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如同轻纱般缓缓流动,枝叶低垂,朱露凝结,整座阿玛利恩堡宫像在沉睡中的巨人,还没有展露出生机。在由巨石堆砌而成的雄伟城墙下,库珀家族目送着来自邻国的客人们陆陆续续踏上归程。
载着约阿希姆和仆从的马车才刚刚消失在道路尽头,安斯艾尔就开始克制不住地思念约阿希姆。
他坐在议事厅听取大臣们枯燥地汇报政务,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看到站在树洞里假寐的猫头鹰,心里有了主意。
猫头鹰莱利有了新身份,除了给巫师当宠物,还突然开始充当两个王室之间的信使。
“别人**,为什么是我受累?”虽然这样想,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将每一封情书送到双方的手中。
他伸展翅膀在高空中从维拉扎诺飞到缇斯麦,伴着耳畔呼啸的风声,一直飞到缇斯麦的路德维希城堡角落一处高耸尖顶塔楼前,他盘旋而下,轻盈地降落在窗台之上,尖塔里正伏案阅读的王子听到响动,从座椅上起身来到窗前将铁铸窗户打开,取下莱利抓着的信封,揉一揉他的脑袋向他道谢。
莱利才不需要这位邻国王子的道谢,如果不是自己的主人安斯艾尔的吩咐,他根本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
他对约阿希姆没什么好感,也不觉得这个软弱的王子能给安斯艾尔带来幸福。
安斯艾尔的信同他的为人一样一打开便是浓烈的情感,从最近吃了什么好吃的糕点,做了什么梦,到这段时间处理了哪些事情,熟练地掌握了哪个魔法,都事无巨细地写给约阿希姆。
约阿希姆不觉得不耐,读这些信时,他感觉安斯艾尔就像坐在他身边同他讲这些事一样,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安斯艾尔神采奕奕的表情。
“约阿希姆,我想要同我的父王和母后说,向你提亲,你说好不好?其实我更想要跟他们说的是我想将国王之位传给我的叔叔留里克,可是我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在我还没有当上国王之前,我就同他们表达了这个想法,可是如你所见,最后我没能说服任何人。”
“约阿希姆,如果我不做国王了,我会获得一块封地,我将在那之上建造属于我的庄园,在庄园里种满红玫瑰,到那时候,你愿意来同我一起住吗?”
莱利一边站在阳台上休息,吃约阿希姆给他备好的小鱼干,一边冷眼旁观约阿希姆珍而重之地拆开信封一个字一个字仔细阅读,然后回到写字台展开一页新的稿纸开始回信。
回去后,莱利还要面对安斯艾尔的连番轰炸,新王光是一脸甜蜜地将约阿希姆的回信反复看上三五遍还不够,还要软磨硬泡逼问莱利见到约阿希姆后的每一个细节,他在做什么?他今天开心吗?他读信时是什么反应?他写信时脸上的表情如何?
越是这样,莱利就越是讨厌约阿希姆,不理解约阿希姆有哪里值得王这样喜欢。
“约阿希姆一直待在高塔里,没见他出去过。”
“为什么,他不跟他的家人来往吗?”
“偌大的城堡里除了侍卫和仆从,只有约阿希姆和缇斯麦新来的王后,也就是约阿希姆的继母瑞塔·万提斯两个王室成员。富歇家族这几代人丁稀少,仅有的几个贵族亲戚很早就离开了城堡,在各自分得的庄园里生活。”
了解到这些,新王难免有些在意,“瑞塔·万提斯是个怎么样的人?”
“年轻貌美,万种风情。”猫头鹰客观总结道。
新王心里不舒服起来,再给王子写信时就若有似无地提到了王子的继母。
“我听莱利说你的继母经常会去你的寝宫找你,”在给王子写下一大串诉衷肠的话语后,他在信的结尾假装随意地提起,“你跟你的继母关系很好吧?”
“我与继母并不熟。”王子在给新王的回信中写道,“说起来,最好不要让继母知道我们有书信来往的事情,你告诉莱利,以后让他送信时尽量避开她。”
见王子并不喜谈到继母,新王便也不再在信里提及了。
不知不觉间,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两个分居异地的有情人互通书信已有半年的光阴,半年来,新王对王子的思念只增不减,使得他时刻想飞奔到对方身前,迫不及待要再见面。
“莱利,我想好了,我要去见他!”新王的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彩,“我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在处理政务,就是为了能挤出几天的空闲时间,我已让马夫帮我备好了一匹快马,很快我就要见到他了!但是现在,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安斯艾尔创造的魔法“微光倾城”使得他完美地通过了中级巫师考试,他甜蜜地想一定是约阿希姆带给他的好运。
按照规定,通过中级巫师考试后的巫师就可以操纵水晶球了。但是他对此不太熟练,也不擅长占卜,所以当他对着水晶球问出他的问题时,水晶球只是模糊地告诉了他一个知道答案的人的地址。
王披着一身巫师袍,带着莱利七拐八拐在离阿玛利恩堡宫最近的一处城镇里行走,最终在偏僻的小巷深处找到了水晶球里说的那家魔法杂货店。
这家杂货店的窗户被高高堆放的杂物遮挡,室内显得很昏暗,近黄昏的时刻,从缝隙里投射进来的昏黄光柱里,灰尘在打着圈跳舞。
隔着一个房间的杂乱货物,店主在杂货店最里面的柜台前抬起古井无波的眼睛,声音慵懒而飘渺:“来买什么?我们有刚进的水晶球和魔杖,现在买可以打八折,客人要看看吗?”
