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练拿出通讯器联络在外待命的队友，果不其然信号被屏蔽，她大骂一声“傻逼”。
她冲上前，金属异能发挥致最强，控制了半座大厦内部的钢筋，异能在钢筋中流转，罗落正在奋笔疾书狂写结构强度相关公式，支撑温练扛起这半座大厦。
冷初已经听不见声音了，他耳中是血液飞速运转的轰鸣，还有极速的心跳。压在冰上的重量在慢慢减轻，是温练在搬开重物。
其他人也没闲着，为了防止大楼搬运过程中解体，都严阵以待，避免自己被废墟掩埋。
系统高高在上的评价又出现了，它说冷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它说主角之间的成功不需要他来推动，它说他是这个世界里多余的一个图层。
一锤又一锤的否定砸在他的脑海中，冷初也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没有他参与的世界，会比现在更好？
不然的话，为什么系统会这样评价和它一条船上的宿主？
过去活着的时候，领导就对他的工作挑三拣四，pua他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连家人也说好好思考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冷初太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了，他当初答应系统的条件，除了巨额奖励外，就是希望去找一个全新的世界生活，用金钱，数不清的钱，去换取别人的认可与肯定。
他想得很简单，再加上平时看过的那么多系统小说，觉得系统应该不会去把宿主害死的必要。毕竟要是宿主死了，系统就得跟着一起消失。
冷初太想得到认可了，但可能是他名字中就带着冷，所以注定得不到一丁点温暖。
首先发现冷初状态不对的，是对情绪感知非常敏感的桑梓。
“喂！别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哇！”通过之前不光彩手段留下的印记，桑梓可以感受到冷初的情绪。
从一开始的严肃，陡然转为消极厌世，没有问题的话，他也不用混了。
可是，在哪里出了问题呢？
冷初建立的保护罩是纯粹的异能实体化，这是一种属于高级异能者的能力之一，但他在大厦倒下的一瞬间就发挥出来。
在异能领域有研究表明，个人的情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异能强度，当负面情绪到达某个阈值时，异能发挥出的威力会急剧下降。
桑梓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他毅然决然地走上前，触碰隔绝生死的冰墙。
“你说过，你可以满足我所有的愿望。如果我希望他不再失落下去，你也可以做到吗？”
他听到属于他的声音回答，“当然，易如反掌。”
于是，再一次看向冷初的桑梓，眼中澄澈的光消失了，变为无光的黑。他嘴角上扬，显得心情格外好。
于是，他化为无尽的黑，穿过封锁一切的冰，跨越逐渐熄灭的太阳，强行闯入冷初的意识深处。
这里很冷，举目所及皆是黑白灰，纸片做成的鸟徒劳地在天空中盘旋，飞不出这一方囚笼。
早已枯死的黑树张牙舞爪地伸展出枝丫，让疲惫不堪的纸鸟歇脚，虚假的港湾里挽留着真实的痛苦。纸鸟每一次想要离开，枯树都会告诉它，没有枯树，它早就累死了。
可是纸鸟只需要一点点的风，就可以自由地离开大地，前往它想去的任何地方。
精神世界是桑梓最喜欢逛的地方，在这里，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王。
他伸手，手中就出现了他想要的砍刀；他抛出刀，那棵枯树就随他心意倒下；他挥手，于是黑白灰的三色世界里出现了风。
然后，纯白的纸鸟抖落一身灰尘，飞往天空。及时它不知道自己能否到达目的地，但它依旧借着风振翅高飞。
它生来便属于天空，而非枯树。
“真希望有一天，你也能为我停留，哪怕只有一刻。”桑梓望着渐行渐远的纸鸟，然后讲目光转移到那棵被拦腰斩断的枯树。
黑色的枯枝转变为带刺的黑荆棘，束缚着双目无神、衣衫不整的冷初。
“砍完了树，又是荆棘。你是M吗？这么喜欢背负？”桑梓蹲下身，与被荆棘束缚着，跪在地上的冷初。
黑荆棘与白衬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桑梓这种黑白配色还有八百个心眼的动物来说，不冲不是人。
冷初的外表真的非常符合桑梓的审美，常年工作的社畜抱起来瘦瘦软软，漆黑的发色与冷白色皮肤更是加分项。现在这种失神状态是组织对桑梓定力的考验，但对方觉得更像是奖励。
桑梓格外喜欢冷初活人中歪着淡淡死气的颓废感，但如果对方真的死了，他肯定会遗憾很久。这种冲突的矛盾在一个人身上达成了统一，让桑梓分外着迷。
可惜的是，冷初对桑梓的话语没有一丁点反应。他像个沉默的木偶，跪在那里，赎着不属于他的罪。
“世间万物皆苦，不如只争今宵欢愉。”桑梓吹了声口哨，他轻轻触碰冷初的下巴，让他略微抬头，正好与桑梓对视。
“请你看着我。”他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于是黑白灰的三色世界迅速消退，展现出原本应该出现的缤纷世界。
“请你注视我。”他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冷初死寂的眼中逐渐出现了光亮，他的理智与神智慢慢恢复，外界的色彩倒映在他的眼瞳。
“请你……”
第三个命令卡壳了。
桑梓像是在和什么作斗争，他颤抖着，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不可以这样做。”
