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一个劲地喊头痛,就是不肯说两个人牙子住在哪,周阿青还有什么不懂的?她懒得陪他演戏,直白地问:
“四十多两银子难道治不了你的头痛?”
“能治,但是我头痛又发作了,还得拿钱治啊!”
陈氏族亲的眼睛盯着周阿青,目光像是长了钩子,要将她的家底掏出来。
这个女人一天能凑到四十两银子,逼一逼她,肯定能掏出更多银子!
他却高估了周阿青。
她没有户籍,所得的猎物只能低价贱卖,省吃俭用多年才积攒十多两银子。
那四十多两是怎么掏出来的?
她跟何贵芳去高大壮家斩杀鬼怪,娘娘赏了她五十两。钱还没捂热乎呢,便让陈氏族亲诓骗了四十多两去。
四十两是多少?
县城里一户普通人家一整年的花用甚至不足十五两。
周阿青恼火极了,强调道:“我先前跟你讲清楚的,给你四十两,你会把我想知道全部告诉我!”
“对,钱给够,我什么都会告诉你。”陈氏族亲没有否认。
下一刻,此人话音一转,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没给够钱啊,我怎么带你去找刘马?你很想见他一面吧?速速拿钱来,我保证你见到他!”
他盘算着,随便画一幅刘马的像给周阿青看,也算让她见面了。毕竟他没保证一定让她见到刘马本人。
但周阿青不傻,见他目光诡谲,猜到他想耍诈,心里的恼火不由得变成了愤怒。
他知道她非要找到刘马不可,所以他用刘马拿捏她!
周阿青握紧拳头,忍了忍,到底忍不住,一拳砸在陈氏族亲脸上,冷冷地说:“我不找人牙子了!把我的钱还回来!”
“哎哟!”
他挨了打,喊了一声痛,竟然笑起来,叫道:“你打我!你要赔我医药钱!”
周阿青不禁睁大眼睛。
只看到陈氏族亲一边忍痛吸凉气,一边说:“你已经知道刘马和阿银不是夫妻俩,那四十两银子休想拿回去!我被你打惨了,你要赔我一百两!不然我拉你去见官,你等着坐牢吧!”
把周阿青给气笑了。
她活了三十几年,贪财贪成这样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如果她继续拿钱给他,他肯定会继续问她要钱,即便她有金山银矿,怕也填不满他的胃口。
不过,她尽管没有金山银矿,今日却是有备而来,不怕陈氏族亲的诸多算计。
他要讹诈她,她也不愁,不慌不忙地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举头三尺有神明。”周阿青语气幽幽,“说话不算话,你会遭报应。”
陈氏族亲心虚了一下,昂起头,故意大声说:“我哪有说话不算话?是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你没给够钱。”他自己说服了自己,抓住周阿青的手臂,“快赔我一百两银子!你欠钱不还,死了会下地狱,受尽一切酷刑!”
“好,明天赔你一百两,你去我家里拿。”周阿青竟然有钱给。
“必须今天给!”陈氏族亲竟然不怀疑周阿青拿不出钱,高兴地说,“最好现在给!借钱给别人要算利息,你欠我一百两银子,利息不能不算。现在给我钱,你还要给一两银子利息。明天给我钱,你得给我一百二十两,二十两是利息。对了,我去你家拿钱,你得给我二十两银子路费。一共是一百四十两!”
周阿青笑了,笑他以为她有金山银矿。
“你不会没钱吧?”陈氏族亲担心她耍诈,警惕地道,“你要是敢骗我,我马上报官!”
在他眼里,周阿青不是人,是即将到手的一百四十两银子。
想到这,他不许她走,喊来家丁围住她:“叫你家里人拿钱来赎你!明天我要是见不到一百四十两,我立刻送你去见官!”
周阿青依然不慌张:“一百四十两罢了,你现在要,我现在给你。”
家丁们打量她,不信她拿得出钱。
周阿青是背着背篓来的,她将手伸进背篓里,拿出一个十两一锭的银子。顿时,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这锭银子上,无论是陈氏族亲,还是家丁们,眼神都变得灼热起来。
尤其是陈氏族亲,怎么看都觉得银子眼熟,仿佛从他的宝库里拿出来似的。
他迫不及待将银子藏起来。
“出去!”陈氏族亲驱赶家丁,“我的钱你们也敢盯着!都滚!”
