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濯像丢弃垃圾一样,甩开山本浅的尸体。那具尸体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很快就化成灰色的粉末,散尽到同色的土壤里。
周围的人伤的伤,残的残,没人再敢来找她的麻烦,都忙不迭地跑干净了。
江月濯的手脚逐渐变化成为正常的样子,红色的鳞片依然密密地裹着身体。她狂奔到小鹿身边,紧张地查看她的情况,“你怎么样?”
小鹿奄奄一息,身上到处都是血。她朝江月濯笑起来,“江月……你刚刚……好帅。”
江月濯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抱起小鹿,很小心地没碰到那些淤痕,往外跑,她记得在酒吧的那条窄巷里夹着一家小诊所。现在按时间算多数人刚下班,巷子里有很多店开了业。有个靠在招牌上抽烟的女郎看到她们,惊得差点烟都掉了,慌忙道:“快快,在春香洗头房后面!煜叔现在应该在店里!”
江月濯来不及和她寒暄,像阵风似的掠过去,远远丢下一句,“谢谢姐!”
女郎含着烟嘴,细长的眉绞起来,“这俩倒霉催的小姑娘,又得罪谁了这是?”
春香洗头房后面确实有个不大起眼的小诊所,可怜巴巴的牌子被隔壁那硕大的招牌挤得不剩多大点地方,很不打眼。江月濯撞开玻璃门,看诊台后面坐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眼都不抬,“搁那边床上。”
江月濯把小鹿放下,“大夫……”
“别着急,我先看看。”男人从台后绕出来,拿了副眼镜架鼻子上,“哎哟,可怜见的,什么人揍的啊这是,下手可忒狠。”
诊台后面摆了架木屏风,隐约能看见屏风后有个人。他抬手招呼道:“嘉雪啊,去把急救药箱拿来。”
叮铃哐啷响了两声,一个看起来和小鹿差不多大的女孩提着箱子出来,“煜叔,给。”
煜叔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瓶药油和两支针剂,问江月濯:“你们准备用哪种药?这个针,维萨里出的,贵但好用,一针下去这小姑娘就能好的差不多,这个药油,效果慢点,不过便宜。”
江月濯沉默了一下,“用针剂吧。”
“提前跟你说明白了哈,这玩意真的挺贵……”煜叔嘟囔着,拧开针头套,一针打在小鹿颈侧,“哎哟,脸上这伤,真是作孽哟,好好的姑娘家脸给划成这样……这个口子得单独治,我先给缝起来,后面搞不好得留疤。”
祝嘉雪又从后面出来,递给江月濯一件长外套和一双鞋。她朝江月濯比划一下,示意她穿上。
江月濯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有鳞片蔽体。她穿上外套,朝祝嘉雪感激地笑笑。
“煜叔,”她转向老头,“我先出去一趟,麻烦您先给她治着,我回来就付诊费和医药费。要是您不放心,我可以告诉您,我就住六区11层,我叫江月濯。”
煜叔看她一眼,“看你年纪小,办事倒挺敞亮。去吧,都是邻里邻居的,这小女孩也来过我这几次,唉,真可怜啊。”
江月濯朝他点点头,走了。
“煜叔,”祝嘉雪亮着手机走到病床前,“嘉山哥发来条消息,说是山本组有个偏支的儿子死了,想找咱们扫听扫听消息。”
“山本组都没落成那熊样儿了还把自己当盘菜呢?”煜叔从鼻子里嗤笑一声,“不用管,一群没主人的疯狗。”
“好的煜叔。”祝嘉雪点点头,又有点不安地看看外面,“刚才那个……万一她们得罪的人找过来……”
“别紧张,”煜叔把缝合线打了个结,“只要不是银盾出动他们的清扫一队,旁的咱都不怕。”
祝嘉雪这才略略放下心,专心给煜叔打下手。
两个人给小鹿处理完伤口,合力搬她到屏风后面的里间,祝嘉雪还拿来一条薄毯给她盖上。这时候诊所里也没什么人,她就又去打了一盆温水,细心地清理掉小鹿脸上的污痕。
热毛巾温柔地拂过面颊,却难以掩盖破皮裂肉的痛苦,小鹿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似乎还没能从刚才那绝望的一幕里走出来。
“你醒了?”祝嘉雪轻声问,“你的朋友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小鹿呆呆地看着她,神情很恍惚,“我……还活着?”
“是不是很痛?”祝嘉雪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避重就轻地说,“还有一点止痛药,我给你拿来吧?”
“那个……那个!”小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激动地拉住她的衣服,“和我一起的人!她,她去哪里了?她还好吗?”
“嘘,嘘,”祝嘉雪安抚她,“她不要紧的,看起来没事。”
“太好了……”小鹿似哭似笑,“太好了,她没事……”
祝嘉雪这才注意到她嘴里有颗牙缺了半截,她犹豫了一下,婉转地问小鹿,“你嘴里,没事吧?”
