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11月8号，已经三更天了。
方坤呆呆坐在媳妇尸体旁边，
小强和小花跟着嫏嫏去睡觉了。
婴孩也被巧珍抱回自己家照看，
只有德亚一个人在院子里抽烟。
刚刚启寿把自己的安排给方坤说。
方坤连忙跪在他面前磕头，
还让儿子过来磕头。
众人散去后，他去巧珍家看看婴孩，长得真像玉红。
接过婴孩把脸贴上去，眼泪像断了线似的。
第二天一早，启尚领着几个人忙了起来。
要连夜把棺材做好，因为明天晚上就要成殓。
祥庭来到方坤家探视一番，劝慰几句就去大队，
他要给夏书记鲁营长说明情况，把大爷领回来。
夏书记听完后，结合“肃贪”中群众的反映，
经过大队党支部讨论，确定撤销他队长职务。
小姜庄生产队的队长由陈金刚代理，
社员们听到后内心五味杂陈。
张启福确实专横，可陈金刚也不是什么好鸟，
既然大队确定了那只有服从。
陈金刚听到这消息内心很激动，
虽然宣布自己是代理队长。
早晚会转正，再说终于把老对手搞下去了。
祥义听到父亲被撤职懊悔不已，
他好像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一夜未眠，方坤头晕脑胀，
虽然众人劝他去歇一会，可他哪里能睡着啊。
从其他聊天中知道是祥义去大队检举揭发自己的，
他心里恨啊。
可是人家兄弟那么多，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小强知道后，拿着菜刀就要去找祥义报仇，被人拦下。
方坤知道后狠狠揍了儿子一巴掌，
看到儿子倔强的不哭，他抱着儿子哭了。
方坤没法去生产队牛没人喂，祥海去喂牛。
老黄牛看到他不住哀叫着，
它在寻找自己的孩子，
“老黄牛，你的小牛没啦，哎，方坤媳妇也没啦”
祥海拍拍牛背叹口气。
老黄牛好像听懂似的，
扬起脖子哀鸣一声，
一颗颗豆粒大的泪珠滴落地上。
地上是什么？哦，是老黄牛的奶水，
没有小牛喝自己淌出来了。
方坤儿子不是没奶吃吗？
听媳妇说抱去找鲁梅喂奶，
鲁梅好像很不高兴。
这老是找别人也不是办法啊，
再说婴孩那么小稀饭也喂不进去。
也不知道这牛奶能不能喂他，等喂完牛再说。
此时在张杨氏家里，
方坤、启寿、巧珍也在议论这婴孩的问题。
太小了，必须得有奶水喂养，
可目前队里只有鲁梅有奶水，
可她还要喂养自己儿子。
再说祥军知道媳妇奶水喂方坤儿子，
内心老大不高兴，生怕自己儿子吃不饱。
鲁梅看出丈夫不高兴，
所以刚刚弟媳妇鲁梅抱着婴孩来喂奶时就把自己担心说了。
“没有这小孽种玉红也不会死的”
想起媳妇方坤又难受了。
“哎，方坤别说这气话了，这都是命，
还是想想怎么喂这孩子吧”巧珍安慰道。
想来想去只有送人，
起初张王氏说自己来养，
方坤他们都不同意。
毕竟老人都快五十岁的人了，
也没有奶水怎么喂？
最后让启寿去找人给孩子找下家。
知道儿子要送人了，方坤心如刀割。
媳妇没了儿子也要离开自己，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啊！！
可是为了儿子能活着他只能打掉牙咽到肚子里。
随着老队长回来，真相大白，
有人为方坤抱不平，
要去大队举报祥义，说他造谣生事。
陈金刚暗地鼓动侄子，
好像为了方坤其实是要让张姓族人难堪。
他甚至鼓动陈姓族人，
到玉红成殓时候都要去哭送。
这样做明面上送玉红一程，
暗地里是哭诉张姓族人欺负方坤。
下午，祥义被抓的消息就在队里传开了，
很多人都说他罪有应得。
其实祥义不是被派出所抓去的，
是被大队抓来，就关在学习班里。
对于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
要是方坤去公社鸣冤举报，
祥义也会被抓去坐牢的。
罪名是造谣生事，
破坏百姓邻里关系，影响生产。
正在牛圈里清理牛粪的祥海听说方坤要把儿子送人，
连忙跑了回来。
“干嘛送人啊，这是玉红用命换来的，不能送”
祥海急得眼泪汪汪的。
“不能送拿什么喂他，你想饿死他？”
一旁的陈金刚说话很不好听。
听父辈说，在庄子没建之前老庄主请过风水先生。
那先生说包括老庄主后代中会有三个人有出息。
今年又有算命来说会有两条龙让小姜庄远近闻名。
至于是真是假谁也不敢保证，
可大伙还是相信是真的。
就目前来看，德宝四个儿子，
前三个不像有出息的人，
至于这个小狗才不满一岁。
未来有没有出息谁知道？
剩下两个就是祥军儿子和方坤儿子。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两个孩子中一定是祥军儿子有出息。
可谁也不能排除这方坤儿子没有出息呀？
不管谁有出息，没我陈家子孙，
能让他们中一个远离小姜庄也是好事。
“你们看，这是我弄来的牛奶，老黄牛的”
祥海指了指手里的碗。
“这是牛吃的，人怎么吃？
你干嘛去忙吧，别在这里胡吊扯”
陈金刚边说边把祥海朝外推。
“能吃、能吃”正在堂屋看着干女儿的张杨氏跑了出来。
