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牢房内,程久和闻歧并排坐在一起。
“海心监狱的犯人呈金字塔结构,下层的灰蓝囚衣最多,中间是橙色囚衣,最顶端的黑色囚衣最少。”程久说:“我们这片劳动监区,1-4层给最低级的灰蓝衣,5层给橙衣,上面几层属于黑衣囚犯,他们可以独享一整层楼。”
闻歧问:“几个黑衣?”
程久面露赞赏,和闻歧聊天总是那么高效,这么快就推断出黑衣囚犯在个位数。
“据我所知,目前有4个。咱们这总共三栋楼,有两个黑衣关系不错同住一栋,剩下的每人独享一栋。”
闻歧:“你见过他们吗?”
程久顿了顿:“黑衣犯人的阶层太高,不是灰蓝衣能接触的,你今天碰到了谁?”
闻歧:“很年轻,一头长发,五官有冲击性。他在禁地神出鬼没,眨眼就不见,身上的气息很危险。”
程久立刻有数了:“他是整个海心最神秘的高级囚犯,我不知道他的信息。黑衣囚犯出现在禁地不奇怪,他们在监狱的权利很大,狱警都要让三分。”
闻歧:“剩下三个是谁?”
“一个是大名鼎鼎专挑孕妇虐杀的‘毒蛇’,另外一个是绑架百名小学生并做成人肉包子的‘厨师’。他们被关进海心监狱前是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臭名昭著,联邦警方为了抓捕他们不惜开出天价悬赏。另外一个背景比较普通,但能成为黑衣囚犯,恐怕也有点东西。”
闻歧笑着叹气:“还以为夺了橙衣,能稍稍躺平一下。谁知道半路杀出黑衣囚犯,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哎,当囚犯难,当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囚,难上加难。”
程久挑眉:“遵纪守法?”
闻歧眨眼:“可不是吗,哪两个大冤种会因为帮派斗殴被抓进来,原来是我和伍苍这对难兄难弟。”
程久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的罪名是武装叛乱。”
闻歧难得惊讶一回,“你?武装,叛乱?”
程久:“我不像?”
闻歧深沉道:“完全不像,我觉得你应该是老狐狸骗人罪。”
程久:“……”
点到为止,谁也没有深问。
合作不看过去,只看现在和未来。
闻歧中午没休息,这会儿真有点困了。
打了个哈欠刚躺上床,军靴踏地的“嗒嗒”声再度响起。
他和程久对视一眼,坐起身。
邓颂带着雪山顶的寒气踹开宿舍门,气温都仿佛下降几度。
闻歧笑着上前。
邓颂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冷冽如霜。
“闻歧,你私闯禁地,无视监狱规则,有什么话说?”
程久心中一凛——被夺衣之战吸引了注意力,忘了闻歧闯禁地的事了。
邓颂是来兴师问罪的,难道他又想在闻歧脖子上留几道掐痕。
闻歧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我没闯,我看到禁止入内的提示就停下了,实打实的守法好囚。是袁富骗我进去的,要不是他,我连禁地在哪儿都不知道。”
邓颂和闻歧差不多高,但他看人时,永远居高临下。
骨子里的傲慢像飞射的寒针。
他冷笑一声:“不管是袁富设计你,还是你将计就计试出禁地的位置,犯错就是犯错。囚犯闻歧,关禁闭12小时。”
伍苍看到狱警过来,还以为是给闻歧发橙衣的。
他喜滋滋地进门,听到了这个晴天霹雳。
“什么,12小时?”来监狱这么久,他把能八的八卦都八了,对规则很清楚,“关禁闭不都是6个小时吗,怎么一下翻倍?在黑漆漆的密闭空间关12个小时,这、这谁受得了?人会疯的!”
话说得很小声,还是被邓颂听到了,他吐出几个字:“13小时。”
伍苍:“你……”
邓颂:“14小时。”
伍苍拳头攥起,颈侧青筋暴凸,满腔的怒火一下点燃。
可是,心中再不服、再憋闷、再想抗争,他也只能生生压下火气。他不敢再求情,增加闻歧的禁闭时长。
越忍,心中的愤懑越沸腾。
闻歧听到伍苍粗重的呼吸声,冲对方安抚地笑了笑,点头认罚。
他抬腿往外,到门口了发现邓颂没动,心头一跳。
邓颂冰寒的视线刺向程久:“从今天下午开始,你去2车间。”
闻歧的笑意骤减:“按照约定,应该不是今天。”
邓颂一开始给的期限是5天,现在才4天半。
“约定?”邓颂冷嗤,“你一个玩物,配我和约定?闻歧,依仗我却只会添麻烦,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他不看闻歧,径直看向伍苍。
威胁意味拉满。
邓颂能把伍苍弄来112,就能把人弄走。
狱警和囚犯从来不是平等关系,112所有人任邓颂拿捏。
闻歧不再说了,轻轻道:“当然,我们都听你安排。”
他转身往前,嘴唇轻抿。
杀意藏在笑意之下,已然按捺不住。
闻歧被带向禁地,遇到的囚犯全都驻足看他。
大多数是惊叹他夺衣成功的,也有很多想和他套近乎,套出他的绝招。
可邓颂在旁边杵着,像个发着冷气的冰柜,没有犯人敢靠近。
伍苍一路跟到放风的操场,忧心忡忡:“14小时,邓颂太过分了,这是滥用私刑!闻歧没去禁地,凭什么惩罚他,他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可乖了!”
