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雪溪来王都这些时日,不知听多少人说,王都里桓,谢,袁,李四大世家,是绝不能够得罪,见了远远绕道走就是了,得罪其他的富贵子弟或许还有活路,得罪这四家,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此四家皆有从龙之功,桓氏更是在太/祖皇帝微末之时就倾力相助,当今贵妃娘娘亦是桓氏出身,其富贵权势,是王都里人尽皆知的滔天,不是晁雪溪一个穷书生能够得罪的。
晁雪溪原本见这年轻人穿戴富贵,不似凡人,却没想到竟是出身桓氏,顿时有些后怕,一时间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谨慎行事,对方说什么,他便认什么,万不敢得罪这样的富贵子弟。
桓子渊问他想不想进去这身后的宅院里瞧瞧,晁雪溪也只得点头承认——他倒是想否认,但这少年人显然是想让他进去,若自己否认,只怕最后还是要被迫进去。
既是如此,倒也不必兜圈子,免得惹了这人不喜,反倒让自己吃苦头。
见晁雪溪点头,桓子渊便哼笑一声,说道:
“我有办法送你进去这荒宅,不过——我要你在荒宅里面找到一个挂着香橼的弓箭,或者在里面呆上三天三夜,才能出来,你能答应吗?”
晁雪溪:……
果然猜的没错,是一定要他进去了。
当下,晁雪溪便“啊”了一声,做出诧异的姿态说道:
“三天三夜不出来?那我不是要饿死在里面了,未免太过艰难。”
桓子渊:……
桓子渊当然已经做好他会抗拒的表现,只没想到他在意的会是这个,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语的说:
“你怎么不说让你找弓箭太过艰难呢,难道你竟然如此自信,觉得一定能找到这物件?”
晁雪溪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道:
“因为我有很大可能找不到弓箭,只好先考虑最坏结果。”
桓子渊:……
还真让人无法反驳。
桓子渊呼出一口气,说道:
“总不会饿着你——跟我来。”
说着便率先转身,小厮朝他眨了眨眼,也转身离去,晁雪溪也只能跟着他行走。
却见桓子渊走了一段路,折了两三道弯,绕了一大圈,竟是走入这府邸后面的一道小巷子。
那小巷子两侧也是不少住户,还有几个挑生意担子的货郎三三两两的停在里面贩卖,又有大人坐着说笑,孩子追逐嬉闹,竟也是一番热闹场景。
桓子渊轻车熟路的从里面走过,最后停在一户人家旁边,跟着桓子渊的小厮上前拍门,贴在门缝处喊了一声:“玄英哥,二爷来了!”
便听见里面一叠声的有人应答,声音由远及近,近到眼前了,门也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
竟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健硕青年从里面出现,开门看向桓子渊,便要行礼,桓子渊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行礼,径直便走入门去,内屋又出来一个妇人,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娃娃,都朝着桓子渊行礼。
是这位“玄英哥”的母亲和弟弟妹妹。
寒暄一阵后,玄英哥才引着他们去了一个清净屋子里说事。
说事之前,自然要先互相介绍认识一番。
桓子渊呢,是如今瑞国公家的嫡亲二公子;
玄英原名叫做周玄英,,是在桓子渊身边做护身侍卫的,这两日休沐,才在家中歇息。
还有那跟着桓子渊的小厮名叫青萝,此刻也不必过多叙述。
互相认识过后,桓子渊便道:
“玄英,,往后三日你先不急着回府,留在家里随时接应这位晁公子就是,再来每天让你家中多做一个人的饭食,往里面荒院子里给他送去。”
周玄英点头称是。
又看了一眼晁雪溪,见他是个柔弱的书生模样,笑了一声,说道:
“这三日我还是直接跟着晁公子罢,里面那荒院太大了,若他真遇到什么危险,怕喊我也是来不及的。”
桓子渊闻言沉吟一番,然后点了点头,说:
“这样也好。”
又问晁雪溪的意见——晁雪溪能有什么意见,唯有微笑点头致谢而已。
桓子渊便露出欣慰的笑容,又和他说:
“你且莫要不满,虽说请你进去找弓箭,但若三日夜也找不到,也就算了,若真遇上什么鬼怪,也可以提前跑出来,保全性命为要,并不是非逼着你送死。”
“但话又说回来,你若真能呆满三天,我也有银钱给你,这便算作我雇你做事,你若真能找到弓箭,更有大的好处给你,此刻却不必细说,你大可放心,我给你的好处,绝比你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晁雪溪闻言面色露喜,连连道谢——
桓子渊这话倒也并不托大,桓氏声名显赫,指头缝里略微落些金沙,怕也是晁雪溪这种清苦出身的人,十年八年赚不到的富贵。
但晁雪溪如此欢喜,却不是因为此一遭能从桓子渊这里赚到什么多大的好处,而是觉得这小公子倒是还挺好说话,三天后应该也能放他全须全尾的离开。
一切事宜谈妥之后,几人便要起身往荒院行走。
因今日还是周玄英的休沐之期,所以桓子渊只是带着晁雪溪先过去认个路,明日再让他们开始正式找寻。
周玄英大为感激,连连谢了主子恩典。
说话间,几人便出了门,继续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那又是走出几十步,拐了两三个弯,便到了一处几乎快要被藤蔓覆盖完全的暗门前。
晁雪溪左右看了看,也没见有什么能去的地方,他还以为要攀折藤蔓进去,或者这藤蔓下面有什么洞口能够爬进去——
结果就见桓子渊施施然拿出来一串钥匙开门。
晁雪溪:……
有钥匙不早说!
