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白大褂们现在的走路动作打个比方,岑繁花会说“幽灵”。
抛下屋子再次播放起来的里轻柔的女声,她经过了一扇门,来到了另一边的走廊。
病房就像是独立的空间,凭空出现的门能够打通独立空间与其他地方的通道完成沟通。这也许是障眼法的一种,但岑繁花已经无意探究了。
冷色的灯光打在金属通道中,岑繁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感觉到自己头在不受控制地膨胀。
异化值:43%。
掌心湿漉漉的,岑繁花尽量不去想那到底是汗还是黏液。
她的心脏像被人捏住一般正在紧紧地收缩,眼前的一切都格外清晰,没有线条也没有二维的事物出现,她好像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公司。
岑繁花挺直腰背,她强行绷着身子,把异化的事情抛置九霄云外,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无欲无求的普通白大褂。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岑繁花终于听到了推门声。
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闪着红色光芒的门,屏幕上亮着笔锋锐利的笔画,岑繁花抬眼望去,上面绘着奇怪的花纹,花纹正中央是一串小小的字——研发部-异化排查中心。
看起来研发部分像是由不同中心组成的,岑繁花来到的所在正是针对异化的所在。
白大褂们进门,脱下身上的倒计时器,放下手提箱,进入各自的隔间休息。白大褂们并不交流,仿佛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岑繁花找了个没有人的隔间,隔间里有镜子,她脱下头盔,看到自己的脑袋膨大了一圈,还不是很像章鱼的程度,更像是被人打了脑袋,现在是淤血状态。
她整张脸都嘭嘭的,像水肿了一样,眼皮肿得尤其明显,眼睛都显得睁不开了,鼻子内壁也被挤压,呼吸有点困难,腮边反而通透了许多,像是有了新的呼吸渠道。
岑繁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暗自吐槽真是丑了不少。她抬起手,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瘦弱了不少,肌肉和脂肪都变薄了,骨头开始突兀,像昆虫的骨节。
与此发生对比的是小狗健康了不少,小爪子蹬在腿上都变得有力气了许多,幸而是小体狗,长不大多少,不然岑繁花还要想着怎么藏起来比较好。
狗被她放出来压在白大褂下面,便携易藏的状态,岑繁花脱掉手套,用纸巾擦拭掉溢出来的黏液,然后换上隔间内储备好的一次性手套。她的掌心出现了圆形的凸起,乍一看像是手压在什么环上后引起的红肿但岑繁花心知肚明,那是吸盘。
岑繁花换手套的时候有个机器人进来掀了个帘子,正好和岑繁花头上的头盔正面相对。机器人习以为常,放下手中的托盘就退了出去。
岑繁花把托盘拖过来,上面赫然是一次性的针头和一个试剂盒,盒里面装着两支安瓿瓶。
她拿起试剂盒,上面是一串药品名字,岑繁花直接翻到效用部分:“用于抑制变异,使异变一定程度上无效化,每次注射两支,每天一次。”
岑繁花当即打消了注射这个药剂的念头。
只能抑制不能根除,在她眼里和没打没有什么区别。
她把盒子放回托盘里,想了想,又全都收了起来。
她换上新的白大褂,戴上备用的干净头盔,把狗塞进自己衣服下面的兜里,然后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外面已经有白大褂们陆陆续续出来了,麻木地站在一扇门前,像一条条僵硬的死鱼。
岑繁花不引人注意地飘到隔壁换一件,叫上还在换衣服的朝云,又揣上朝云没动的药盒与针头,再次出来后几乎没花费什么时间犹豫就站进了白大褂的队伍里,头盔有点沉,像她昏昏欲睡的眼皮一样。
白大褂们顶着一个个丧尸般的黑色脑袋,攒动在一起,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良久,黯淡的屋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头顶传来骨碌碌的声音,有东西在上面奔跑,岑繁花随大流抬起头来,看到头顶赫然开了一扇天窗,一截梯子向下延伸,固定好后咯噔一声,示意下面的人可以上来了。
白大褂们虽然挤挤挨挨的,但竟然还算井然有序,一个一个登上了楼梯。
岑繁花觑着空隙上楼,楼上是一间中控室。
