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是一道分割出两个世界的界线，跨进去，那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
跟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闲聊掰扯完，又到了发心动短信的时间，江淼依旧发给了纪云远。
发完短信，她放下手机盯着天花板发呆。
相对着的男嘉宾房间里也是一副静止画面。
岑舟戴着耳机，面前的平板不断重播着江淼两小时前在露台的问话。
视频里的人眉头轻蹙，眼神认真，显然不是随口问，而是自己发自内心的疑问。
随着播放次数的叠加，他的眸色也越来越深。
岑舟又将录屏往前面他烂熟于心的时间点调，江淼鲜活的笑容就出现在他掌下。
是那天电梯间外，她对着陈梦琴的，那种对着自己人的，发自内心的，还带着一点宠溺的笑容。
而她那双多数时不含任何情绪的眼睛，这一次看着的是坐在她对面的男生。
那个完美符合她的择偶标准的男生。
方椋烨在这时发来一句恭喜，又问他明天是不是准备用额外约会的机会趁热打铁。
岑舟不用思考就知道他是把江淼那两条疑问里的对象当成他了。
他回他[她指的应该不是我]。
方椋烨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就确定她指的不是你?]
江淼今日的约会是跟纪云远一起的，问题也是今晚问的，纪云远也确实像她们前言里聊的那样付出不少，表面看起来确实很像纪云远。
可，他们的语境不是有一方是单相思吗？纪云远不像是喜欢江淼的样子。
岑舟回:[我赌不起了]
纸上秘密活动里，那条让江淼警觉反的弹信息其实是经过岑舟同意的。
有关家乡的话题让岑舟清楚的意识到，他没有慢慢来的条件。
节目后期的活动都不是盲选，按江淼现在的状态，她不可能选他。
节目后，他又能以什么理由去找她?
他们的生活重叠的部分太少了。
一次两次找个恰当的理由应该还可以，但次数多了，就算理由依旧恰当，江淼也肯定会察觉到。
如果那时她依旧没有跟他更进一步的想法呢?
下了节目，回归生活，她的身边会有很多人，也可以有很多拒绝接触的理由。
不是慢慢来对江淼没用，是对他来说不管用，可以慢慢来的前提是，她对他没有强烈的抵触。
而他早在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被她划在圈外。
所有的路好像都被堵死了。
岑舟意识到最关键的还是江淼的想法，对江淼来说最难的是开始。
不破不立。
又加上感受到江淼一丝丝的改变，于是他同意了方椋烨那么写。
江淼立马拉开距离在他的意料之中，重新建立一套看法需要时间。
在这期间，他不能太过主动，惹她触反，但也不能毫无存在感。
直到昨晚，一切都还算顺利。
但他忽略了纪云远。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他好像堵输了，又好像没输。
陷入感情中的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纵然有五成可能，但只要有一丝风险，他就赌不起。
他在她那里，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必然要万分小心谨慎。
耳边的手机一阵嗡嗡，将江淼从空茫云雾中拉出来。
是母上大人的电话。
江淼摁下接通键，“喂，妈，咋了?”
“最近在那边一切都还好吧。”
久违的声音通过手机，有些变音，但依旧亲切。
可关键的是，她几十分钟前才在三人家庭小群里报过平安，说一切顺利。
江妈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挺好的，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家里能出啥事?”
江妈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我听你姨说，你在那个节目里谈恋爱了？”
江妈工作忙，平常的爱好就是养花，刷些养生科普小视频，听点狗血有声书，从来不关注直播和综艺。
科室里倒也有高速冲浪的小年轻，但她们都不认识护士长的女儿，这消息还是从孩子混圈的老同事嘴里听到的。
当然，老同事的原话是，“我看淼淼小时候就长的一脸福气相。果不其然，学习成绩好就算了，现在还给你找了个金龟婿。”
又不知道是从是哪个姨嘴里听来的传了几手的失真消息，江淼淡淡道:“没谈。”
江妈呼出一口气，听不出来是放心还是遗憾，“你大伯一家前几天去旅游了，跟我们推荐了那个地方，等我跟你爸放年假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玩玩。”
江淼垂眸，轻轻的嗯了一声，“乐乐最近怎么样了？”
“你没看你堂姐的朋友圈?乐乐也跟着一起去了，看起来玩的挺开心。”
江淼喃喃道:“我不是问这个……”
“会好的。”
江妈又开始絮叨:“一转眼，乐乐都九岁了，越长越可人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江淼:……
她混不吝道:“我不是很早就给过建议嘛，你又不听。你跟爸生一个，记到我名下不就行了。”
“我闲……”
江妈还没说完，江淼就从电话里听到一阵杂音，里面似乎还有她爸爸的声音。
没一会儿，她就听到清晰的她爸的声音，“别把你妈的话放心上。”
江淼笑道:“那当然。”