“你是说这颗牙?”小鹿摸了摸嘴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痛意,但是在针剂强有力的作用下,现在连伤口都已经快愈合了,“不要紧,一颗牙而已,哈。”
“你们怎么……”祝嘉雪话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呃,算了,没什么。”
“你是想问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吧?”小鹿在听到江月濯没事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好像振作了一样,甚至还能很平静地答,“我做了件错事,让人家找上门来了。”
“还好她没事,否则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小鹿叹气,“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们用的药应当不便宜吧?”
“你朋友坚持要给你用好药。”煜叔转进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伤口,“我跟你说,她要是一直不回来的话,我可就要拿你抵药费了。”
“不会的。”小鹿笑起来,扯到了伤,“煜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值钱。再说了,她才不会放弃我!”
煜叔动作一顿。
“那,但愿如此。”他深深地看着小鹿,重复道,“但愿如此。”
时间不断变化,诊所里断断续续来了几拨人,又很快离开。直到半夜,最后一个来拿药的女郎也走了,煜叔打着哈欠说,“小姑娘,我们得关门了。看起来你朋友不会回来了。”
小鹿咬着嘴唇,有淡淡的潋滟水光在眼里浮动,仿佛能滴下碧色。她避开煜叔的目光,执着地看着门口,“不,她会回来的……”
门响了。
来者是江月濯。
她还穿着那件祝嘉雪给的长风衣,表情恹恹,下摆是湿的。
“江月!”小鹿开心地朝她摆手,“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江月濯对她回以温和的微笑,费力把一个包放在柜台上,“大夫,你看这些够不够?”
煜叔瞥一眼她,打开包。
里面全是现金钞票,一捆一捆整整齐齐,这一包大概得有二三十万。
“用不了那么多。”煜叔顿时眉开眼笑,他点出五捆收好,把剩下的推回去,“你带来的那小姑娘在那呢,看这精神的,一直在等你,快带她回去吧。”
“其实我还想拜托您个事,”江月濯没动,定定地看着煜叔,“打听个人。”
煜叔缓缓把点钱的手收回来,拢在袖口里。他打量着江月濯,问:“什么人?”
“银盾清扫二队的前队员,王东勤。”江月濯说,“这个人在3月17日晚出了一次任务后次日就离职了,非常匆忙,甚至当月工资都没结算……治病剩下的这些,就当一点给您的辛苦钱。”说罢又轻轻把包往前一推。
煜叔笑起来,“小姑娘,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开诊所的普通大夫,哪有渠道打听得到银盾员工的消息啊。”
江月濯也笑了。
“普通大夫可搞不到维萨里的第六版活性修复剂,也装不起九万山的铁壁系列半自动防御系统。”她笃定道,“山本组找您打听过我们,是吗?”
煜叔慢慢向后,靠在太师椅上。
这个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拿起白瓷杯呷了口茶,撇了撇沫子,这才缓缓摘掉眼镜,笑容依旧和气,话语却不那么圆滑,“你是R党的人?还是银盾来摸底?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唐先生。”江月濯摇摇头,“我们只不过是两个卷入纷争的倒霉蛋而已,如果您不放心,大可将我的信息告知山本组,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您再做一笔交易罢了。”
唐本煜打量了江月濯许久,终于缓和下来。
“我对你的评价没错,你确实是个敞亮人,只不过是个有秘密的敞亮人。”他撑着太师椅的扶手站起来,“好吧。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我会帮你找找的。”
“那就麻烦您。”江月濯笑了,“小鹿,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诊所。
这条巷子依旧是那么热闹,诊所的招牌渐渐远去,淹没在一堆五光十色里。小鹿回头看了一眼,问江月濯:“江月,那笔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江月濯侧头,唇角渐渐抬起。
“那是孙伟的钱,杀了铃铛的三个凶手之一。”她轻声说,笑容里仿佛也带上了血味,“现在,我们前期的目标就只剩一个人了。”
小鹿看着她,同样甜蜜地笑了起来。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问,声音软得似乎能拉出丝,“□□他?”
“我会去解决他的,你现在先安心养伤,好吗?”江月濯垂下眼,指尖轻柔地蹭了一下她脸上的伤口边缘,“王东勤这种级别的不值得你出手。我今天问了孙伟,他们后面还有个大的呢。”
“大的?”
“基里尔偷走的东西,是银盾的大少爷白井建司准备送出去的礼物,”江月濯说,“所以你猜猜,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
“原来真正的凶手是白井建司。”小鹿碧绿的双眼瞬间冷凝如刀,但转眼她又欢欢喜喜地拉住江月濯的手,她像朵带了毒的棉花糖,看起来软绵绵甜蜜蜜,实际上咬一口就会死,“你去杀掉他的那一天,不要忘记我呀。”
江月濯任由她拉着,两人并肩往回走去,“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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