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雪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打给谢鸢?打通了以后又该说些什么?她什么都没有想好,因此只能保持沉默。
如此冲动妄为,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可她偏偏就是做了。
“喂喂喂,能听见吗?”谢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由于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他自言自语般地嘟嚷道:“难道是手机放在口袋里,不小心误拨了?”
原本上扬的语调,一下子跌了几个度,听起来有些沮丧:“好不容易等到电话,如果是打错了,我是不是应该挂了……”
叶问雪道:“等等,别挂。”
谢鸢的语气立刻明亮了起来:“能听见吗?”
叶问雪回答:“能听见。”
“太好了,我还以为是误拨……”谢鸢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道,“啊啊啊那我刚才的碎碎念,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他慌慌忙忙地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有在等你打电话给我,你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在意我!真的,真的不用在意!”
他欲盖弥彰的强调,反而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叶问雪甚至就能想象到,谢鸢在手机那头上蹿下跳,抱头懊恼的模样。
她忽然压在胸口的巨石,顷刻间烟消云散,就连心情也松快了许多。原本说不出口的话语,竟然轻易就脱口而出:“我想见你。”
“我真的没关系,你不用……”谢鸢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猝不及防听见这话,不由得愣在原地,一下子就哑巴了。
只听“咚”地一声,手机从他僵硬的掌心滑落,直接摔到了地上。
谢鸢没有弯腰去捡,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想见你三个大字,在他的大脑里循环播放,还是3D立体音效。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立刻痛得嗷嗷叫,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
太好了,这竟然是真的!
谢鸢回过神,忙不迭地捡起手机。接着,他发现了一件悲催的事:刚才撞到了屏幕,电话挂断了!
他竟然!挂断了!问雪的电话!
他罪该万死,死不足惜,惜不出来了!
就在谢鸢悲痛万分的时候,电话那头叶问雪盯着挂断的页面陷入了沉默。
如果她刚才没听错的话,谢鸢的手机是摔下去了吧?
叶问雪想起上次意外接到沈莹的电话,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谢家的手机真是多灾多难。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叮咚——”消息提示音接二连三响起。
【谢鸢:我也想见你!求一份地址定位】
【谢鸢:你在哪里,我去见你】
【谢鸢:小猫双手举爪.jpg】
叶问雪把定位发了过去,然后按熄了手机屏幕。这时她才发现,黑色屏幕上倒映着自己的脸,嘴角竟然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笑意。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试图把嘴角给压下去,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谢鸢似乎总有千奇百怪的方法逗她开心。只要跟谢鸢在一起,生活永远都不会乏味。
路灯投下的昏黄灯光,将旁边的树叶晕染成了暖色调。叶问雪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感觉心中的疏离感消解了几分。因为她知道谢鸢可能是其中的一辆。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她的听觉向来敏锐,哪怕身后之人有意隐藏声息,但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叶问雪心中有所猜测,故意佯装不知站在原地。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一双手掌覆盖住她的双眼,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耳畔传来低沉的声线:“猜猜我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叶问雪听出了谢鸢刻意压低的声音。哪怕特意扭曲变调,也遮掩不住其中的俏皮感。但她不想那么快回答出来,于是故意猜错道:“叶晨?”
谢鸢掐着嗓子,尖声尖气道:“不是。”
叶问雪改口道:“程嫣?”
谢鸢隐隐有些不爽:“不是。”
叶问雪听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于是说了更加离谱的答案:“王皓轩?”
谢鸢顿了一下,酸里酸气地说道:“也不是。”
叶问雪继续逗他:“程清歌……”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眼前便重新恢复了光明。谢鸢松开手,脸上神情淡淡的,仿佛刚才调皮捣蛋的不是他一样。
叶问雪问:“不玩了?”
谢鸢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抿了抿唇,回答道:“不玩了。”
他早就看出来叶问雪是在捉弄自己。他只是有些郁闷,叶问雪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念了快一圈,却迟迟不肯喊自己的名字。
难道在这些人里面,他就排在这么末尾的位置吗?
谢鸢觉得自己有够幼稚的,心里的想法要是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所以他选择假装无事发生。
叶问雪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谢鸢耷拉下去的嘴角。谢鸢本来想拍开她的手,但又怕这样的举动显得太凶,于是把脸扭到另外一边,不让她戳。
叶问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逗过头了。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知道是你来了,鸢儿。”
除了她的鸢儿,还会有谁会这样义无反顾地来到自己身边呢?