王把斗篷掀到颈后,语气谦和地说:“我不买东西,就是想打听个事儿,您知道沃雪之境的白女巫现在住处在哪里吗?”
听到不是来买东西的,店主不耐烦地扭开头:“不知道,不买东西就走吧。”
王掏出一枚金锭让莱利交给店主,店主接回来拿在手中不动声色地转动,注意到这枚金锭底部带着特殊的印记,一看就是出自宫廷。
意识到来人尊贵的身份,他立马转换了态度,“知道!知道!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除了我,还真不一定有人能找到白女巫在哪儿。”
按照店主的指示,他们乘马车来到了位于大陆北方弗朗索瓦国东南角的一处府邸前。
这座府邸隐匿于幽静的街巷边,没有张扬的外表,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低调的奢华。
按理说只有贵族才能拥有这样大的府邸,但是院墙却看起来久无人打理的样子,斑驳的墙壁都被爬山虎侵蚀。
“您真不值得做到这一步,”莱利哈着气抱怨,由于靠近沃雪之境的缘故,这里气候寒冷,空气中刮着寒风,“跟臭名昭著的白女巫做交易,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从花匠手中出高价买一株最漂亮的还不成吗?”
“可是我想给他最好的。水晶球告诉我,这个世上没有哪一株玫瑰花比白女巫手中栽培的那株更漂亮了,我要带着最能让他欢喜的礼物去见他。”说着,安斯艾尔叩响了府邸大门。
须臾,大门缓缓开了一道缝,门后空无一人,看起来是察觉到了两人的到访,白女巫催动魔法开了门。
急匆匆迈进府邸大门的他们没有看到,大门旁边被爬山虎掩映的墙上嵌着一块金箔质地的门牌,刻着“若昂·奥兰治公爵府邸”字样。
穿过府邸的庭院,安斯艾尔看到枝蔓横生的花园里东倒西歪地生长着白玫瑰,已过了花期,由于无人清扫,凋零的花瓣散落一地,与干枯的枝叶混杂在一起,显得凌乱不堪。
他们推开府邸正厅的房门,见到了端坐在案桌前的白女巫,旁边的壁炉里燃着旺盛的柴火,炽热的温度驱散了两人带进来的寒意。
在见到白女巫之前,安斯艾尔一直以为白女巫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但是当亲眼看到她时,却发现她虽已不再年轻,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浅淡而优雅,细腻的肌肤仍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轮廓。
白女巫一头浓密的白色长发披散在白裙后,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典雅气质,只是碧蓝色的双眼被无尽的哀伤所笼罩,犹如两潭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火炉里的柴火堆叠在一起,橙红色的火苗将两人一鸟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白女巫沉默地听完王的诉求。
“居然是库珀家族的人…”她喃喃自语,随后对王说,“听起来你倒是用情至深,但是你能保证对方也是一个忠实的情人吗?”
她凝视安斯艾尔的目光深邃而复杂,因为在安斯艾尔的讲述中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单纯年轻一往无前的自己,也曾怀着这样坚定不移的信念,相信他们的爱情坚如磐石,相信爱人对自己的爱将永恒不变。
可是假话,都是假话呀,现实如同一记无情的重锤,狠狠击碎了她的幻想。曾经深信不疑的誓言,后来都化作了尖锐的讽刺,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她的心灵。
都怪自己真的相信了那个人花言巧语的虚假承诺,坚信那个人的忠诚如同太阳每天必然升起一般毋庸置疑。
可悲,可笑。
白女巫的话语里平添了几分魅惑,“我们不妨来做一笔交易,我可以给你我养的这株红玫瑰,我保证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哪株玫瑰比我这株更鲜艳了,而与之相对应的,我向你索取的报酬,仅仅是要求你口中的王子确如你所说是一个忠实的情人。你可要想好,如果对方背叛了你,不幸便会在你身上降临。”
安斯艾尔嘴角上扬,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毫不退缩的光芒,“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我们曾对着新月起誓,他发誓会一辈子钟情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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