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杨瞪大双眼看着兜帽被摘下,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那张脸上时常挂着温和的笑容,温良恭谦。
而此时,男人的眼神晦暗如深渊,健硕的臂膀将那清秀和尚死死搂在怀中,俯下身子,一遍又一遍的蹭着他的脸颊。
亲昵,暧昧,霸道,禁忌。
嘶哑而陌生的嗓音响起,道出不为人知的隐秘:“承认你爱我就那么难吗,小和尚?”
和尚白皙的脸颊绯红,伸出瘦弱的手臂死死抵住阿图的胸膛,咬牙切齿的开口:“你……你你!我是出家人!”
阿图眼里是化不开的宠溺:“我知道……我爱亲你的光头。”
说着快速的俯下身,蜻蜓点水似的在和尚脑门上印下一吻。
陈回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黎杨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叫出声来。
黎杨心脏剧烈跳动着,看着阿图抱着和尚进屋子,正要步入门内,突然,阿图猛的转过脑袋,露出那张温旭的脸庞,眼神中是一道凌厉的杀意。
他发现我们了?
不!说不定他一开始就发现了!
他要杀了我们?
黎杨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陈回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下一刻,和尚扯了扯阿图的衣袖,阿图缓缓回头,两人终于进了木屋。
黎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木屋的,陈回被他护着,一路上两人心惊不已。
直到进了木屋,陈回才惊声叫道:“靠!阿图竟然……他竟然!震碎三观了!”
黎杨眼神一黯,故作随意道:“你歧视同性恋啊?”
陈回瞪着大眼睛否认:“哪有?可人家是和尚啊。”
黎杨看着陈回难得认真道:“爱能跨越生死。”
陈回被黎杨看的脸热,不自觉错开了视线,红潮攀上他的脖颈,被他掩饰。
黎杨垂下眸子叹息着:“睡吧,明天去找那和尚问个清楚。”
这一夜果然还是没睡着,黎杨听着身旁陈回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知道他也没睡。
第二天,暗夜与清晨仿佛是一秒变换,黎杨睁着双眼,看天空从方才的黑暗,一下子变成了太阳初生。
黎杨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看着身旁依旧还睡着的陈回,没有吵醒他。
今天有些不一样了,黎杨起身没感觉到背上的重量,陈回没有醒来,不知道他昨天什么时候入睡的,怕是没睡够。
黎杨走出木屋,木门前摆着的背篓竟然也是空空如也,沙石地上零碎的站着几个人,表情迷茫,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黎杨返回木屋,妥帖的换上衣服,待他穿好衣裳,整理好背包,陈回才悠悠醒来。
陈回揉着眼睛,口齿不清的肚腩道:“昨天梦见了学校考试成绩出了,我通过了!”
黎杨勾着唇笑道:“梦都是反的。”
回应他的是陈回一个大大的白眼。
今天所有人都没有债,虽然依旧有人老老实实背着背篓上悬崖,但更多的是充满欣喜的人们,他们喟叹着,喜悦着,想着明天是不是也会如此,各自游荡。
两人走到和尚的木屋门前的时候,木门大开,他正端坐在床上,没有诵经,只是静静的坐着,面色无悲无喜,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黎杨和陈回走了进去,照旧打了声招呼,席地而坐。
和尚低着头,难得露出微笑,淡淡的笑容中带着无奈和疲倦。
“贫僧法号:不妄”
“师傅曾言: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该如何讲这个故事呢?”
不妄眼中露出一种眷恋的神情,带着淡淡的哀愁,是一个和尚不该有的愁。
黎杨和陈回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
那是发生在一千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总打仗,百姓吃不饱饭,连年天灾,死了很多人。
不妄本就是山中苦行僧,立志成佛。终年四海为家,风餐露宿,到一处,便是一处死人,满地的尸体,堆在一起就是一座小小的山丘。
他怜悯生灵多灾,便坐下给他们超度,诵经诵了九九八十一天,睁开眼便见眼前鬼门洞开,走出一个男子,男子面貌俊朗,身着古怪蓑衣,温声浅笑道:“我远远听到你的诵经声,在我耳边绕啊绕,绕啊绕,我就想过来瞧瞧是谁这么唠叨。”
不妄被男人的风度晃花了眼,红着脸迟迟不能开口。
男人说他叫阿图,天生地养,无处可去,缠着不妄要同他作伴。
不妄一眼就瞧出阿图非人非鬼,非仙非妖,应是天地初开便有了,只是不知善恶,并不想与之纠缠,多生因果,趁着阿图疏忽便溜之大吉。
阿图不肯放他走,变作将死流民,赖在不妄脚下,哄着他进了自己的洞天世界。
原来阿图自封夜游神,夜出日息,游荡人间,吸取生灵**为食,有时也会捕获些生灵扔进洞天中,当做家禽,时时供应。
洞天有一悬崖,称作欲崖。生灵有多少**,悬崖便有多深。
阿图对里面的生灵说,谁能将着悬崖填满,谁就能度过悬崖离开。
可从来没人能够离开。
阿图是个性情古怪的神,他以**为食,却厌恶**。觉得它肮脏,罪恶,生灵永不满足,为**频生恶念。
所以他千般幻化,勾起他们内心深处的**,他们站在悬崖前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就是他们欲壑难填的内心。
看他们痛苦,看他们痴迷,看他们沉沦其中,无法解脱。
他游戏其中,乐此不疲。
直到他遇见不妄和尚。
和尚生的白净,清爽,总是低头念着佛,在他身上,阿图闻不到一点儿**的味道。
他像是干干净净的清泉水,令阿图着迷。
不妄来的第一天就站在了悬崖上,他平静的站在悬崖幻境中,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面不改色,闭上双眼,轻声念诵,随着小和尚一脚踏出,阿图的幻境瞬间消失,眼前是一条平坦的大道。
阿图不可置信的看着不妄坦然的离开,走过他引以为豪的悬崖。
不妄通过了,但阿图食言了,这个古怪的神并不讲道理,他一把扯住小和尚的脖子,恶狠狠的将他扔回到了悬崖那边。
阿图气哼哼的对不妄说道:“这局不算,再来一局!”