程久:“……乖?”
他忽略伍苍十米厚的滤镜:“刚去外面打听到什么了?”
伍苍垂头丧气:“都是他们打听我,好几波人拐弯抹角地问我闻歧的过往。”
程久不动声色:“你都说了?”
伍苍:“没法说呀,他来帮派比我晚一点,我只认识他两个多月,他来之前的事不知道。”
对自己人,他认真解释,“程哥,我偷偷告诉你,不是闻歧没和我说,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记得以前的事,失忆了。”
程久眉头微皱。
伍苍挠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狗血了,又不是演电视剧。我寻思着,医学这么发达,什么失忆不能治,还硬拉他去做过检查,花了好多钱。医生说他脑子没问题,找不出病因。”
程久:“身体没问题,那就是其他因素了。”
伍苍:“什么因素?”
程久:“人为。”
禁闭室狭窄、黑暗、幽静。
面积不到一平方,没办法躺下,坐着很难受,腿伸不直必须蜷缩。顶也低,人站不直,不管什么姿势都折磨。
闻歧百无聊赖,手指下意识沿着禁闭室的天花板摸索。
禁闭室也是水泥房,触感粗糙不平,往上摸时手只能半举。
摸到角落,他指尖一顿。
禁闭室其中一个角落边缘,刻了几条很短的线,一横一竖交叉,先短后长再短。
每一条线代表一次,这样的线足有几十条。
闻歧瞬间理解这些横竖线条的意思。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记录习惯。
不仅线条的横竖排布,线条的长短转折,都和他的设想完全相同。
如果他被反复关进禁闭室,要留下记录,他一定会这样做。
这种习惯,他不会告诉别人。
刻在监狱的禁闭室,也起不到提示作用,没什么刻意模仿的价值。
只剩下一种可能。
他来过这里。
他到过海心监狱,还多次被关进禁闭室。
一个接一个问题浮出水面。
小问题如海心监狱不允许携带武器,这些痕迹是用什么刻出来的,总不能徒手。
大问题比如为什么会被关进这里,以前的他犯了什么事。
海心监狱与世隔绝,插翅难逃,据说只有死人才能出狱,他怎么活着出去的,越狱吗?
闻歧把问题一一排序列好,海心监狱的种种在他脑海里构成一张网,有些节点通了,有点还是一片黑暗。
禁闭室会混淆时间概念,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仿佛被全世界遗弃。在虚无中,每一秒钟都是一次空前绝后的精神摧毁。
可对于心灵有锚点的人来说,这里静谧无边,思绪可以信马由缰逍遥自得,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时间和空间完全属于自己。
禁闭室的门被打开,映入狱警眼帘的,是闻歧曲着长腿酣睡的脸。
邓颂这些天上晚班,叫他出来的是岑尔。
闻歧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和那些在禁闭室待到崩溃,出来就求爷爷告奶奶,屁滚尿流说再也不敢犯错的犯人截然不同。
岑尔兴味更甚,像一只潜伏着准备抓老鼠的猫。
他吊儿郎当地说:“待上瘾了这是,要不要我给你延长几个小时?”
闻歧轻笑:“不用。”
他迎着岑尔的打量走出,“我能回宿舍洗个澡吗?”
“不行。”岑尔说,“现在是上工时间,当然要送你去车间。急着回112干嘛,或许等一会儿,你的牢房就不在那儿了呢?”
闻歧懒得和他打哑谜,没提要吃饭,安分地跟着。
他不急不忙走进2车间。
平时各自忙碌的犯人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是他!”
“对对对,就是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一夺衣成功的牛人,还是E级!”
“他怎么还来上工?橙衣囚犯可以开摆,不用干任何事啊?”
“你看他穿的衣服就知道,还没到橙衣呢。想想也是,一个E级,哪够格呀。”
闻歧一概无视,在人群中搜索程久的踪迹,抬眸时一怔。
他找到了程久。
但不止程久。
伍苍、瘦高个、胆小的中年狱友……112牢房的所有人,全被弄来了2车间。
在他被关禁闭,被限制自由的时候。
闻歧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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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海心监狱(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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