桓子渊恰看到他仿佛带有怨念的表情,于是啧了一声,说道: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若不是这宅子归了我家,又是我正面撞见你这小贼爬墙,真以为旁人和我一样宽容么,只让你在院子里呆三天而已,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别的不说,一道之隔可就是袁家的侯府,你若是被他们家的人抓住,当场打死也不是没可能。”
晁雪溪:……
原来如此……
可既然这院子现在是归了你家,那为什么不开大门呢,非得绕这么一大圈子,从这么一个暗门进入。
晁雪溪默默腹诽。
却也并不敢说出来就是了。
当下几人一道入了门内,不过走几步路,顿时眼前一宽,只见无尽杂草掩映之中,层叠楼阁高低起伏,一眼竟望不到尽头。
晁雪溪从未想过这宅院竟是如此宽阔庞大,简直如同一方村镇大小,且其中高低错落,草木掩映,可见一应建造也颇废心思。
只是楼阁颓败,游廊残破,池塘枯竭,道路覆草,这庞大的府邸,反倒是更显得苍茫空寂,满目荒凉。
沿着走廊一路走过去,细看一应建筑,固然被岁月侵蚀,斑驳之中,却还留有些许纹路颜色,能够窥见些许当年的风采。
晁雪溪一边仔细辨认那些廊柱上斑驳图案,一边听桓子渊道:
“你应当也听说这院子里闹鬼,这并非是什么假话,我也并非想要害你,所以入此荒宅有几条规矩,事先和你讲明。”
这么一个残破的宅子,连人都没有,竟然还有规矩?
晁雪溪这可是大为意外了,立刻彻耳倾听,桓子渊便道:
“这院子里既然闹鬼是常事,你便平常心看待,纵然遇到什么人影,也无视即可;”
“院子里有一处地方叫做大观园,你身为男子,万不可踏入进去,逼不得已要进去,也只能一个人进入,同行人中若有其他男子,需额头点上胭脂,衣着女装,扮成女子入内才行。”
“否则不碰上什么恶事还好,若是碰上了,那便会沉塘而死。”
“总之,大观园中只能有一个男子存在。”
晁雪溪露出惊讶的神色,从未听说还有这种的道理,忍不住插嘴道:
“只能有一个男子存在,为何会有这样的规矩?”
桓子渊沉思片刻,才无奈的说:
“你若真问我这个,我还真答不上来,只是那些苟活出来的人讲,大观园内尽是女鬼,要在大观园里扮作“宝二爷”的身份,那些女鬼才会放过,否则便会被女鬼当做闯宅子的恶徒,丢到池子里喂鱼。”
“一个人倒也罢了,若是几个男子同时进入,那必须要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宝二爷”,其他人都是伪装的恶徒,才能活命,或者一应具死。”
晁雪溪:……
那不是完了。
晁雪溪顿感前途黯淡无光,他和这什么宝二爷,大概只有“同是男子”这么一个相似之处,到时候怕是一开口就要露馅。
他虽然会凫水,但也只能扑腾两下,不会一下子被淹死而已。
大概是看出来他的紧张,桓子渊安慰他说:
“但我要你找的东西不在大观园中,是以你也不用冒险进去,只在府里其他地方找找就行了。”
晁雪溪还没松一口气,就又听他接着说道:
“不过,就算不在大观园内,你也不要靠近水池,尤其井水,这是最容易闹鬼的地方,若是真有鬼怪在水井处出声啼哭,你万不可胆怯,需厉声呵斥,喊一声太太来了;”
“不要携带金子入内,至少整块的金子不要带,看到有整块的金子,也不要带出去;”
“不要乱碰烛台,尤其蜡油很满的烛台;”
“决不能和任何人透露你的生辰八字;”
“若遇到让你捐油钱的道婆妇人,务必躲避起来,躲不了就恭敬对待,绝不要得罪;”
“若遇到仆役小鬼拦路,你需说为琏二奶奶办事,然后赶快离开即可;”
“若遇到主子样儿的鬼怪,你需说为宝二爷办事,然后赶快离开即可;”
“但有时候,你喊出这两句话,反倒会更让那些鬼怪生出怨恨之气。”
“若是遇到这种状况,就往荣庆堂或者栖梧院跑,哪个距离的近,就去哪里,玄英知道方位,你跟着他跑就行了。”
“若是百般无法,真到了要丧命的时刻,你就喊贵妃娘娘省亲,但这一招一夜只能用一次,且要你喊完这句话后,立刻朝着大门方向跪拜,行完前朝接见贵妃省亲的大礼,且天明前都不许再有任何疾步奔跑的动作,否则被鬼怪认为你不敬贵妃,更是小命难保。”
……
说到最后,周围已是死寂一片,虽有风声呼啸,草木摇曳,虫鸟相鸣之声不断,却更显得诡异骇人,好似那些漫漫荒草之中,正有无数的鬼怪静静地看着他们这几个人。
周玄英与青萝大概是听多了,是以表现的还算是淡定,晁雪溪却是神色发白,脚步悬浮,时不时要扶着柱子行走,盖因桓子渊说的神乎其神,竟好像笃定他会在这里一定撞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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