关起门来,他捧着银子,期待地看着财神娘子般的周阿青:“剩下那一百三十两呢?”
周阿青一锭锭地把钱从背篓里取出,给足一百四十两银子。
陈氏族亲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每锭银子都用牙咬过,每锭银子都用戥子称重,明明银子有一百四十两,他非说不够数,要周阿青再给一锭银子。
周阿青再给他一锭。
陈氏族亲简直乐坏了,白花花的一百五十两银子,那么轻松地到手,美得像做梦。
“我能走了吗?”周阿青问。
财神娘子怎么可以放走!
陈氏族亲两眉倒竖,装出凶恶模样吓唬她:“你一个衣服打补丁的穷苦人,哪来那么多银子给我?是不是你骗来的?偷来的?快快交代清楚!不然我报官抓你!”
瞧他贪得无厌的样子,那是得了好处不满足,要逮着周阿青敲骨吸髓,不把她的价值压榨干净不罢休。
他不觉得自己贪,只怪周阿青露了财,被他抓住把柄,周阿青的钱活该给他。
什么神明什么报应,他一概不信,只有拿在手里的银子才是真的。
周阿青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陈氏族亲当然知道她:“你是乡下那个破落户介绍来的。”
上下扫视着衣着打扮宛如男人的周阿青,他想到喜欢男人的陈新志,疑道:“莫非是破落户给你的银子?”
周阿青说:“你不认识我,没法找我。”
于是,她一把揪住陈氏族亲,啪啪两巴掌重重地扇在他脸上。
不等他回过神来,她两拳正中他眼睛,将他打成一个两眼发黑的熊猫,再一拳击中他的鼻子,登时红的鼻血、清的鼻涕一齐流出来,陈氏族亲变得面目全非。
“赔、赔钱!”他含糊不清地叫嚷,“不赔我一千两银子,我不放过你!”
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贪心鬼!
房门被关起来,家丁都在外面,周阿青一拳打歪了他的嘴,说:“要钱我没有,拳头我有的是!”
堵住他的嘴将他一顿胖揍,周阿青把给他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夺回来,又去内室将先前给他的四十多两银子拿了,对他说:“给你钱不能让你老实交代,得拿走你的钱,你才会听话。”
陈氏族亲嘴巴被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手脚亦被绑,动弹不得。看着她将银子抢走,眼里霎时落下泪来,祈求地望着她,盼她良心发现,将他的钱都留下来。
没错,给了他的钱就是他的,周阿青把钱拿回去,那不叫拿,那是把他的钱抢走。
倘若周阿青把钱留下来,他是不会作罢的,非得要她赔他一千两银子不可,她赔了,他就有胆量向她索要一万两。
因此,周阿青不仅把自己的钱拿回来,还告诉他一件事:“我一个衣服打补丁的穷苦人,哪来那么多银子给你?一百五十两是我从你藏银子的地方拿的,你看银子也眼熟吧?”
陈氏族亲听得瞪圆了眼睛。
银子眼熟不是错觉!银子就是他的!她偷他的银子,拿来耍他!
太惨了!
他损失的不是一百五十两银子,是整整三百两!
他奋力挣扎起来。
周阿青笑了,笑他贪心不足蛇吞象。
她带了四十两银子来,他偏偏不赚她的钱,非得耍滑头。
莫怪昨日回家拜见山神娘娘,她讲了马上知道人牙子下落的好消息,山神娘娘赐下一门唤作“五鼠搬运”的法术给她。当时她不明白娘娘的深意,现在才晓得娘娘预见陈氏族亲欲壑难填,给她法术是让她收拾他的。
“你爱钱,我把你的钱全部拿走。”周阿青说,“人牙子的下落你不肯说,那就把话烂在肚子里吧。”
说完,周阿青把钱放进背篓,自己跟着钻进背篓,消失在陈氏族亲眼前。
紧接着,背篓一寸寸缩小,也消失不见。
陈氏族亲急得涕泪横流,却无可奈何。
原来这周阿青真的会法术,他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真的被她偷了,他真的丢了三百两!
不,不止三百两银子!她还拿了四十多两,他一次丢了差不多四百两银子!
陈氏族亲越想越气,自己把自己活活气到厥过去。
待他醒来,屋内昏惨惨,屋外有人敲门:“老爷,别耍了,吃饭了!”
