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依海而建,房屋之间错落有致,隔着房屋之间狭小缝隙和密集的大雪,可以看到海面翻滚汹涌,神秘又危险。
浪潮的声音逐渐平息,哭声越来越清晰,还伴随着塑料袋扯动的声音。
刺骨的寒风让方览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直到声音近到仿佛就在眼前。
前面出现了一处拐角,空气中飘来浓郁的恶臭。
这味道实在刺激,方览猝不及防,当场干呕一声,差点没吐出来。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干呕在这寂夜中有多明显时,极强的危机感已经驱使他召唤出自己的武器武士刀,朝前方砍去。
拐角之处,纤细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方览眼前,一声倒吸声让他的动作猝然停顿下来。
是榆树!
她哭红的眼和瞬惊恐的表情出现在眼中时,方览感觉自己的呼吸被抽走了。而手中的刀,距离榆树额头仅有半指距离。
他手忙脚乱地将刀背在身后,笨拙伸手想安慰榆树,但也许是动作太过粗暴,榆树捏紧衣服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声音是哭过后的委屈,就算这样,她还关心地询问:“您迷路了吗?”
方览停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收回挠了挠脑袋:“也,也不是,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榆树吸了吸鼻子,笑着摇头:“我没事,镇上晚上不太安全,我送你回旅馆吧。”
话音刚落,空气中倏地响起几声沉闷的撞击声,随后就是清脆的碎裂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撞墙,什么东西被摔碎了一样。
方览眼珠一转,想看看拐角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榆树拉住手臂:“我送你回去吧。”
“操…贱女人…老子这次一定杀了你…”
塑料袋的响声混杂着这声微弱谩骂,极其清晰。
方览目光猛地落回榆树身上,距离比之前近了些,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有一道细微的血痕,像是被什么割到了一样;宽松的衣服上有几处颜色褐红;隐藏在袖口里的手指虽然紧攥,但也能窥见几滴被晕染开的血红。
整个人被冷风一吹,仿佛裂开的易碎品,却强撑着不愿倒下。
这个游戏的真爱NPC都或多或少有伤痛剧情,需要玩家发现并治愈,这也是攻略的一部分。
先前在旅馆,他和老板交谈时,看到墙壁上的榆树照片,触发了“他人观察”一则短语:
“镇上最漂亮的女人吗?嗯,毫无疑问是奈良榆树。但漂亮的女人婚姻似乎都不太幸福。她经常对着海浪落泪。”
结合刚刚那句微弱的咒骂,也许她正遭受着家庭暴力。
方览看着浑身微抖的榆树,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瞬间爆棚,他单手扣住榆树的肩膀,语气坚定道:“榆树,你可以相信我吗?我带你走。”
榆树:“……”
见榆树没有挣扎,方览扣住榆树肩膀的手缓慢下移,牵住了她的手,冰冷,微抖。
榆树抹掉眼角的泪,露出一抹笑:“我有一个东西放在家里了,可以带上它再跟你走吗。但是……”
她有些犹豫:“我的丈夫…好吓人…”
方览捏紧了她的手:“我和你一起进去,我保护你。”
榆树轻轻“嗯”了一声。
拐进拐角,便是一条不算长的小道,两旁是堆积的垃圾,大包小包的黑色垃圾袋挤出一条供人行走的路。
正前方则是一座小屋,石墙上都是黑深色的污垢,微弱的光从关不紧的木门四周渗出。不知名液体连接房屋与地面。
方览很难想象榆树会住在这样脏乱的房子里。
因为榆树实在害怕,方览只能领着她往前走。
榆树抬手掩着下半张脸,声音有些闷:“门没关。”
方览往前走了几步,正准备伸手开门时,突然看到门上糊了满满一层的油垢和其他黏糊糊的不知名液体,一瞬间,他的手悬在半空。
