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沈家的宝贝闺女吗？你和你两个哥哥这是做什么？”
“徐婶子，起这么早？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来碗豆腐脑？四分钱一份。”
沈柔娇抬眸看清妇人的相貌，笑着开口，左右两颊的虎牙露出，两根麻花辫搭在肩头，衬得小姑娘喜人又可爱。
“豆腐脑？”
徐婶子一怔，这不是只有县城才卖的玩意儿吗？
沈柔娇看出妇人狐疑，掀开了一旁的木桶，扑面而来清冽的豆香味儿，一块儿白嫩嫩的豆花赫然出现在眼前。
徐婶子双眸一瞪，“你做的？”
这东西可不好做，有这个手艺，沈家大哥怎么还来找他们借钱？徐婶子撇了撇嘴，“你刚刚说多少钱一份？”
“四分钱。”
沈柔娇笑着重复。
哪儿知对方挥挥手就走了，一路还嘟嘟囔囔，“忒贵了，做出来这玩意儿赚乡亲们的钱，真是一家子黑心黑肺的。”
她嘟囔的声音不小，传到三人耳中，三人面色具是一变。
沈家老四是个脾气大的，同龄人中横行霸道惯了，也不顾忌什么长辈晚辈的，大声道：“不买就不买，骂我们作甚？”
“没钱来这儿看什么看。”
“啊呸。”只见徐婶子转身，“你们有钱，你们有钱你们老子爹还来找我们借？还一碗四分钱，白给我我都不要。”
语毕，徐婶子白了三人一眼离开。
沈天佑气得冲上去，被沈家老三狠狠摁着左臂，“都是一个村的，闹大了不好看，我们今天是瞒着爹他们来的。”
“一个村的就能这样骂我们？爹什么时候去找她借钱了？”沈天佑说着气话，不过没有了刚刚的冲劲儿，别扭着坐到墙角。
“小妹，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去吧。”沈天南看了看大的又看了看小的，视线重新落在沈柔娇身上。
小姑娘显然没受到方才风波的影响，灵动的小脸上笑意盎然，“哥，再等等。”
在二十一世纪赚钱都不容易，更何况物资缺乏的七零年代，这么一点点挫折，击不退沈柔娇，“三哥四哥起这么早陪我出来辛苦了，这会儿没人，我们先吃早饭。”
说着，沈柔娇盛了两份豆腐脑，一份放了硬糖粉，一份放了咸菜。
这次，沈天南和沈天佑没有拒绝，端着碗吃了起来。最开始两人想着是出来卖的，心疼那四分钱，一个个都不舍得吃。
“小妹也吃。”
“嗯。”
沈柔娇给自己做了份咸的，里面又浇了些香油，她爱这么吃。想起什么，她从口袋里翻出一个袋子，里面是几块红薯饼。
她早上在家做的。
沈爸、大哥和二哥昨晚在工厂熬了个通宵，这是她出来前，给他们做的早饭，红薯饼和豆腐脑。
“三哥、四哥给。”沈柔娇递给两人。
红薯饼外面被烤的焦硬，里面软糯，还带着鸡蛋的香甜味儿，沈天佑是个嘴馋的，早上闻到这味道就一直惦记着，这会儿没有客气，从沈柔娇手里拿了两块儿。
被徐婶子气歪的脸也好了，沈天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妹三人吃的满足，馋晕了一旁的人。
小村庄的早集卖早餐的不多，多是卖日常用品或自家地里种的菜和果子。这个点来的，大多在家都没吃饭，三人吃的时候，不少人也都拿出了家里准备的早饭。
杂粮菜馍和咸菜，好一些的是玉米窝子，但都没有兄妹三人手里的红薯饼香。
有人没耐住馋，上前打听，得知豆腐脑四分钱一碗后纷纷打消了念头。这价格算不得贵，却也算不上便宜，咬咬牙能买得起，但他们出来是赚钱的，不是花钱。
“小妹，我们价格是不是降一降？”
送走第八个来问价的，沈天南不禁怀疑自家小妹的定价。
沈柔娇摇头，“三哥，再等等。”
七零年代不比二十一世纪道路纵横交错，这儿是几个村去往县城的必经之地。
眼下六点多一些，快了……
不知道沈柔娇在打什么主意，在对方坚持下，沈天南老老实实靠在墙角，和沈天佑一左一右守护着小姑娘。
周围也有看好戏的。
“小姑娘，再过会儿可就没人吃早饭了，不如你就降价卖给我们。”一旁卖菜的婶子开口。
“四分钱一份，不讲价，吃不饱可以续一次。”沈柔娇像是没听出婶子话音中的打趣，露出虎牙，笑看她。
婶子“啧啧”两声，“不识好人心。”
说完，带着摊位离沈柔娇几人远了些。
