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店里弥漫的霉味和陈年油墨的气息钻进了姜晚晴的鼻腔,此时她正数着第八个窨井盖向前走去。
她帆布包里泛黄的招聘启事沙沙作响,街角“翰文书局”的木质招牌被虫蛀得斑驳不堪,而从门缝里传出的呻吟声比生锈铰链的吱呀声还要刺耳。
她一脚踹开虚掩着的雕花木门,只见满地散落的《国富论》精装本浸泡在泼洒出来的普洱茶里。
青花瓷碎片扎进了老人灰色呢子西装的肩头,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紧紧揪住左胸口袋里的药瓶,玻璃瓶身映照出他痉挛的面容——就像被揉皱的证券交易单。
“硝酸甘油片!”姜晚晴扑跪在满地的书页上,膝盖被碎瓷片划破也浑然不觉。
老人喉咙里发出像拉风箱似的哮鸣声,她颤抖着拧开珐琅瓶盖,发现药瓶内层竟然用微雕工艺刻着拉丁文药名。
这个细节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触摸到了某个庞大谜团的冰山一角。
救护车的蓝光扫过书店外墙时,姜晚晴注意到了被藤蔓掩映的青铜鹰首门环。
那鹰喙处残留着新鲜的刮痕,金属碎屑在警笛的闪烁下泛着诡异的幽蓝色。
她攥着从老人西装内袋找到的怀表,表盖内侧镶嵌的蓝宝石竟和宋雅妍在拍卖会上戴的那枚胸针一模一样。
在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姜晚晴数着输液管里坠落的水珠。
老人枕头下面的金丝眼镜压着一张泛黄的支票,签名栏上“顾明渊”三个字力透纸背,支票边缘还沾着半枚带茶渍的指纹。
她想起三小时前急诊医生说的话:“再晚五分钟,这位顾先生的心脏就永远停止跳动了。”
“小姑娘,你盯着我的样子就像在评估不良资产。”沙哑的调侃声吓得姜晚晴碰翻了生理盐水瓶。
病床上的顾明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皱纹里透着一种食肉动物般的精光。
他抬手制止了姜晚晴按呼叫铃的动作,翡翠扳指碰到金属床栏发出清脆的响声。
窗外的暮色渐渐弥漫进来,姜晚晴已经说完了父亲的透析费、自己被裁员的真正原因,还有那个篡改她分析报告的副总。
顾明渊的银质打火机在指尖翻转,火石擦出的火星照亮了他袖口磨损的金线——这件阿玛尼高级定制至少是二十年前的款式。
“你知道猎豹为什么要教幼崽撕开活羚羊的喉咙吗?”老人突然把打火机抛给她,机身上镌刻的鹰隼图腾硌得她掌心生疼,“有些课,只能在血腥味里学。”
霓虹灯牌在细雨中晕染成血色光斑时,姜晚晴的帆布包带突然勒住了她的脖颈。
催债者甲把她的脸按在便利店的玻璃窗上,冰凉的展示柜里,饭团包装上的“特价”标签正好贴在她扭曲的倒影嘴边。
“小姜总还以为自己是穿普拉达的都市丽人呢?”男人喷着烟臭冷笑,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宋小姐让我带句话,海城不相信眼泪。”
围观人群举着的手机屏幕在雨幕中连成了惨白的星群,姜晚晴的后脑勺撞在了自动售货机上。
一枚硬币从倾倒的机器里滚了出来,带着她唇角的血渍滑进了下水道的栅格。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见无数高跟鞋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就像K线图上跳水的数据点。
暗巷深处突然传来金属敲击声。
催债者甲的虎口骤然松劲,姜晚晴顺着玻璃滑坐在地,喉间的血腥味混着雨水在齿间漫开。
巷口的霓虹被一道瘦长身影割裂,顾明渊的银柄手杖叩击青石板的节奏,竟与重症监护室(ICU)监护仪的心跳提示音诡异地重合。
“顾……顾三爷?”催债者甲的后退在积水里踩出涟漪,他腕间的蛇骨链突然缠住了自己的食指——这是道上的规矩,自断一指谢罪的信号。
姜晚晴瞳孔微缩,她分明看见那根铁灰色手杖顶端的鹰首装饰,正是书店门环缺失的右半部分。
顾明渊的牛津鞋停在姜晚晴渗血的帆布鞋尖前,却对着催债者甲说话:“告诉宋小姐,二十年前她父亲跪着接支票时,这块怀表就认主了。”他抛出的物件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正是病房里那枚嵌着蓝宝石的怀表。
表链缠住催债者甲的刹那,暗巷尽头的广告屏突然切换成宋氏集团的股价暴跌图。
当最后一声踉跄的脚步声消失在雨幕中,姜晚晴摸到口袋里的异物——那是顾明渊扶她时塞进的硬币,边缘细密的齿痕竟与便利店自动售货机的投币口完全契合。
硬币背面用激光刻着经纬度坐标,在路灯下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知道为什么赌场要给输光的客人发打车费吗?”顾明渊的手杖尖挑起她散落的发丝,翡翠扳指在阴影里渗出苔藓般的绿,“真正的猎人,连绝望都要标价出售。”
他们站在24小时自助银行刺目的白光里,顾明渊的驼绒大衣裹着消毒水味,却从自动取款机(ATM)取出二十张簇新的百元钞。
“这是入场券。”他将钞票按在姜晚晴渗血的掌纹上,“三个月后,我要看到它变成五十万。少一分,你父亲明天就会收到和睦家的肾移植预约单——当然,匹配源会永远堵在三环高架。”
姜晚晴的耳鸣盖过了暴雨声。
她盯着纸币序列号末位连号的“7”,突然想起被裁那天的晨会——七个部门主管同时移开视线的瞬间,就像此刻防弹玻璃上炸开的雨滴,将她的倒影切割成扭曲的万花筒。
回到阁楼时已近凌晨三点。
姜晚晴用鞋跟碾死墙角的蟑螂,发现它腹部分泌的黏液在月光下呈现奇异的珍珠光泽。
这个生物学细节在她混沌的脑海里撕开一道裂缝,就像上周在证券所厕所隔间,她曾听见宋雅妍的助理提及“生物可降解材料”的并购案。
她把钞票铺在霉斑地图上,父亲的透析日程表突然从窗缝漏进的风中飞起,恰好盖住某处沿海经济开发区的新闻。
姜晚晴用带血渍的棉签在窗玻璃上写写画画:2000元在货币基金中的日收益、海城夜市摊位费日均成本、直播设备押金与流量推广费的比值……
当晨光将泡面桶投影拉长成K线图的形状,她突然抓起那枚刻着坐标的硬币。
茶色包浆被刮开的刹那,内层露出的稀土荧光涂层刺痛了眼睛——这是上个月科技峰会上周景深展示过的防伪专利技术。
楼下的海鲜早市传来喧哗,姜晚晴的指尖悬在“林曼妮”的聊天窗口上方。
对话框最后停留在一周前对方分享的直播带货教程链接,背景图里曼妮工牌带子的编织纹路,竟与顾明渊支票上的指纹螺旋完全一致。
潮湿的晨雾漫进来,将钞票上的防伪线晕染成海上航道。
姜晚晴把硬币弹向空中,却在它坠落的瞬间伸手扣住——金属表面不知何时凝了层细密水珠,排列成纳斯达克指数的波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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