听到叶问雪喊自己的专属称呼,谢鸢脸色稍霁,缓和了些许。
他很快就把自己给哄好了。毕竟问雪喊别人都是连名带姓,只有喊自己的时候会用昵称,这或许说明他在问雪心目中的地位不同一般吧?
这么想着,谢鸢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他想起来这里的原因,抬头看了一眼叶问雪身后的餐厅,问道:“你在这附近吃饭吗?”
他其实想问叶问雪,为什么突然给他发消息,是不是认识了什么人,受了什么委屈?
叶问雪看见他眼底的担忧,仿佛会读心术一样,直接道:“你别多想,没有人能欺负我。”
只有她委屈别人的份,还没有人能让她受委屈。
哪怕知道叶问雪是不会任人罢布的性格,谢鸢还是忍不住开了十级滤镜,不放心道:“那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叶问雪只好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谢鸢听后,沉默了半晌,问道:“你还是很在意陛下吗?”
这话一下子就点出了核心所在,戳破了叶问雪心底隐秘的情绪。她不得不承受,鸢儿真的懂她。
叶问雪坦诚道:“嗯。”
毕竟那么多年的姐妹之情,哪能说想通就想通,说过去就过去?
“无妨。”她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云淡风轻道:“不过是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谢鸢有些好奇:“你小时候会做什么?”
叶问雪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晨课听太傅讲典籍,下午练习骑马射箭。还有其他要修习的内容,大体就是礼乐射御书数之流。”
谢鸢本想听她讲一些小时候的趣事,没想到得到的确实如此枯燥乏味的回答。他有些心疼叶问雪,出生在帝王之家,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丧失了寻常人家应有乐趣。哪怕是珍贵的童年时光,也不能快活玩耍。
叶问雪不欲多言,转而问道:“你呢?”
“我?”谢鸢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他没想到叶问雪竟然会好奇自己的儿时经历。
他想起小时候疯狂拆家,堪比哈士奇的恶劣行径,一时半会儿有些说不出口。那时正是爸爸的事业上升期,妈妈也有很多事情要忙,都无暇顾及他,于是把他给了保姆照顾。
他独自待在家里,无聊得不行,就故意做出调皮捣蛋的行为,以此来吸引大人们的注意。因为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爸爸妈妈只会待在房间里处理文件。如果他把卫生纸撕的稀巴烂,丢得到处都是,至少妈妈会出来看他一眼。
每次他过生日,爸爸总是因为公司的原因缺席。其中难得有次生日,一家人都在。但因为公司临时召开会议,爸爸接完电话就急冲冲走了,他连生日蛋糕的蜡烛都没来得及吹,就望着爸爸的背影逐渐远去。
妈妈为了安慰他,给他买了玩具枪。他把玩具枪丢到一旁,等哭够了又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好。
总之关于童年,大多是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谢鸢挤出一个笑容,轻描淡写道:“我啊,从小吃穿不愁,应该算是个幸福的小孩吧。”
“可是你的表情看起来不是这样。”叶问雪盯着他的脸,用平静的语气陈述道。
谢鸢感觉自己被读透了心,下意识捂住脸,无奈道:“可能因为我的内心有些遗憾吧。小时候爸妈总说带我去游乐园玩,结果都是画大饼,一次又一次往后推,最后也没能去成。长大以后我自己独自去游乐园,把所有项目都体验了一遍,后来发现也就那样,并没有什么好玩的。或许是因为时过境迁,错过的就再也无法体会到了。”
叶问雪默默地望着谢鸢。她感觉自己似乎正在逐渐接近他的内心世界。从此以后他不再是自己回忆里塑造出来的虚假的鸢儿,而是站在眼前的鲜活的鸢儿。
他们可以在未来创造出更多真实的回忆。
“再去一次吧。”叶问雪说。
谢鸢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啊,什么?”
叶问雪又重复了一遍:“再去一次,游乐园。”
她牵起大火里曾经没能握住的那双手,平静而坚定地说道:“我们去游乐园。”
既然过去已经无法挽回,那不如跟眼前人过好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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