她又听到江妈哼一声，吃了火药一样炸道:“早点睡觉！”
“得令！”江淼奉承完毕，道:“你们也要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挂掉电话，江淼下意识点开微信，她没去点那全是未读红点的朋友圈，而是直接点进堂姐的头像。
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一天前，九宫格照片里有大伯，有大伯母，有堂姐，还有好几张侄女乐乐的。
平时没感觉到，看照片才更感物是人非。
大伯眼角全是皱纹，再没有她记忆中那样威严，大伯母也发福许多，堂姐脸上的皮肤也有些许松弛，琪琪也是真的长的很高了。
他们都笑的很开心，九宫格配的文案是“悠悠日长”。
江淼看着那四张笑脸，有些恍惚，她永远忘不了四年前的夏天。
那时她高考结束，疯玩了一个星期，就被打包送到h市的堂姐家。
那时的堂姐是身边人人人羡慕的对象，学历好，工作好，更好的是老公是长的帅家里有钱的大学同学，还对堂姐马首是瞻。
那时的小侄女还叫楚天琪，而不是江轻乐。
说是让她去带小侄女，陪一陪二胎怀孕的堂姐，但实际上是换了一个地方玩，堂姐家的伙食还更好些。
琪琪很乖，江淼每天的工作也就是下午带她和家里的萨摩耶出去溜达一圈。
那天下午，她跟前几天一样，一手牵着耶耶的狗绳，一手牵着琪琪的手回家。
打开门，她以为会和往常一样，看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堂姐。
但她看到的却是一向端庄的堂姐，捂着肚子跌坐在沙发边。
有血从她的腿间流出来，流到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红白对比，分外刺眼。
江淼那时的第一反应是侧身挡住了小侄女的视线，“琪琪，闭眼。”
然后松开手上的束缚奔去堂姐身边，一边掏手机。
堂姐咬着沾了头发的苍白的唇，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看地上的手机。
最近的通话记录是120。
江淼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她继续顺着堂姐的视线抬头，朝门口看去，看到了瞪大着眼睛看着她们的小侄女。
她又挣扎着站起来跑过去挡住小侄女的视线，打姐夫的电话，等了三秒没人接就挂，又去打大伯母的电话……
看着堂姐被推进手术室，她动作僵硬的牵着小侄女到一边坐下。
没过一会儿，堂姐的婆婆就到了，她就那样听着那位颐指气和的贵妇絮絮叨叨了两个半小时，埋怨堂姐矫情，不愿意让保姆阿姨住家里，埋怨堂姐不细心，可别把她孙子搞没了，埋怨江淼吃白饭，住家里是干什么的……
她还来扒拉江淼捂着琪琪耳朵的手，“怎么?还想蒙蔽我孙女?”
江淼一言不发，只倔强着，她一把她的手扒下来，她就重新给小侄女捂上耳朵。
孩子没能保住，但堂姐活下来了。
等又过了半小时，大伯大伯母和她父母都从a市赶过来的时候，江淼也没看见堂姐那位被无数人羡慕的好老公。
大人到场，就没江淼什么事了，他们让江淼先把琪琪带回去。
堂姐的手机还留在家里的地板上，她设了永不息屏，江淼去捡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人给堂姐发信息。
她怕是有工作上的事情，就点开了那些新信息，她就这样看到几张姐夫和一个陌生女人的令人恶心作呕的照片。
一夜未睡，隔天回了医院。
她这才看到的那个她初一时到家里谈亲，被他们打趣还会脸红，总是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堂姐，在婚礼上再三保证才从大伯手里接过表姐的男人。
他跪在堂姐病床前扇自己巴掌，江淼想到以前的自己还下过决心，要按照姐夫的标准找男朋友，心里就一阵一阵的反胃。
后来，江淼在江爸江妈眼皮子底下填的高考志愿，她放弃了自己原本的梦情学校和梦情专业，选了本地高校的医疗机械人方向。
堂姐毅然离婚，又打了一年多的官司，找了很多人帮忙，才拿到琪琪抚养权。
拿到抚养权，堂姐第一时间就给小侄女改名，但创伤就像户口本上依旧印在那里的曾用名一样阴魂不散，乐乐的失音症到今天都还没完全好。
刚上大学的第一年，江妈看她看的特别严，江淼一说自己有事她就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但江妈完全就是想多了，她一看见男的就反胃想吐的毛病过了一年才完全好。
都是陈年旧事了，江淼敛眸，退出了堂姐的朋友圈。
和堂姐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月初，她得知她要上恋综后，找她聊了好一会儿。
[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真情在的，对于那段感情，我并不后悔。我只是有点气自己，气自己眼瞎了那么多年。]
她还分享了许多她身边的过的很好的夫妻例子，鼓励祝福了她一番。
江淼关掉手机，把头埋进被子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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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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