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的绞痛像有把钝刀在反复搅动，苏明瑶蜷缩在巨兽骸骨的肋骨间隙，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衣。距离上次吞咽那半块发霉的饼已经过去整整两天，胃壁痉挛着摩擦，发出空洞的声响，在这死寂的葬骨林里格外清晰。
她盯着不远处那具低阶妖兽的尸体，墨绿色的腐肉上爬满白色蛆虫，腹腔被某种生物撕开个巨大的豁口，腥臭的内脏混着黑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风一吹过，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指尖的手术刀还残留着戾骨尸的黑血，金属刃口已被腐蚀出细密的坑洼。苏明瑶用刀背敲了敲身旁的肋骨，骨质疏松得像风化的岩石，发出沉闷的回响。在现代解剖室里，她处理过无数具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靠生食腐肉活命。
“要么饿死，要么恶心死。”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医学生的理智告诉她，腐烂程度不超过三天的肉类，在高温环境下虽然滋生细菌，但只要剔除明显变质的部分，短期食用不会立刻致命——前提是能克服生理上的强烈排斥。
苏明瑶扶着骸骨站起身，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腹部的疼痛。妖兽尸体比她想象的要大，成年男子高的躯体伏在地上，尾部还保留着蜥蜴般的鳞甲，只是早已失去光泽，变得像干枯的树皮。她绕到尸体相对完整的侧腹，那里的肌肉组织虽然发黑，却还能看出纤维纹理。
手术刀刺入腐肉时的阻力出乎意料地小，像是切开泡发的海绵。墨绿色的汁液顺着刀刃流淌，溅在她手背上，带来冰凉滑腻的触感。苏明瑶闭紧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屏住呼吸横向切割，尽量避开那些蠕动的蛆虫聚集区。
当一块拳头大的肉块被割下来时，她的手臂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肉块表面覆盖着层黏液，散发着令人头晕的氨味，隐约能看到其中夹杂的细小骨渣。苏明瑶强迫自己张开嘴，将肉块塞进齿间，锋利的犬齿刺破**的肌理，腥甜中带着苦涩的汁液瞬间充满口腔。
胃里立刻翻江倒海，她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吐出来，脖颈处的青筋突突跳动。咀嚼的动作机械而艰难，腐肉在齿间碎裂，像混着沙子的烂泥。当那团东西终于滑入喉咙时，她猛地弯腰剧烈咳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因为悲伤，而是生理上的极致痛苦。
就在这时，丹田处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热流，像冬日里点燃的火柴，虽然微弱却带着明确的暖意。这股热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经过心脏时与那股抵御戾气的温热气流交汇，竟让胃部的痉挛减轻了几分。
苏明瑶愣住了，下意识地摸向小腹。这具身体的原主只是个五灵根的低阶修士，连最基础的吐纳法都不会，此刻却能清晰感觉到灵力流动的轨迹。难道……生食妖兽血肉，竟能让她吸收其中残存的灵力？
这个猜测让她心脏狂跳。她再次举起手术刀，这次的目标是妖兽的胸腔。刀刃剖开胸骨的瞬间，一股更浓郁的黑气从心脏位置涌出，在空气中扭曲成细小的漩涡。苏明瑶屏住呼吸凑近观察，发现那些黑气正缠绕在心脏瓣膜上，随着残存的神经搏动微微收缩。
“和那个黑袍修士体内的戾气一模一样。”她用刀尖挑起一缕黑气，看着它在刀刃上扭动。当指尖的血珠不慎滴落在黑气上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活跃的黑气像被烫到般迅速蜷缩，接触血液的部分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苏明瑶立刻用手术刀划破掌心，挤出更多的血液滴向妖兽心脏。淡金色的血珠落在黑色的戾气上，像热油滴入冷水，激起一圈圈涟漪。黑气的消散速度明显加快，原本被包裹的心脏组织逐渐显露出暗红色，虽然早已失去活性，却不再散发那种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我的血液不仅能净化戾气，还能中和它的腐蚀性。”她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实验室里用特定血清中和蛇毒的实验。在这个世界，她的净灵血或许就是克制这种“灵力病毒”的特效血清。
她小心翼翼地剥离妖兽心脏上残余的黑气，将净化后的组织切成小块。这次吞咽时虽然依旧恶心，却没有之前的强烈排斥感，丹田处的热流也变得更加清晰。苏明瑶闭上眼睛，尝试着引导这股气流在经脉中循环，动作生涩得像个刚学走路的婴儿。
“灵力循环类似人体的血液循环系统，”她一边摸索一边分析，“丹田相当于心脏，灵脉相当于血管，而戾气就是阻塞血管的血栓。”这个发现让她兴奋起来，如果能将医学知识与修仙体系结合，或许她能找到一条不同于噬灵术的修炼之路。
夜幕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缓缓覆盖整个葬骨林。幽绿的鬼火在林间飘荡，将树木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如同潜伏的鬼魅。苏明瑶找到一处相对干燥的骸骨洞穴，用石块堵住入口，只留下一道缝隙观察外界。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光检查今天的收获。除了几块处理好的妖兽肉，还有从那具修士残骸的储物袋里找到的半块饼。饼已经硬得像石块，上面布满霉斑，她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粗粮的涩味混合着霉味在口腔里弥漫，却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就在这时，指尖触到袋底的硬物，一个用兽皮缝制的小册子硌得她手心发疼。苏明瑶将其取出来，借着鬼火的光芒看清封面上用血写的三个字：噬灵诀。
心脏猛地一缩。她在饲灵园时就听过这个名字，那是高阶修士用来吞噬他人灵力的邪功。苏明瑶深吸一口气，翻开粗糙的兽皮封面，里面的字迹扭曲难看，像是用指骨蘸着血写就，墨色暗沉，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开篇第一句就让她胃里发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修士不仁，以同类为鼎炉。”后面的内容详细记载了如何感应他人灵力流动、如何撕裂灵脉抽取灵力、如何将吞噬的灵力炼化为自身所用的“人丹”。
“简直是掠夺的教科书。”苏明瑶皱紧眉头，指尖划过其中一段关于“灵脉淤堵”的记载。书上说，长期吞噬他人灵力会导致自身灵脉中积累“戾垢”，若不及时清除，最终会沦为只知杀戮的灵尸。