自己是城里人，小时候父母不就是给自己喂牛奶的。
“只要煮开就行，要是加点白糖更好”
老人接过碗一口喝干牛奶。
“老天爷啊，老黄牛啊，玉红，
你儿子不会送人啦，呜呜”
方坤跪在院子里放声大哭。
虽然陈金刚内心一万个不情愿，
可他也不能阻止。
大伙确定把老黄牛牵到方坤家喂那样取奶方便。
“牵到我院里吧，那里地方大”
张杨氏让人把牛牵到她家。
她知道即便有牛奶喂，也得自己来，
在内心她把这婴孩当成自己亲孙子了。
下傍晚方坤门口木匠们还在干活，
干累了就在旁边歇息一会继续干，
饿了就回家吃饭。
这在小姜庄还从来没有过。
以前谁家老人去世也有很多人过来帮忙，
主家要给饭吃的。
可方坤都像傻子似的，他的孩子还没成人，
谁还有心在他家吃饭？
再说方坤虽然孤门独户，可为人和气。
他们要用行动表明小姜庄百姓不欺负人。
“小强，来给表老表叔他们磕头”
方坤领着儿子来到正在干活启尚他们面前。
小强跪倒就磕头，方坤刚要跪下被启尚拽了起来。
“乡里乡亲的不用这样，方坤，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直管说，我们都是你”
启尚哽咽说不下去转身擦眼泪。
听到这话方坤抱着启尚有哭了起来。
自从回家后，启福就长吁短叹的，
本以为自己会被抓去坐牢，没想到放回来了。
虽然队长被撤让自己好没面子，这也比去吃牢饭强多了。
都是二狗日祥义惹的祸，
想起这个儿子老人气得直打哆嗦。
好几次想去方坤家看看，又怕他责骂自己，
毕竟是自己儿子惹的祸。
听说儿子被抓他心情稍微好受些，
让他去受受罪也是对玉红一点交代。
天黑了，巧珍端来稀饭煎饼，方坤还是不吃。
看到父亲不吃，早就饿了的小强和妹妹也不吃。
“方坤，你不吃我不管，两个孩子不吃不行啊。
玉红知道她走了儿子闺女没人疼，她会安心吗？”
说到这里巧珍放声大哭。
听到巧珍这么说，方坤边流泪边吃饭，
小强和妹妹也吃了。
“我刚从四娘那回来，小家伙吃过奶了，吃了不少。
四娘让你给他起名字呢”
巧珍收拾好碗筷看着方坤问。
没生孩子之前夫妻俩就给儿子商量起什么名字好。
商量来商量去，要是儿子就叫小浪，要是丫头就叫小朵。
农村为了孩子好养活，
会起个猪牛狗羊这样不好听的名字。
“让俺干娘起吧”方坤声音很小，
他现在像个憨子似的早把起好的名字忘记了。
没一会张杨氏抱着婴孩过来了。
“方坤，我给他起名叫小牛，以后长大啦问起为什么叫小牛，
就说他是吃老黄牛奶长大的，你看行不？”老
人看着婴孩问。
“俺娘，行，我的儿”
伸手接过婴孩方坤紧紧的搂在怀里。
快三更天的时候，做木工活的人回去歇息了。
方坤来到院子前面看着即将成型的棺材，
这是“二四”棺木啊。
玉红，能睡这样的棺木也是你的福气啊，
这都是你生前为人处事换来的。
方坤趴在棺木上喃喃自语，
方坤说对了，这也是大伙的心思。
农村把棺材分“二四”和“三一”两种。
“二四”就是底板两边帮子是二十公分厚，
上面盖子是四十公分厚。
其实没有那么厚，只是一个说法而已，
家庭殷实的才有钱买“二四”棺材。
一般人家都是用“三一”的，
像老庄主去世就是用“二四”的 。
德宝看到没人来到方坤院门口，
到底是做贼心虚啊。
庄里人除了祥义和陈队长外没人知道自己啜弄祥义去检举的。
可是还是心虚不敢光明正大的来。
看看四周没人，他双手抱拳朝着院子作揖，
玉红，你不是我害死的。
说也奇怪，
一阵旋风升起卷起地上杂草越旋越高朝德宝旋来。
德宝吓得拔腿就跑，那旋风旋过围墙就看不到踪影了。
老人说旋风里有死去人的头魂，
头魂想念亲人就驾着旋风回来。
要是去找仇人报仇也会驾着旋风去追去吓唬，
当然这都是迷信思想。
虽然大儿子三儿子多次劝说，
启福还是来到方坤家。
看着躺在堂屋的玉红，老人不由自主要跪下。
方坤连忙上前抱起，
最后跪在老人面前哭了。
“方坤，我给你赔不是，都是我那二孬种惹的祸。
玉红，好孩子，他不是有意的”
老人双手抱拳连连作揖。
11月10号一大早，
陈平等十几个陈姓族人过来帮忙搭灵棚，
这是陈金刚叫来的。
看到张姓族人过来帮忙，
他不愿让方坤看到陈姓族人冷落他。
方坤连连道谢，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孤门独户的人会有这么多人来帮忙。
半晌午的时候棺木做好了。
刷好大红油漆，很多人过来看，
特别是像张王氏那样的老人。
这棺材真大气，
三十多年没看到庄里有人去世能睡这么好的棺材了。
当听到庄里说以后都按这标准时，
几个老人会心的笑了。
下傍晚就要成殓了，方坤领着儿子闺女坐在玉红身旁，
他们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
等到成殓后就再也看不到亲人了，
他们呆呆盯着，要把亲人的面容牢牢的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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