不妄微微笑着,目光平和:“再来一百次也是一样,我六根已净,不日将功德圆满,你拦不住我。”
阿图确实拦不住他,他看着山脚下痴愚的生灵,开口道:“如果你能经受住我的诱惑,不生欲念,我就将它们全放了。如果不能,你就得一直留下这里,生生世世!”
不妄看着山脚下的种种生灵,最终答应了阿图。
不妄:“以一月为期。”
阿图:“好!一月为期,如果那时你还不生欲念,我就放你们离开。”
较量开始了,阿图变出无数财宝法器,变出妙龄少女,变出尘世皇权引诱这个道行不算浅的小和尚,结果当然是失败。
阿图抓耳挠腮,气急败坏,他不想输掉这个赌约,更不想放不妄离开。
就在赌约的最后一天,阿图卑劣的向不妄下了迷药,即便是快成佛的不妄,依旧是**凡胎,他抵不住阿图的神力,沉迷在了阿图的幻境中。
幻境中,不妄身着红绸,笑着取下阿图头顶的红盖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他们相拥,热吻,交融。阿图将不妄压在床头,抵死缠绵。
一夜荒唐,孽海翻涌。
不妄站在悬崖前,终究是心神失守,他颤抖着死死捏住手中的佛珠,方寸大乱。
一念生,万念生。
原本是平坦的大道,不妄踏出一步却是万丈深渊,不妄不肯承认自己乱了心,暗暗施展神通,借着佛珠的功德之力度过了悬崖。
不妄站在悬崖对面,回头看向另一头的阿图,看到了他眼中晦暗不明的爱恨。
手指轻轻颤抖,不妄躲避他的视线,不敢再看一眼。
阿图再次食言了,他将不妄关了起来,关在了这片属于他的世界。
阿图开始变了,变得更加喜怒无常,进去世界的人越来越多,阿图似乎借此来逼他就范。他改变了世界的规则,将他们的欲念变作他们身上的债,不妄也早已不是那个六根清净的半佛,他失去了佛性,成了一个自私自利,懦弱不堪,满嘴谎言的苦行僧。
不妄说他每日为众生祈福,可他每日都在被爱欲折磨,他背负情债,不愿承认。
……
木屋内安静的,只能听到不妄和尚的叹息声。
他静静坐着,最终双手合十,吐出一句:“阿弥陀佛……我终于说出来了!”
黎杨看着他的泪从眼角滑落,叹了声自古情关难过啊!
木屋门口,静静的站着一个人,也许刚来,也许站了很久了。
阿图用一种无比眷恋的眼神看向不妄,不妄也看向他。
阿图:“你到底爱不爱我。”
不妄:“我在这陪了你一千年,也同你犟了一千年,我放不下执念,背上的债快要把我压垮了,你还要我说吗?”
阿图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亮,带着委屈哽咽道:“我要你说!”
不妄站了起来,迎着男人侵略的目光,凑上他的耳朵轻声耳语。
话闭,阿图终于笑了,两人相对而立,双眸纠缠。
小世界被打开,一瞬间所有的生灵如同一道青烟消散。
他们其实早已经死了,肉身无法离开小世界,百年之后化为黄土,灵魂仍旧被囚禁。
最后两人带着他们走出世界之门,阿图依旧笑的温和,看不出他温和皮囊之下是如此残忍的疯狂。
以万千生灵为祭,见证他们的爱情。
阿图:“对不起,骗了你们,我确实太孤单了,小和尚他总不理我,不过现在也好了……”
陈回把手中的佛珠还给不妄,被不妄摇了摇头递了回来。
“送你们了,我早已经配不上这串佛珠,我们孽障太深,若不是这串佛珠护着,这方世界早就被天道劈成灰飞。如今我的心已经明了,执念已散,再不愿苟活于世。”
不妄紧紧握着阿图的手,两个人的眼中俱是坦然,为爱赴死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他们到底爱还是不爱呢?
黎杨牵起陈回的手,朝着前方的光明,迈步而去。
陈回没好气的嘟囔着:“你说说这两个人谈恋爱,花了一千年时间嚯嚯我们这些小虾米,真是神仙恋爱,凡人遭殃。”
黎杨叹气:“是啊,不妄差一点就成佛了,阿图本是人间逍遥神。你说爱到底是什么?”
陈回眨巴着水亮眸子,说出一句很有哲理的话:“爱就是爱咯,不过不能和闷葫芦犟种谈恋爱,太折腾人了。”
黎杨:“……嗯!有道理,两个闷葫芦犟种就更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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