这段描述让她立刻联想到现代医学中的“动脉粥样硬化”——脂质代谢异常导致血管壁脂质堆积，最终引发心脑血管疾病。“原来灵尸化的本质是灵力代谢紊乱。”她恍然大悟，在书页边缘用指甲刻下“灵脉血栓”四个字。
册子的内容越往后越残酷，甚至记载了如何通过吞噬不同灵根修士来弥补自身资质缺陷，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力量的病态渴望。苏明瑶强忍着不适继续翻阅，直到最后几页时发现纸张边缘有明显的撕裂痕迹。
被撕去的那几页恰好是关于“戾垢清除”的章节，只剩下半页模糊的字迹，隐约能辨认出“净灵”、“血脉”等字眼。更让她震惊的是，撕裂处的边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仔细观察会发现其中夹杂着极淡的金色——与她掌心血液的颜色一模一样。
“难道有人和我一样，既修炼了噬灵诀，又拥有净灵血脉？”苏明瑶摩挲着那道撕裂的痕迹，心中充满疑惑。这绝非巧合，更像是有人刻意留下的线索，而线索的指向，似乎就是她自己。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尖锐的唳叫刺破夜空，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苏明瑶迅速将《噬灵诀》藏进怀里，握紧手术刀靠近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一头翼展超过三丈的妖兽正低空掠过，漆黑的羽毛在鬼火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钩状的喙部滴落着粘稠的液体，落在地上的白骨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两只巨大的红球如同灯笼，在黑暗中扫视着地面，所过之处，连飘荡的鬼火都黯淡了几分。
“是戾风鹰，以修士灵力为食的高阶妖兽。”原主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带着深深的恐惧。这种妖兽速度极快，喙部能轻易啄碎炼气期修士的护体灵力，是葬骨林里仅次于戾骨尸潮的威胁。
戾风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唳叫，猛地向苏明瑶藏身的洞穴俯冲而来。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洞口，腥臭的风夹杂着羽毛扫过缝隙，让她几乎窒息。
苏明瑶迅速后退，后背抵住冰冷的石壁。她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头妖兽的对手，炼气期修士在它面前如同蝼蚁。但此刻逃跑已经来不及，戾风鹰的利爪已经抓住了洞口的石块，整个洞穴都在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目光落在脚边那几块净化后的妖兽心脏组织上。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苏明瑶抓起那些肉块，用尽全力朝着洞穴深处扔去，同时将掌心的血液涂抹在自己身上，屏住呼吸蜷缩在骸骨的阴影里。
戾风鹰撞碎洞口的石块冲了进来，巨大的翅膀搅动着洞内的空气，带起一阵腥风。它的红眼睛扫视着四周，最终被扔向深处的肉块吸引，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转身扑向那些残留着微弱灵力的组织。
苏明瑶紧紧贴着石壁，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能清晰地听到戾风鹰吞咽肉块的声音，以及它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咕噜声。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妖兽似乎没有发现其他猎物，不满地扇动翅膀，转身飞出了洞穴，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失，苏明瑶才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她的衣服，与身上的血迹混在一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刚才那一瞬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比在饲灵园面对黑袍修士时更加迫近。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伤口，那里的血液已经凝固，淡金色的痂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正是这看似微弱的净灵之力，刚才在戾风鹰靠近时散发出了一丝让它忌惮的气息，为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看来这具身体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苏明瑶握紧拳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噬灵界的规则残酷而黑暗，但她拥有别人没有的武器——现代医学知识和这双能净化戾气的手。
她重新拿出那本残缺的《噬灵诀》，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光，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关于戾垢的记载与自己的医学知识一一对应。书页上的字迹扭曲而邪恶，却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幅幅灵脉解剖图。
“或许，我能找到一条既能修炼，又不吞噬他人的路。”苏明瑶用手术刀在石壁上刻画着，将灵脉分布图与人体经络图重叠在一起。刀尖划过岩石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回荡，像是在为这条未知的道路刻下第一块基石。
夜色渐深，葬骨林里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黑暗的交响乐。而在这具巨大的骸骨深处，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正随着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悄然点燃。
[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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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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