正犹豫间,一股狠劲从身后传来,下一秒,方览只感觉腰背被震碎了般剧痛,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前胸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下意识伸手护住心脏,却摸到了插在身体里的木块碎屑。
榆树扶着门框甩了甩手,身体上的无力渐渐恢复了些。
刚刚力气用得太大,本身的血条又降低了0.001,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里乱叫。
大致意思是她伤害玩家违背了真爱NPC守则,要给她惩罚。
但很快,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榆树脚步一顿,正觉得奇怪时,就看到方览转动手腕的动作。
也没管系统突然的异常,榆树弯腰靠近地上的方览,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同时另一只手抓着早就准备好的玻璃碎片,用力刮破方览左手的手腕。
方览发出一声惨叫。
榆树从裂开的伤口中拔出方块大小的芯片。
这是玩家召唤武器的位置,在进入游戏前所有人会在左手植入游戏芯片。
芯片包含系统、武器、副本内容、游戏时长次数等关于游戏的一切数据。
因为目前副本是新人淘汰本,局内死亡影响不到现实世界。根据游戏设定,新人淘汰副本共三个世界,死亡三次后,将被强制退出游戏。而若是在游戏中丢失游戏芯片,则会直接强制退出游戏,永远不会进入游戏。
方览这个人实在狡诈,当场害得自己硬生生被BOSS咀嚼致死,骨肉扭曲拉扯的痛历历在目,榆树本来就不是心善圣母,他害得自己死,那她就不会让方览继续待在这个游戏的。
方览疼地想在地上打滚,但榆树的力气大得出奇,仅用单手就能压制着他动弹不得。
他不可置信地嘶吼:“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榆树收好芯片,扫视四周之后从地上捡起长条的玻璃碎片。方览双手紧紧捂住胸口,看到榆树握着玻璃碎片走来,顿时明白她想干什么,连忙惊恐地求饶。
玻璃长条刺穿双掌,用力插|进他的心脏处。
比自己的死法痛快多了。榆树看着地上的方览心想。
【玩家方览,生命值:0。已死亡。】
【真爱NPC奈良榆树已吸收玩家方览血条98.80。奈良榆树血条值:98.808%。】
榆树起身的动作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脑海里系统的声音,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系统已升级,更新至代号三。祝贺真爱NPC奈良榆树触发游戏《湮灭》隐藏第二任务—“密藏的林地”。】
【请在副本中挑选所有符合“英灵战士”称号的玩家。已开放权限包括不限于:游戏副本通关手册,掠夺玩家血条、武器等。】
榆树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干手上的血:“杀死玩家不算违规?”
【能获得“英灵战士”称号的玩家,是你杀不死的。】
【真爱NPC奈良榆树任务栏已更新,相席屋主线任务“雪心”进度值0,若对玩家好感度不足10%,则需留在该副本,直到遇到好感度率先达到10%的玩家。】
【第二任务“密藏的林地”进度值为0,该任务由NPC自行安排。】
榆树有些懵:“我要是这一批玩家好感度没一个达到10的怎么办?”
【留任。会有下一批玩家进入副本。】
榆树:“……这好感度到底怎么计算,我说对谁有好感就给升吗?”
【真爱NPC系统有非常先进的好感查询机器,您对玩家任何的情绪波动都被记录在册,由专业机器人计算分辨。本系统为独立系统,不存在包庇、改写程序、接黑活等违规行为,请真爱NPC放心。】
榆树从系统冰冷冷的电子音中,听出了几分讽刺,顿时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说:“我知道了。”
她看着躺在死透的方览,冷冰冰说:“死得真是痛快。”
离开之前,榆树对着垃圾袋里还在挣扎骂人的丈夫狠踹了一脚。
但很快,她便停顿在雪风中。
风在她杀死方览的那一刻变得呼啸起来,起初她没觉得不对劲,而就在此刻,她在暴风雪中看到了前方有一个黑影忽隐忽现。
随着黑影的靠近,类似牙齿的快速摩擦与粗重的喘气声也清晰起来。
榆树缓慢后退,很快她发现了不对,这不是狼吗?