身为玩/弄/欲/望的怪物，此时此刻却被可笑的道德制约，不愿意用精神控制来获得一个全心全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玩偶。
快乐的小狗也会有烦恼，在和欲/望对峙时，他暂时恢复清澈的眼中留下了眼泪。
少年赤忱的眼泪滚烫，一滴又一滴地砸在重获色彩的世界里。
他喜欢的永远是自由的纸鸟，永远向往天空的鸟，而非精致的鸟类标本。
你原本是此间的主宰，却因为可悲的道德放弃了彻底拥有他的机会，如此可笑。
欲/望带着嘲讽的口吻，主动回归桑梓内心最深处的地方。祂从来都不认为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够让一个怪物转变为正常人，什么道德与尊重，不过是为自己未来的溃败提前找好的理由。
桑梓一把擦干眼泪，狠狠抱住冷初。他愿意和他想爱的人一起承受荆棘的尖刺，一起走过淋漓的刺痛。
但他被充满温和气息的怀抱抱住了。是阳光与柑橘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桑梓回想起自己还是“人类”的时候。
“爱也不是一起堕入痛苦，”冷初低声说，“爱永远向上，不会下沉。”
语毕，属于他的精神世界开始消散，桑梓惊慌地环顾四周，属于他的力量不安地逸散开来，试图去捕捉那些色彩斑斓的碎片。
精神世界溃散只会有一个原因，就是主人即将死亡，无法维持自己意识存在。
下一刻，桑梓被踢出了这个宛若万花筒的世界。
回到自己的身体后，桑梓听到了一片嘈杂。温练的怒吼，余歌的惊慌，还有玖玖的哭泣，以及和自己朝夕相处很久了的不良少年们慌乱的话语。
冷初已经倒下去了，温练在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把半座大厦，连带着杂七杂八的废墟全都扔了出去。
异能实体化的冰清脆的碎裂声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巨大的防护罩在那一瞬间碎裂成万千星屑，在灰暗的死城里折射出无数辉光。
冷初陷入了黑暗。
耳边依稀传来系统的骂街声。
冷初的一声乏善可陈，最牛/逼的地方是死了之后还能再活一次。更牛/逼的是他也做到了为主角牺牲，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可以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留名。
在这个男女主无论经历什么，都注定会成功的剧本里，他的光荣牺牲足够壮烈，值得两位主角铭记一生。
那我呢？
冷初听到有人抽泣着问他。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呢？一个反派？一个过客？还是一个会被你忘记的陌生人？
不知道为什么，冷初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影，一只黑白配色的快乐小狗。
应该算犯罪分子预备役。
他想起来并不愉快的初见，还有指尖曾经经历过的剧痛残留，还有……还有什么呢？
冷初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他闭着眼，在一片黑暗中放空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的感觉太爽了，这才像死了的样子嘛！
跟在主角身后卷生卷死算什么死后自会长眠，死亡就该像现在这样，没有疲惫，没有疼痛。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在一片寂静里安静地死着就好。
于是，冷初又开始疑惑，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我还能思考，难道是没死透？！
一瞬间，老板尖酸刻薄的嘴脸，同事指指点点的小动作，还有熬夜坐方案被驳回的场面全都一股脑儿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不敢想自己在工位上装死被发现后的场景，外界的评价像一把悬在他头顶上的利剑，让他即使四肢冰凉，也不敢睁开眼面对现实。
糟糕，冷初暗想，自己可能没死，只不过是不想面对某些事情罢了。他遗憾了一下自己交的企业年金，还有各种补贴，一个字儿都没到自己口袋，白干几年，全送给了别人。
“想要……”他无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周围的寂静立刻被打破，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嘈杂。
有人紧紧抓着他的手，凑到他身边，告诉他，“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一定会想办法办到的。冷初，坚持住，想想你最想要什么！”
“钱……”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彻底坠入了黑暗。
摆烂是会上瘾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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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的图层在你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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