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
秘书王浩冲进董事长办公室,看到林乐锋仰面躺在落地玻璃跟前一动不动。
天空阴云密布,厚实的落地玻璃隔绝了雨点滴落的声音。然而正经历短暂失明的林乐锋却听得见。那是数年未见的暴风雨,声音清晰的如同山洪在耳边暴发。
跑车穿过雨瀑,驶进一处私人宅邸。宅子很大,庭院中杂乱的树木,野草和藤蔓,被暴雨冲得歪斜着纠缠在一起,好像年代久远的废弃墓地。
轰隆隆一串惊雷炸响,林乐锋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开车的水波:“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阴森?”
水波扯了扯嘴角,神秘地笑了笑:“今天这是天公不作美。平常的话这地方还算可以,就是没怎么收拾。你别疑神疑鬼的。看见东边那座玫瑰园了吗?我小时候就住那。那时候这里可不是一般气派,只不过后来荒废了。对了,你记得程敬岩吧?”
林乐锋点点头,对于学经济管理的他来说,这个名字耳熟能详:“你怎么突然提他?”
水波摇摇头,眼中别有深意:“不是突然。这是他的房子,我朋友程天就是他儿子。”
要不是水波一脸严肃,林乐锋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很难想象一个跟乔布斯一样如雷贯耳的名字可能跟自己产生关联:“有个这么伟大的父亲,你朋友一定很厉害。对了你说他一个人住,那他其他家人怎么不来照顾他?”林乐锋知道程敬岩在业界的地位但却不了解他的家事,只知道这位商界巨子英年早逝于一场空难,成为业界的一大损失。
水波难得严肃起来,语气里流露出些许无奈;“只能说原来有,现在没了。一场空难,除了他,全家都死了。很惨。”说完看了呆愣着的林乐锋一眼,又补充道,“所以你还不是最惨的。他也是因为这个才抑郁的,以前很能疯的一个人。”
想到自己的家人,林乐锋忽然很庆幸,几百万巨款算什么,只要有亲爱的家人在,他就有无限的勇气:“太可怜了。这种打击换了谁都受不了。”
“嗯,”水波点头,“他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所以请你这个暖男来帮忙。”
听到暖男这个词,林乐锋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怎么会照顾人怎么办?”
程宅的楼下到了,水波停了车:“那没关系,可以慢慢学。反正他腿不好,一般不出门。你就看着他,别让他受伤就行。”
水波在车里没翻到伞,两个人顶着雨跑进楼里,衣服都湿了大半。水波直接把林乐锋带上二楼给他住的房间。
“还不错吧?”水波从浴室抽了两条毛巾扔给林乐锋一条,自己拿一条草草擦着头发,“你的书我都放在书柜里了,其它东西都在衣柜里。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林乐锋擦了擦脸,四下看了看,然后摇摇头。房间宽大整洁,以咖啡色和白色为主色调,装修简洁明快,还有配套的卫浴、衣帽间和阳台,低调中透着奢华:“我只是个保姆,住这里太浪费了吧?”
水波把用完的毛巾故意搭在林乐锋头上:“你就安心住吧,这家伙有的是钱,用不着你操心!哦对了,他就住你隔壁,刚好像一直没什么动静,八成在睡觉。你给他做个晚饭吧。”
两人一起去看了看厨房,水波嘱咐林乐锋洗个澡别感冒就离开了。之后林乐锋洗澡洗到一半突然没热水了,只好用冷水坚持洗完然后进厨房做饭。
有些事真的不能说,水波的话应验了。林乐锋感冒了,又是鼻塞又是喷嚏热闹得很,不过他还是坚持着把晚饭做好。
厨房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得热闹了一番后,一切又归于安静。程天一直没有出现,眼看天全黑了,林乐锋就上楼去敲他的门,想叫他下来吃饭。可是敲了半天也没人出来开门。考虑到程天行动不便,他又下楼去把饭菜端了上来。
房门依旧紧闭,敲门也还是没人理。林乐锋想起水波说过程天可能会受伤,怕他出事,赶紧伸手去拉门把手,没想到门却开了一条缝。冲天的酒气涌了出来,熏得他后退几步,使劲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推门进去。
屋里漆黑一片。林乐锋在门边摸到了开关,打开灯,立刻被眼前的一片狼藉给惊呆了。衣服日用品扔得到处都是,地上无数酒瓶子滚得乱七八糟。他踮起脚尖在满地垃圾中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当快走到床边的时候,很不幸地踩中了一个滑腻的东西,身体一歪,手中的托盘立刻倾斜,托盘里的饭菜悉数滑了出去。
靠近床边的地方有一块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饭菜大部分都洒在了那里。林乐锋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捡,指尖冷不丁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怪异的触感吓得他退出去老远。
他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等了片刻未见异常,就又悄悄上前把那东西上面覆盖的米饭,土豆,番茄,牛肉还有碧绿的西兰花和虾仁一点点捏起来扔掉,手下赫然出现一张煞白的脸,脸上一双血红的大眼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林乐锋瞬间就僵了,对着那张脸看了半天才如梦初醒地问:“你是...程天?”
