玉心中隐隐惭愧。

她想,便是为了松风阁的众人,她也不能做那个拖累,她一定会好好侍奉太子殿下的。

“娘娘,奴婢们就在松风阁等您,望您一路顺利。”应绮真心实意地祝愿道,应荷与应蔷也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阿玉点点头:“我会的,你们也早些安歇吧。”

“奴婢恭送娘娘。”

随崔总管离开时,阿玉回头又望了她们一眼,她们仍在目送她。

终是要踏上这一步的,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夏末与初秋交替的时分,夜风浸透着寒凉,宫灯幽暗,万籁俱寂。

行走在东宫的小径上,阿玉将薄纱拢紧了些,却也无济于事。

松风阁距太子居所的确不远不近,她跟在崔总管身后,约莫走了一刻。

只是本以为目的地会是太子的寝居,没想到她竟被带到了书房。

“殿下,奴才将孙奉仪带到了。”崔总管于门口通报。

“进。”屋内传来裴臻的声音,声音依旧好听如玉箸相击。

“娘娘您请,奴才便退下了。”崔总管低头告退。

“妾身拜见殿下。”阿玉独自踏入灯火通明的书房,屈膝行礼。

裴臻正在看书,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叫她起身。

只待手中的这本风物志又被翻过十页,方才放下,抬首间薄唇染上微微笑意:“抱歉,孤看得入迷了些,快起来吧,阿玉。”

他说起话来,仍是那样的温柔。

尤其是最后唤到阿玉的名字时,缱绻之意未加掩饰。

“是。”阿玉起身,不知他接下来会要她如何侍寝。

在书房里吗?这怕是不太方便吧?她暗暗想道。

而后空气中又是一阵沉寂。

对方不作指示,阿玉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裴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亲自挑选来的奉仪,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虽眸光安分守己地低垂着,却不难看出明眸善睐,秀外慧中。

就是人也太老实了一点,那样勾人的纱衣,也能被她穿出一种奇异的端正感。

这样的端正,令他想要亲手摧折。

阿玉此刻还不知道,有毒蛇已然盯上了她,将她视作可口的猎物。

只是这条毒蛇并不急着开口进食,只待她放松警惕,再一口一口,缓缓地将猎物吃拆入腹。

他喜欢看饱含希望的人一步步陷入绝望的模样,这样比较有趣。

“不必拘谨,那日在宫道上见你,便觉得你在孤面前过于拘束了。”裴臻面上依然带着笑意,书房内暖黄的灯光将他俊雅无双的面容映衬得更加温润。

“妾身不敢冒犯殿下。”阿玉轻声道。

头更低了。

裴臻在心中“啧”了声,接着道:“那日因罪奴赵路的事,孤与赵公公之间起了些龃龉,孤唯恐他迁怒于你,故而将你要到身边,你不会怪孤自作主张吧?”

“妾身怎敢,殿下那日出手相救,便如妾身的再生父母,妾身唯愿结草衔环报答殿下。”阿玉赶忙道,生怕裴臻真的自责。

“孤现下是你的夫君,不是父母。”裴臻幽幽道。

“是妾身失言了。”阿玉面上爬上一抹薄红,为这“夫君”二字。

“无妨。”裴臻表示并不介意。

先前虽然放下书本,裴臻却并不急着就寝。

他取来一张全新的素尺,将羊毫置于砚台中轻点一番,而后又问:“可会磨墨?”

“回殿下,妾身会的。”

“那便到孤的身边来,替孤磨墨。”

“是。”

阿玉依言来到裴臻的身边,从前文葭教得好,她琴棋书画相关的都学过一些,而今替他磨墨,也算得上得心应手。

只是她不明白,侍寝之前还有这样的流程吗?

殿下这么晚不睡觉,真的不要紧吗?

心中千般疑惑未曾得解,她只得专心致志地研磨着手中的墨锭。

“你读过书?”一边着笔于尺素上,裴臻一边继续问起阿玉。

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闲谈。

“回殿下,是。从前文尚宫教过,只是妾身愚钝,不比文尚宫精通文墨。”阿玉如实应答。

“你很崇敬文尚宫?”裴臻落笔不停。

“是,文尚宫德才兼备、知人善任,乃宫中宫女与女官的典范。”夸赞起文葭来,阿玉与有荣焉。

裴臻但笑不语,不再继续问她。

一时间书房内只余磨墨声与羊毫落在素尺上的“沙沙”声。

余光中,阿玉瞥见,裴臻原来是在作画。

画中内容有些熟悉,仿佛是东宫中的亭台水榭。

若非阿玉依然穿着那身水红轻纱,此刻她倒像成了裴臻的书童。

而要是正处在温柔乡中的承安帝知道,如此良宵、美人在侧,他的好太子居然还有心情作画,他定要怀疑,魏国的千秋万代是不是就要从太子这里断绝了。

旁人怎么想,阿玉无从得知,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就是做书童的时间如果能再早些,便更好了。

“好了。阿玉一起来瞧瞧?”裴臻在素尺上落下最后一笔。

“是。”