“叮铃铃~~”
听到从远处传来的车铃声，沈柔娇眼睛亮了，她等的客户，来了。
“三哥，把木盖掀开。”沈柔娇说着，又拿出了余下的红薯饼，“四哥，给你吃。”
“啊？”
沈天佑愣怔。
“还有这个。”沈柔娇盛了满满一碗豆腐脑，冲着沈天佑直笑。
沈天佑摸不着头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豆腐脑，“小妹是不准备卖了吗？”
他还傻傻搞不清状况，沈天南在看到不远处骑着二八大杠的那群青年时，瞬间了然，从后拍了沈天佑后脑壳一下，“小妹让你吃，你吃就行了。”
“好。”
沈柔娇推了推沈天佑，让他坐在最前的石块上吃。
小姑娘也开始吆喝，“卖豆花啦，香甜软糯的豆花，炎热的清晨来上一碗甜甜的豆花，保持一天的好心情。”
“咸香咸香的豆花，吃上一碗赛过活神仙。”
她这些话出口，不说周围的小贩，就连沈天南和沈天佑也一愣一愣的。
“卖豆花啦，甜甜的豆花，咸香咸香的豆花……一碗豆花，开启活力满满的一天。”
在周围商贩们还只是朴实的吆喝声中，沈柔娇又甜又软以及令人耳目一新的广告语，瞬间吸引了那群骑着二八大杠青年的注意力。
“嘿，小姑娘，豆花多少钱一份？”
有自行车停在沈柔娇面前，“四分钱一份，吃不饱可以续。”
“四分钱？”倒是比县城贵一分钱。
“嗯。”
“来一碗尝尝。”来人又指了指沈天佑，“那人吃的，可是你家的豆花？”见沈柔娇点头，他又道：“他手里拿的那东西还有吗？”
说话间，对方舔了舔唇角。
“抱歉，红薯饼暂时不卖。”
“啊？”
来人听了，兴致缺缺。
好在对方见沈天南已经给他盛好豆花，也没说什么，将自行车停在一旁，坐在沈柔娇三兄妹一早准备好的小马扎上。
“豆花是要甜口的还是咸口的？”
“咸口的吧。”
得到回答，沈柔娇往对方豆花里浇了些咸菜和一点香油，又拿了一块红薯饼。
她拿出那块红薯饼后，对方双眸便紧紧盯着她，“这是？”
“新客户赠品，只限前十位客户有。”
沈柔娇刚刚数了数，一共还剩十块红薯饼，用来卖不现实，不如做成小礼物。
她说话的功夫，张庆杰已经咬了一口。
味蕾瞬间爆炸！
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前十位都有？”
张庆杰反问，随即亮莹莹的巡视路上飞过的二八大杠，不知看到谁，他大喊一声，生怕对方听不到似的。
“老徐！”
“张哥？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和东子他们？”对方被他吓了一跳，自行车险些撞到行人，好在他骑车老练，及时刹住闸了。
“别说那些，你先来，我请你吃豆腐脑。”刚刚的功夫，张庆杰已经咬了一口红薯饼，那味道，比县城里卖的早饭还要香！
张家是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有钱人。
张庆杰亲哥哥在部队里，他本人也是国企员工。
家里在县城有车有房子，只是他犯了些错，被亲爹扔到乡下历练，每天只能早早骑着二八大杠赶去厂里上班。
“啊？”徐山呆然，不过还是顺从着将车停到一旁，就见原本还着急忙慌的青年，这会儿和什么似的，讨好的看着一旁的小姑娘。
“小老板，你看。”
张庆杰笑眯眯地看着沈柔娇。
沈柔娇无奈，又拿了一个红薯饼，张庆杰直接抢了去，计谋得逞，他陆陆续续又喊来了几个人，颇有将红薯饼包圆的气势。
不过一个青年看到他这般讨要红薯饼，好奇的在沈柔娇这里买了一碗豆腐脑。
四分钱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
两桶豆腐脑很快见了底，张庆杰吃完五六个红薯饼、喝完一碗豆腐脑，他道：“小老板，你们明天还来吧？晚上在这儿吗？”
不只是他，吃了红薯饼和豆腐脑的都殷切地看着沈柔娇。
被十数个青年这么盯着，沈天南和沈天佑都是有些惊慌，沈柔娇不慌不忙，笑意盈盈，“明早是一定来的，晚上不一定来得及。”
“这样啊……”张庆杰略有些失望。
“张哥来不及了，我们赶紧走吧。”有人看了眼表，时针快走到七的位置，众人一听，忙骑上二八大杠。
小摊铺冷清下来，余下零零散散几个人。