那人没说话却突然翻着白眼,四肢抽搐起来。林乐锋吓得赶紧把他从床下的废墟中拖出来连扛带抱的弄到床上。
一条干瘪的裤管让床上的人看上去比现状凄惨上好几倍。林乐锋没有处理急症的经验,只是凭感觉让程天侧卧,希望这样他不会被口水呛到。慌乱中他看到枕头边的手机,打开竟然就是通话记录页面,上面几乎全是一位金医生。
他拨了120叫救护车,接线员说要10分钟左右才能到。回答完接线员的问题,他开始等待,程天的状况没有好转,他觉得自己手脚都软得使不上劲儿了,情急之下,他翻回通话记录,拨通了那个金医生的电话。
“喂?程天?”电话几乎是即刻接通。
林乐锋喊了起来:“喂!我不是程天,他不省人事了,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着冷静:“你别慌,我是医生。你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林乐锋被引导着描述了程天的状况,然后又按照指示找到了药帮程天服下。很快,程天就安静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医生能不能麻烦您过来看一下确保他没事?”林乐锋汗流浃背地松了口气,虽然有医生指导,但给抽搐中的程天服药还是太过惊悚,他的手还在抖个不停。
“嗯,别担心。我已经到楼下了。”
果然挂断电话不一会,敲门声就响起,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很年轻的男人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你好,我叫金骏鸣,是程天的私人医生。谢谢你给我打电话,不然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哦,你好金医生。”林乐锋赶紧起身给金骏鸣让出地方。
金骏鸣麻利地拿出各种器械给程天做了检查。然后冲林乐锋笑了笑:“轻度酒精中毒。不用担心。他醒了可能会有呕吐的情况,其它问题不大。这个药一次一粒一天三次,吃两天我会打电话过来。多喝水有助恢复。有什么情况你觉得处理不了的就打电话给我。”
金骏鸣相当专业的口吻和熟练的技术给了林乐锋很大安全感,可是他还是很茫然。
金骏鸣看林乐锋紧张得厉害,就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跟他聊起来:“坐。以前没见过你?”
林乐锋心有余悸地坐下:“哦我,我是新来的保姆。”
他结结巴巴的把金骏鸣给逗笑了:“呵呵,你不用那么紧张。没人告诉你他经常这样么?酗酒。”
“没人告诉我。”林乐锋边摇头边想,水波这个马大哈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说。
金骏鸣了然一笑:“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他有抑郁症,虽然不至于住院,但也需要小心。”
林乐锋两手攥紧:“好的,我会小心看护。”
金骏鸣摇摇头,林乐锋纯纯傻傻的让他有些不忍:“我的意思是,该小心的是你,不要被他误伤。”
“哦。我知道了,谢谢您金医生。”林乐锋冲金骏鸣勉强笑了笑,窗外就响起了救护车的呼啸声。
同时,金骏鸣的手机响了,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吼声:“大叔你在哪?”
“水波?!”林乐锋惊讶地叫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向金骏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金医生,我不是有意偷听你电话,真对不起。”
没想到金骏鸣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对他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到一边去很快讲完电话,回来又问他:“你和水波认识?”
