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茅草屋顶的裂缝,在林雨眼皮上织出细密的金网。她蜷缩在霉味刺鼻的草席上,数着第七只从耳畔爬过的潮虫。弟弟林霁在梦中抽搐,三岁孩童的肋骨像琴键般凸起,每次呼吸都带出破风箱似的杂音。墙角歪斜的米缸倒映着晨光,缸底残余的几粒糙米正被老鼠啃噬。
她赤脚踩上泥地,寒意顺着脚趾窜上脊梁。灶台上积着昨夜的雨水,缺口陶碗里飘着三根发黄的野菜。林雨伸手去捞,指尖触到碗底黏腻的青苔——这碗已有两日未刷,因着家中最后一块丝瓜瓤被父亲拿去换了赌资。
"阿姐...水..."草席上的林霁不知何时醒了,林雨抱起豁口的瓦罐,发现最后一口水已结了冰碴。她将瓦罐贴在小腹暖着,忽然想起亚马逊雨林里用芭蕉叶取晨露的法子。
茅屋西北角的裂缝透进天光,林雨踮脚望去。薄霜覆盖的菜畦里,去年冻死的茄秧像具具黑色骸骨。篱笆外老槐树的枯枝上,乌鸦正啄食着不知谁家丢弃的鸡肠。她盯着那抹猩红,胃袋突然抽搐着发出轰鸣。
瓦罐里的冰碴开始融化。林雨喂了弟弟一点水,就着冷水嚼碎最后半片陈皮,苦香在舌尖炸开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现代社会的咖啡机还有自动贩卖机的三明治。
"该醒了。"她掐灭突如其来的乡愁,开始清点能用的上的家当:生锈的镰刀、半截麻绳、豁口陶罐。
林雨踩着吱呀作响的竹梯爬上阁楼。霉烂的稻草堆里埋着具松鼠干尸,旁边散落着父亲输钱后摔碎的酒坛碎片。她掀开漏风的草帘,发现北墙裂缝能塞进整个手掌——难怪昨夜寒风像刀子般往屋里灌。
"需要泥浆。"她跪在墙角抠下块夯土,指尖传来沙砾的粗糙触感。突然想起村口废弃的砖窑,那些堆在河滩的黏土或许还能用。正要起身,头顶突然砸下团湿冷的雪块——茅草顶终究没熬过这场倒春寒。
阁楼角落的蛛网颤动起来。林雨顺着蛛丝方向望去,发现承重梁上有道新鲜的裂痕。她解下束发的草绳丈量,裂痕长度已超三寸,这意味着整面西墙随时可能坍塌。
回到堂屋时,林霁正用树枝捅着灶膛里的冷灰。孩子把灰烬抹在墙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七"二字。
"霁儿怎么识得这个?"她蹲下身问。林霁仰起小脸:"娘说...咳咳...叶似掌..."孩童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竟渗出血丝。
林雨抓过陶罐冲出茅屋。晨雾还未散尽,她赤脚踩过结霜的田埂,在村口老井边遇见洗衣的苏娘子。妇人棒槌下的粗布裂开道口子,露出内里补丁叠补丁的夹层。
"雨丫头来打水?"苏娘子挪开位置。
井绳勒进掌心的旧伤,林雨却专注数着辘轳转动的圈数。当第十九圈时,木桶终于触到水面,晃动的倒影里映出她脖颈处未愈的掐痕——那是三日前父亲抢银子时留下的。
"要活的像个人。"她对着井水喃喃,桶中忽然跃入尾小鲫鱼。林雨瞳孔微缩,想起这口井连着后山溪流,或许能设个鱼篓。念头刚起,苏娘子突然惊呼——她洗衣的皂角粉正被井水冲散成泡沫。
林雨盯着泡沫的流向,突然抓起块碎石在地上演算。井水暗流通往东南,而那里正是昨日发现野薄荷的洼地。若在河道分叉处设闸,或许能困住些鱼虾。
"阿姐!"林霁的哭喊刺破晨雾。林雨拎着水桶奔回时,见茅屋西墙塌了半扇,坍塌的土块间,竟混杂着大量赭红色颗粒——这是烧制陶器的黏土!
正午日头晒化霜花时,林雨已清出半筐红土。坍塌的墙体暴露出竹骨结构,那些被白蚁蛀空的竹片,此刻成了绝佳的编织材料。她将红土与水洼里的藻类混合,发现黏性竟不输现代水泥。
"霁儿递根直些的树枝。"林雨抹了把额汗,看弟弟蹒跚着抱来捆荆条。
修补墙壁的动作突然顿住。林雨盯着掌心逐渐凝固的泥浆,突然想起烧陶的温度曲线。若能在后院垒个简易窑炉,或许能烧制些瓦罐换钱。念头刚起,腹中轰鸣如雷。
灶台上的陶罐冒着热气。林雨掀开盖子,见三根野菜在沸水中沉浮,旁边漂着些疑似树皮的碎屑。她捞起片带着齿痕的榆树皮——这分明是林霁饿极了啃的。
"该进山了。"她望着后山轮廓呢喃。记忆闪回实验室的标本柜,那些风干的草药标签上标注着收购价格。野薄荷、柴胡、甚至毒箭木,在这或许比粮食金贵。
晨雾未散,林雨将磨利的石刀别在草绳束腰上。弟弟的烧退了,此刻正攥着她昨夜编的蝈蝈笼酣睡,林雨出门前拜托邻居苏娘子照顾他。
山道覆着青苔,七岁女童的布鞋很快渗进水。林雨却盯着石缝里蜷缩的紫花地丁。
"沙沙..."头顶传来异响。她猛地后仰,毒箭木的蒴果擦着鼻尖炸开,乳白汁液溅在身后岩石上,瞬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林雨却笑了,掏出竹筒小心收集毒液——这是制作箭头的好材料。
山涧在四十步外传来水声,但林雨盯着岩壁上蜿蜒的湿痕迟迟未动。青苔分布呈现明显的辐射状,这是长期渗水形成的生物膜。她抽出柴刀劈开垂挂的葛藤,腐殖质的气息扑面而来——暗红色岩壁上,岩黄连的细碎叶片正从缝隙里探出头来。
"石斛?"攀上湿滑的凸岩时,她险些踩空。附生在栎树虬枝上的兰科植物垂下流苏般的淡黄花串,气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林雨解下腰间草绳,将柴刀绑在长竿上。刀刃擦过石斛茎秆的瞬间,乳白色黏液顺着切口缓缓渗出。
取药的动作突然顿住。下方水潭泛起不自然的涟漪,枯枝组成的浮渣正以诡异的角度打转。林雨攥紧背篓系带慢慢后退,直到背靠山岩才敢俯身掬水。指缝间漏下的溪水带着铁锈味——上游必有矿脉。
转过鹰嘴岩,豁然展开的野樱林让她呼吸一滞。粉白花瓣铺成绒毯,却暗藏杀机:每棵树下都散落着动物骸骨。林雨折了根长枝探路,果然在腐叶下触到绳套陷阱。铁丝上挂着半截松鼠尾巴,断口处发黑溃烂。
"淬了蛇毒。"她用石刀割断陷阱,突然瞥见三趾足印——是幼年野猪。顺着蹄印方向,腐殖土里冒出成簇的鸡油菌。林雨没有贸然采摘,而是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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