陈氏族亲能怎么耍?
他手脚被捆着,麻木到失去知觉,嘴被堵着,一声无法出。
外面的人等了半天等不到回应,去叫来他儿子。
他儿子喊了几声爹,也没有回应,便命令家丁从外面把门撞开。他爹是吝啬鬼,他再三承诺不要家丁赔偿门撞坏的损失,家丁不干,得他立下字据,家丁才撞开的门。
门开了,见到陈氏族亲鼻青脸肿,被捆着堵住嘴,大家免不了惊奇:“那女的呢?”
可陈氏族亲的嘴巴脱了困,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求家丁赔钱修撞坏的门,根本顾不上说周阿青在哪里。即便他儿子立下字据,他也不认,家丁们不赔钱,他威胁着把家丁们送官处理。
老虎吃掉的主簿陈新志跟他是一家,若到了衙门去,他便是无理亦有理,谁打得赢官司?
如今陈新志死了,余威尚在。
家丁们暗道倒霉,纷纷看向他儿子。
他儿子自是劝不动他,只得转移话题:“爹,你为何叫人打了?打了你的人在何处?”
打得好!
家丁们偷笑。
陈氏族亲顿时想起周阿青,不,想起失去的四百两银子,哭嚎道:“她会法术!她偷了我的钱跑了!她还欠我一千两银子!加上利息,她夺走我快两千两银子!”
卖了他家产都凑不到两千两,他哪有那么多钱让人夺?
但他儿子信了,呼吸变得急促,连忙追问:“她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陈氏族亲压根不认识周阿青,说:“乡下那破落户介绍来的,他们肯定认识!扶我起来,我得找破落户要钱!”
腿麻了,他起不来。
他儿子搀扶他,力气小,搀不起来,命令家丁:“快来搭把手!”
家丁们只是看着,说:“万一老爷有个不好,赖我们怎么办?”
非但不帮忙,甚至往后退,生怕被讹诈。
得不到他们的配合,陈氏族亲好半天才站得起来,见外面天色黑了,急得大喊:“吃饭!快吃饭!天黑了看不清!”
他舍不得点火,晚上自然是出不得门,去大枣村的决定推迟到第二天。可他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立时发出惨叫,你道这是为何?
盖因他房间空荡荡一片,什么桌椅茶杯茶壶,皆不翼而飞。当他愤怒地下地,他的床、被褥也不见啦!
他气得大吼,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门窗像是被看不见的人拆下,眨眼间消失不见。
不止门窗,屋顶的瓦一片片地消失,横梁跟着不见了。
就连墙上的青砖,都在一块块地离开他的视野。
一会儿功夫,整间屋子便在他面前被拆了个精光,什么都不剩,包括门槛,包括铺在地面的砖!
接着,院子里的树被连根拔起,消失了!
花花草草也不见了!
无数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在陈氏族亲家里忙拆迁。
任他怒,任他骂,任他哭,任他下跪哀求住手,他的家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就那样离奇地变成空地,就连地契都被火烧得干干净净。
他崩溃了,跪地大哭。
他儿子也崩溃了。
被拆的不是家,是爹留给儿子,儿子留给孙子的家族财产!
现在家族财产没了,片瓦不留,以后他们父子岂不是沦落到街头乞食?
被拆的家不是自己的,家丁们惊奇地看着大宅化作空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谁干的?”
“应该是妖怪。”
“我觉得是昨天那女人。”
“哈哈,老爷骗人家的钱,不帮人家做事,遭报应了!”
被拆的家不是自己的,街坊邻居们、路人们诧异地旁观大宅被拆光,像旁观一场大戏,忍不住交头接耳:
“这是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啊。”
“陈老爷肯定得罪了厉害的妖魔鬼怪,把人家妖魔鬼怪气得不行,跑来拆他的家!”
“说得我好害怕我的家被拆!”
“你又没惹怒妖魔鬼怪,怕什么?”
遭殃的是别人,还是出了名吝啬贪财的陈氏父子,大家只当目睹一桩怪事。
有那促狭之人打趣哭得震天响的陈氏父子:“这不是陈老爷陈少爷吗?哎哟,你俩干了啥亏心事,搞得家被拆了?快快说来给大家解闷,让大家给你们评评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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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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