之前在这个副本,她从来没遇到开局设定中的怪声和又高又长的怪鬼,看着眼前的巨狼,榆树也有些打不定主意。
半人高的巨狼和榆树面面相觑,它闻着血肉的味道,小声地号叫着在原地跺了跺脚。
榆树思考片刻,提着装着丈夫尸体的垃圾袋往狼面前一丢,试探着说:“吃。”
巨狼用鼻子拱开垃圾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榆树看笑了,路过巨狼身边时,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说:“里面还有,都吃完啊,别浪费了。”
她抬起头,今晚风雪不爆,建筑蜿蜒而上,所见之处点点暖光,空无一人。
·
【新的一天已开启。玩家林强、方览于昨晚8点16分,10点46分确认死亡。】
【副本剩余人数:4。若玩家人数低于1,则默认该副本探索失败,祝余下玩家云零、夕樱、梣木、杨洪成功在副本存活。】
噩耗在破晓之日传来,旅馆里剩余的四人坐在一起心事重重。
香喷喷的早餐也难以下咽,杨洪昨天晚上跟林强夜探相席屋时,因为肚子疼侥幸逃过一劫,在原来的集合地等不到林强后就自行回了旅馆。
一大早听到系统的播报,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夕樱遗憾地摇头:“想不到方览居然也这么冲动,唉,真是可惜了。”
云零胃口倒是不错,一连吃了好几个饭团,听到夕樱的话后,忍不住说:“你怎么只可惜方览啊,林强没见你可惜。本事是没有的,逞强是非要的,刚来副本第一晚就急着探索,他们不死谁死。”
夕樱没搭理云零,叹息地先行离开。
云零打了一个饱嗝,起身时看到一旁梣木正细嚼慢咽地吃饭,又忍不住说:“大哥,一个小饭团吃一个小时才吃一个角,你蜗牛啊?快走,去相席屋了。”
梣木没动:“你先去吧。”
云零:“行。”
杨洪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拍桌子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四个人就这么各奔东西。
相席屋中,榆树正在后院喂鸡。
今天雪小了很多,她扫了一早晨的地,雪下是光秃秃连杂草都长不出几根的烂地,地上散黏着各种意味不明的液体和块状物。
林强在外面把风,云零翻墙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榆树站在走廊边撒鸡饲料。
他穿着浅色和服,肩背消瘦,额前的发丝遮住眉眼,线条清晰的下颚线因为抿唇而绷紧,骨感十足。
有的时候,漂亮的人干什么都是养眼的,云零忍不住惊叹一声。
榆树余光瞥到了人影闪过,就着撒饲料的动作,说:“现在还没有到营业时间,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站直了腰,目光透过院子角落那簇长竹的缝隙,与云零对视。
云零心中微惊,但很快收拾好情绪,笑眯眯地从竹子里钻出来,说:“哎呀,你要赶我走吗?”
榆树淡淡收回眼:“你快走吧,被店长看到你会被举报给村旅游会的。”
云零心说村旅游会是个什么东西。
榆树转身回到了屋内,应该是准备其他东西。云零看着未关的门,大着胆子走进院子,只是刚一踏进去,还在吃饲料的鸡叫着全都围了上来。
那群鸡的声音又尖又细又嘶哑,咯咯哒咯咯哒叫着让人毛骨悚然。躲在墙头上的林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零不管是在现实还是游戏,都没有被鸡围攻的经历,当下直接暗骂一句,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在她思索要不要抬脚跨出去狂奔离开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骤响,脚边跟发了疯一样的鸡群全都朝着声源跑去。
只见榆树端着一盆清水放在院内,手中的铃铛被她随手挂在墙角,风一吹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每响一声,那群喝水的鸡十分默契地抬头停顿地转动,直到没声音了才继续喝水。
云零尴尬一笑:“那群鸡还挺听你的话啊。”
榆树瞥了她一眼:“还有半小时到营业时间,你可以在外面等。”
云零忽略她话中的赶人语气,凑上去坐在走廊上:“你知不知道,昨天又死人了。”
榆树从屋子里抱出木盆,边晒衣服边说:“知道,是你们的朋友吧,不害怕吗?”
云零:“不是朋友啦,你们这,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唉。”
榆树点头:“对啊,一直都不太平,你也小心一点。”
云零走上前帮助榆树晒衣服,拧干水后,说:“可是我听说你的妻子在昨天晚上也死了。”
榆树手一顿。
云零拉低晾衣绳,看着他:“妻子死了,你怎么不难过啊?是被吓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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