“嗯,”林乐锋点头,“我们是同班同学,是他介绍我来工作的。”
“哦。这么巧。我和他也是朋友。以后大家应该会经常见面。这样,我约了他吃饭,先走一步。120我来处理,你好好照顾程天,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
“好的,谢谢您了金医生。”
送走了金骏鸣,林乐锋看程天一身脏污躺在气味刺鼻满是垃圾的房间里觉得着实可怜,就决定给他洗个澡先安顿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想起浴室没热水,就四处查看,结果发现一楼供水房里连接他浴室热水管的阀门是关着的,而其它阀门都是正常开着的,不禁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把阀门拧开就回去了。
程天没有林乐锋高,体重也很轻,林乐锋把他抱进浴缸没费什么力气。
一场有惊无险的经历过后,安静的浴室和单调的流水声让林乐锋觉得疲惫得直犯困。他跪在浴缸外面机械地拿毛巾擦洗程天的身体,正庆幸一切都结束了,程天也平安无事,脸上突然啪地一声,毫无预兆地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林乐锋趴在地上完全懵了。他捂着直冒血的鼻子和麻木的脸颊看向浴缸,才发现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歪着脑袋看着他,那眼神就好像突然发现一只肮脏恶心的虫子。
林乐锋虽然老实可也不是吃哑巴亏的孬种,他刚想质问程天为什么无缘无故动手,却瞥见自己用来给程天擦洗身体的毛巾正搭在他那条断腿上面,还正好在断面上。他一下就明白了程天为什么发脾气,应该是因为自己碰了他的断腿。他有抑郁症,为了这个原因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释怀了的林乐锋擦了擦鼻子上的血,想过去道歉,不料还没站起来,就被一个重物打到头,他抬头看,发现程天正拿起一瓶洗发水向他狠狠扔过来。
“别扔了!我不是故意的...碰到你伤口...很抱歉...”
程天根本充耳不闻,越扔越起劲,能够得着的全部拿起来砸,就好像把林乐锋当一只猴子耍。
林乐锋躲来躲去终于等到他把能扔得都扔完了,才走过去,想认真跟他谈谈,程天却突然举起淋浴喷头。水柱猛地喷了出来,冰凉的水立马把林乐锋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林乐锋突然想到了楼下关闭的热水阀,可能是程天搞的鬼,于是一把抓住程天的手,反转喷头对准程天的脸喷了一秒:“在我洗澡的时候关热水的是不是你?”
程天被冷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林乐锋怕他身体出问题,也不管捣乱的到底是不是他了,赶紧蹲下帮他拍背顺气,谁知程天突然哇地一声,吐了他一身臭烘烘黏糊糊的秽物。
因为金骏鸣的叮嘱,林乐锋有了心理准备,面对狂吐的程天,我自嵬然不动。等程天吐完了立马跳起来把自己剥了个精光,举起喷头一顿狂喷。
“...滚!给我滚!”这是这辈子程天和林乐锋说得第一句话。那时候的程天胡子头发都长到一起去了,活脱脱一副刑满释放的囚徒模样。
林乐锋容忍了程天的骂词,以最快的速度洗干净自己,然后不顾程天的挣扎,也把他洗干净,拿浴巾包好,抱到自己床上。
程天吐到胃痉挛,无力抵抗林乐锋把他擦干塞进空调被。等林乐锋把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的时候,就好像终于逮到机会一样一巴掌把杯子打出去砸了个粉碎。
林乐锋已经明白了这位程少爷是存心跟他做对,不过看在他有病的份上就不予计较了。他收拾了一地玻璃碴,不愿再去程天可怕的房间,就找了件自己的体恤衫给他:“你那个房间实在进不去人,先穿我的吧。”
程天无力反抗,把头埋在被子里,却被挖出来套上体恤衫再塞回去。林乐锋以为他合作了,很是高兴地又端了水来。
“金医生说你需要多喝水,”林乐锋扶起程天,把水送到他嘴边。
程天乖乖伸长脖子,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头。
“嘶—”林乐锋疼得直吸气,怕弄伤程天并没抽出手指。
“呸!”程天咬累了,还不忘把吸进嘴里的血吐掉,然后倒下拉起被子蒙住头。
“呼!”林乐锋叹了口气,觉得得找机会好好开导开导这位刺猬少爷。
躺到床上已经接近天亮了,松懈下来的林乐锋开始发烧。现在他经常想,要是那时候一直烧下去,就永远也不会跟程天分开了。
“懂事长!您醒了!”
梦讨厌的地方就在于它总是会醒。林乐锋在王浩的搀扶下坐起来,忍住一阵阵想吐的感觉,“晚上的酒会是七点?”
王浩了解林乐锋的状况,他吃的药对胃有很强的刺激,这种情况下出席酒会太勉强了,于是忍不住提议:“董事长,要不就推了吧?您的身体...”
“不行,一定要拿下利达那块地!”这种时候,要是换了程天也是拼了命都要去的。林乐锋站起来,从抽屉里摸出个很旧的黄色药瓶,倒出几粒B族维生素吞下去,保护他酒精考验的肝脏。他不可能允许自己倒下,因为程天一手创下的基业必须由他来亲手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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