看得出来,裴臻极擅此道,他未用多久便作好了这幅画,丹青勾勒间既写实又生动。

这幅画的画眼是一只极为漂亮的鸟雀,寥寥数笔尽显惟妙惟肖。

它停靠在水池边的石栏轩上回头,目光澄澈,炯炯有神,仿佛要望穿画纸之外。

阿玉在心中默默惊叹,难怪人人都称赞太子惊才绝艳,完美无瑕。

无论是从皮相、人品,还是才华,他确实当得。

将羊毫搁置下,裴臻再次开口:“孤看过你的生平,你无亲生父母,养父母亦不慈,从前算是漂泊无依。”

他注视着阿玉的眼睛,目光中不带一丝奚落,只有寒冷冬夜中炭火一般的暖意。

他将这幅画递给阿玉,道:“往后东宫便是你的家,这幅画就当作孤欢迎你的赠礼。”

“妾身多谢殿下。”阿玉未想到这幅画竟是送给她的,受宠若惊地接过。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裴臻的画,唇边漾起诚挚的笑容:“妾身会将它裱起来,放在松风阁中好生供奉。”

裴臻对此不置可否,只道:“近来政务繁忙,孤这几日睡得晚。往后的晚间,你便来为孤奉上一杯安神茶,可好?”

“妾身遵命。”阿玉怎敢不应。

“孤不用你遵命,孤在询问你的意见。”裴臻敛去笑容,似是对她的回应生出了不满。

“妾身愿意的。”她立刻道。

裴臻莞尔,在他看来,此刻阿玉的眸光亮闪闪的,像极了画上鸟雀的眼睛。

纯粹,简单,他便是照着她画的。

他心想,将这名女子要到东宫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

三更天已过,阿玉终于回到了松风阁。

她轻手轻脚地走向自己的寝居,却见应绮她们仍未安睡。

“娘娘回来了?”应绮睡眼惺忪道。

应蔷推推应荷,应荷也半睡不醒着。

她们三人挤在前厅角落的长凳上,倚靠着墙壁。

“你们一直在这里等我?”阿玉十分惊讶,也很内疚,竟然要她们这般等了大半夜。

“回娘娘,奴婢们怕殿下不让娘娘留宿,醒着也好接应。”应绮见阿玉此时回来,心下更是确定自己猜对了,生怕惹她伤心,紧接着安慰道:“娘娘莫要难过,殿下喜静,也许并不习惯同人一道入睡。”

“殿下没有要我侍寝。”阿玉展露笑颜道,而后语气郑重:“若是往后殿下再唤我过去侍奉,你们可千万要早先安寝,不用等我。”

“无碍的,娘娘。什么?没有侍寝?”应绮震惊道,还以为是自己太困了,听错了。

从前东宫未有侍寝的先例,应绮等人皆不知侍寝后的女子应当是什么模样,是以完全看不出阿玉并未侍寝。

“对,殿下没有要我侍寝,只让我侍奉了笔墨,你们看,殿下还将他方才作的画送给我了。”阿玉笑容清朗,将画展开。

“您是说,殿下唤您过去,只为让您侍奉笔墨?”应绮实在难以置信。

“是啊,应绮,殿下真是个极好的人,这幅画我想将它裱起来。”阿玉道。

“好,奴婢这边去。”

阿玉拦住她:“等天亮吧,我们都先去早些歇息。”

“是。”应绮作罢。

“咦,这是蛇吗?”应蔷眼尖,忽而瞅到画内众人未曾注意的角落中,有一条蛇自一处并不起眼的树枝上蜿蜒而出,蛇首正对着漂亮鸟儿,似乎在紧紧盯着它。

“蛇?你看岔了吧?”应荷显然不信。

“这样吗?可能我太困了,娘娘您看看,应绮姐姐,你也看。”应蔷揉揉眼睛。

“这……”

四人围在一起,面面相觑。

“殿下为何要画蛇?殿下喜欢蛇?”阿玉儿时在郊外田野间见过蛇,怪吓人的。

“兴许那不是蛇?可能是龙呢?”应绮沉默片刻后道。

“没错,可能是一条幼龙,毕竟殿下乃是龙裔。”应荷察言观色,替应绮肯定道。

“算了,这不重要,咱们还是先去安歇吧,明日再说。”阿玉对此仍有疑惑,却也觉得不能再拖着所有人不睡觉,索性不想,一锤定音道。

“是。”

……

往后几日,崔总管每晚都会来松风阁接阿玉前去太子的书房。

裴臻在书桌上处理政务,阿玉便在一旁替他奉茶。

久而久之,二人甚至产生了默契。

只是几乎每夜,阿玉都要到了子时后才能回到自己的寝居,白日里好生困乏。

她想,做太子的奉茶也不错,只是这茶若能早些奉完便更好了。

也不知太子殿下如何做到的每夜这么晚睡,天不亮还能早起上早朝。

长此以往,铁打的身子也很难遭住吧?

她决定,明日可鼓起勇气劝殿下早些安歇试试。

皇后:?好好好,吾儿真是大善人。

文葭:不要心疼男人……

阿玉:救命,这个太子不睡觉的吗?

太子:明天就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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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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