岑繁花看不懂最大的板块上的数据,她混在麻木的人群中,听着中控室中的播报:“请各位高等研发官依序坐好,排序数据已经准备完成。”
后半句话岑繁花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但她听懂了前半句话,在这个怪谈中,自己的身份又进行了一次转变,虽然不知道自己替代的白大褂在怪谈眼中是她自己还是白大褂原身,但这个身份的变更无疑是一次升职,即使手段不那么高明。
她找到空位置坐好。原本定在小显示屏上的字像浮动起来般印在她的头盔屏幕上。
“……33号,喜爱值:66%、个体转化率:10%、试验异化值:31%、寄生活化值:69%……”
除了异化值,岑繁花看不太懂那些个体转化寄生活化之类的数值,但这并不妨碍她理解这些数字代表的意义——这是一个个病人的数据。
岑繁花顿时醒悟了,她应该没有完全代替白大褂,自己的变化数据仍然存在这些数字里。
右下角有一个什么“高等研发官”修正数据的按键,和头盔匹配上后,挪动一个竖式鼠标就可以操控。
岑繁花啧啧称奇,这数据居然可以手动修正,那岂不是给了自己一个极大的钻空子漏洞。
她感到极其荒谬,全自动化时代,居然有一个工位是完全人工操控数据。
所谓“高等研发官”的任务,说白了就是一遍遍地核对数据变化,有问题就进行修正,每个人左上方都有一个公式,也算是计算器,输入相应的基础数据,可以计算出最终的数值,一一对比后看看是否能核对上即可。
岑繁花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想到了一个计划。
她一边轻微地挪动自己的姿势,一边在大脑里捋所有出现过的消息。
全人工的工作当然也可以是易控的,前提是“人工”的“人”全都尽心尽力地为这个怪谈服务。
怪谈是怎么保证高等研发官们全都能完全为它所用的呢?
只能是被注射的安瓿瓶试剂。走到这一步能意识到杀“子”才能避免被完全异化命运的人寥寥无几,而做出这一行动的人出发点几乎完全是为了避免继续异化下去。既然如此,那这些人几乎都会选择能够抑制异化的试剂。“抑制”而不根除,从某种情况下也可以说是一种依赖。
针头和安瓿瓶冰冷地滚在她的白大褂衣兜里,岑繁花侧侧身,故意露出安瓿瓶的形状,两者相互撞击,发出不大但足够引人注意的声音。
声音自然引来了临近之人的注视,口袋里的安瓿瓶立刻接受到几束火热的目光。看来在这里最重要的生存之道果然就是压制异化的试剂。
岑繁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正在章鱼化的人类的声带是正在失效中的,但是头盔可以选择出现电子音或者头盔投屏字。她调试出头盔外置屏幕的打字器,迅速地打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立刻开始跟隔壁的白大褂们卖惨。
她打的字不多,把朝云摘出去后编造了一个令人痛彻心扉的故事。大意就是自己节省下来两次的抑制剂,已经在完全异化边缘,为了下面刚刚入职的试验官多活几轮,想要修改那个人的数据,请多多通融,如果各位允许的话,自己以后的抑制剂依旧可以给各位使用,如果可以的话,她会想办法让那试验官在自己死亡后接替自己的工作,也会想办法继续供给在场的各位抑制剂。
这个计划是有漏洞的,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只有四瓶药液,现场除了她和朝云,还有六七个白大褂,实在不能保证行动的稳定性。
实在是僧多粥少,岑繁花此举实在是踩着刀尖蹦迪。
她只能尽量地许以利益诱惑身边的白大褂。
暂时只有四瓶——岑繁花比比划划。
身边的白大褂自然是心动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岑繁花很干脆地又打出了一行字,以表决心和自己的痴情。
和绝对冷漠甚至能做到泯灭人性的人说话,只打感情牌几乎没有用的,岑繁花必须先尽可能地说明自己未来能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旁边的人沉默了有一会儿,才打字问出来几个字,仿佛是不说话久了,连文字表达的情感都匮乏。
“只是改一些数据?”
即使根本不存在这么个人,岑繁花还是努力装作沉痛地点了点头,黑色的大头盔沉郁地点动。
她打字:“就改一点点,怕他死了。”
白大褂们顶着头盔,最终还是点头了。
反正所有人都有修改权,不怕岑繁花动手动脚地太过分。
几个人讨论出结果后,进行了第一轮的数据佐证。
岑繁花成功地钻到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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