“小老板明天红薯饼还是只限前十位吗？”
“嗯呐，大叔想吃明早早些来。”
“好吧。”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沈柔娇伸了个懒腰，“三哥，桶里还剩多少？”
沈天南估摸道：“三四碗。”他有些不确定，“这些还卖吗？”
“带回家，这个点，爹他们应该也下班了。”
沈柔娇舒展好身子，帮着两人一起收拾摊铺，三兄妹收拾得很快，在一帮人艳羡和嫉妒的目光中离开了早集。
沈家所在的村落距离早集有一段距离。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三人看到村口的大槐树，槐树下坐着几个老人，还有聊八卦的村妇，这个时间点，村里大多人都醒了。
“哟，那不是沈家的吗？”
有和沈家熟识的，老远就喊出声。
沈柔娇刚穿越到这里不久，不认得人，沈天南和沈天佑却是一下就认出了，两人蹙眉，沈天佑更过分些，出声吐槽。
“今天早上还真是出门不利，怎么一直碰见徐家的。”
徐？沈柔娇捕捉到关键字，翻阅原主的记忆。
“好了，毕竟是长辈。”沈天南制止沈天佑继续吐槽，“小妹还在呢，注意些。”
沈天佑歪头看到沈柔娇一脸好奇的视线，撇了撇嘴，“也就看在小妹的面上。”他冷哼一声。
两个哥哥的态度，让得沈柔娇好奇。
她确认她从原主的记忆中没有找出有关徐家的太多事情，不然刚刚也不会问徐婶子要不要买一碗豆腐脑。
不过知道这会儿不是询问的时候，沈柔娇老老实实夹在两个哥哥中间，和他们一般当做没有听见刚刚的喊声，直直离开村口。
身后又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三兄妹不在意，奔着家门跑去，却是不想身后的骂声愈来愈远，正前方的骂声越发响亮。
“砰——”
“老二家的，把钱还我，这钱我们不借，三月份借你家的钱你还没还，你怎么好意思又借？”
“我家那口子是个心软的，你就抓着他薅羊毛？”
“快把钱给我，一家子没脸没皮的，难怪弟媳会抛弃你们离开。”
妇人声音又大又不客气。
沈柔娇三人离得越近听得越清晰，在确定这声音是从自家传来的后，三人撒丫子跑回家。
沈家。
沈父拿着旱烟，烟口向外冒着气儿，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前，老实的面容上满是窘迫，双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她大娘，我……”
“你什么你，还不赶紧把我家的钱给我！”
在妇人身旁站着一个和沈父模样相似的中年人，手中也是一把旱烟，不过和沈父不同的是，他的面容上除了窘迫还有羞愤。
“走吧你，我借都借了，你个娘们要什么要。”他猛吸了两口旱烟，又道：“我借给我亲弟弟钱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这日子要不要过了，二妞等着钱交学费呢，你把钱借给别人？”
“大哥大嫂别吵了，我……”
“不想我们吵架就把钱还我。”
沈父咬牙，“老二去房间把钱拿出来。”
“好。”
沈柔娇三人到的时候，沈父将拿出的钱还给赵叶，“大嫂别气了，钱给你们。”
“还差二十块，三月份借你的，也还我们，这年头谁家挣钱容易。”赵叶咄咄逼人，“你瞪什么瞪，老娘还不是为了你？”
“就会装老好人，家里有钱还是怎么？”
“这……”沈父困窘。
“快还，有钱送姑娘读县里读高中，没钱还我们？”
“都是一家人，闹这么难看干什么。”沈山河皱眉。
“一家人？你当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一家人当你是钱袋子，今天不把钱要回来，你别想进家门。”赵叶甩开沈山河拽着她的衣袖。
“大娘那二十块钱，我们还。”沈柔娇冷着小脸进院，“这两块钱大娘先拿着，余下的十天内我们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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