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惊起寒鸦，韦笥睛推开雕花窗，正见陆询立在漱玉斋外的梅树下。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怀里抱着的焦尾琴缠着褪色的红绸——正是当年定亲时裹琴的料子。
"谢家送来的冰蚕弦配不上这琴。"陆询径自步入内室，青丝间沾着细雪，"当年我母亲用它奏《胡笳十八拍》，能引得百鸟停檐。"
韦笥睛抚过琴身断纹，在龙池处摸到凹凸刻痕。就着烛光细看，竟是"陆韦合鸣"四字。她想起退婚那夜，母亲将焦尾琴锁进库房："陆家既已绝婚，这琴便当从未存在过。"
"陆小姐深夜逾墙，不怕污了清誉？"她故意用帕子擦拭琴额，那里还留着被利器刮去的徽位痕迹。陆询忽然按住她手腕，指腹贴着跳动的脉搏："十二年前我翻过七道墙送聘礼，今夜翻九道墙讨债，不算亏。"
窗外风雪骤急，陆询调试琴弦时哼起《子夜歌》。韦笥睛斟茶的手猛地一颤——这是她们儿时在假山洞里对唱的曲子，彼时陆询用红绳缠住两人小指："等我们成亲那日，要唱足九九八十一遍。"
三更鼓响时，陆询的护甲勾断了第七根弦。韦笥睛望着她染血的指尖，鬼使神差递过药膏："陆家的金疮药该比民间的好。"
"我不用药。"陆询将血珠抹在琴轸上，"母亲说伤口要疼着才能记住教训。"她转动琴轸时，韦笥睛忽然发现她腕间旧疤——正是当年摔碎翡翠禁步时被划伤的。
琴声忽转《凤求凰》，陆询的嗓音混着松涛："有美人兮，见之不忘..."韦笥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二年前的雪夜里，她正是隔着屏风听见这首曲子，看着父亲将退婚书投入火盆。
"这琴..."陆询的指尖划过她手背，"少了个徽位。"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朱砂痣："用这个补如何？"韦笥睛的帕子飘落在地，那痣的位置竟与琴身缺失的徽位完全吻合。
骤雨敲窗时，她们在琴腹暗格发现泛黄信笺。陆询拆信的手第一次颤抖，生母的字迹刺痛双目："若见韦氏女，当诛..."
韦笥睛的眼泪砸在"诛"字上，晕开经年的血渍。陆询忽然捏住她下巴，眼中翻涌着韦笥睛看不懂的情绪："原来母亲十年前就见过你。"她扯断琴弦缠住两人手腕，"你说这笔债，该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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