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酒吧门外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
花城的夏天,哪怕是傍晚,室外都是又潮又热。
白屿穿着白色短袖T恤,衣料轻柔地贴合在他健壮的身躯上,隐约勾勒出他胸膛上错落有致的肌肉线条。这是棠荔枝第一次见到他没有穿正式西装的样子。
棠荔枝低头看着自己的鞋,等他说话。
他略微迟疑后,开口道:“上次你帮我解决了裴川的事,还没来得及当面道谢。”
“不客气,能帮到你就好。”棠荔枝说。
“我这段时间忙着飞墨旅行签约明星的事,很忙。你最近怎么样?”
棠荔枝轻轻点点头,“我还好。”
白屿顿了顿,又关切道:“工作上有困难吗?”
棠荔枝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她今天的话格外少。其实她并不是刻意想把气氛搞尴尬,只是她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话可以说。
毕竟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她想。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来来往往的客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二人好像在吵闹的酒吧外面独立划分了一片寂静的领域。
棠荔枝抬头,忽然看到酒吧门外电子荧幕上飞墨旅行投放的广告视频,便说:“谢谢你给外婆赠送的温泉旅行,她说特别好,她很开心。”
白屿的脸色轻松了一些,“阿婆什么时候想再去,你随时联系我助理。”
“好,”棠荔枝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棠荔枝不知道白屿把她叫出来究竟想说什么,难道只是问她工作好不好?这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
她看白屿还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索性又提起上次他送她的生日礼物。
“谢谢你上次送我的增城挂绿,我分给了外婆、其他亲戚还有柚子她们,都说很好吃。如果不是你送我,恐怕我这辈子也是吃不到的。”
棠荔枝很坦然。倒不是说那个品种昂贵到她买不起,而是她根本不会富裕到花那个价钱去买荔枝。
白屿低头笑了笑,眼神闪过一抹别样的意味:“荔枝值得最好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扭捏过。
他把棠荔枝叫出来,是想和她解释,上次她过生日的时候他没有与她多聊的原因。不过他迂回了一大圈,都还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觉得突然解释那件事情也很奇怪。
现在他又想说明尤歌的事,但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不擅长做这种解释,非常不擅长。
“尤歌,是我们正在签约的明星达人。”白屿忽然把话题转移到飞墨上,“她背景很好,暑假的这部电影有望在11月的电影节冲击最佳女主角。”
“哦。”棠荔枝不知道白屿为什么讲尤歌的事。她甚至想到,他是不是让她不要因为他送她生日礼物就开始胡思乱想,他故意提起尤歌,是想告诉她只有尤歌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而与她棠荔枝只是比较好的朋友关系?
棠荔枝的自尊让她直视着他的双眼,把下巴抬了抬,唇角微扬:“我知道,我看了她的电影,我很喜欢她。”
白屿还想开口再说什么,舟舟忽然从门口蹿出来,探着个大脑袋对二人喊道:“比赛开始了,快进来哇!”
“好,这就来!”棠荔枝应道,随即对白屿说:“白总,我们进去吧。”
白屿收起了话,便跟着棠荔枝一起回到酒吧。
回到场子里,白屿继续跟尤歌坐在一起,棠荔枝四人小队坐在原来的位置。随着比赛越来越激烈,球迷们都站起来呐喊、欢呼、棠荔枝的视线里再也看不到白屿。
在四人小队中,世界杯的欢腾,只有柚子和舟舟是全心全意投入其中的。
秋月熙对足球兴趣并不大,但是能和朋友们在一起,她感到非常开心;而棠荔枝,她虽然表面上也跟着球迷们欢呼雀跃,但是内心中,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堵住了。
——
第二天一早,八卦新闻就爆出了白屿和尤歌在酒吧里为世界杯欢呼的照片。跟上次被拍到一起吃饭的高糊照片不同,这次是二人高清的人脸大图。
照片一出,无疑又登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
棠荔枝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早就做足了心理建设,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内心戏一大把,而是把心思都投入到了下午的选题会上。
舒宜照例主持每周一次的选题大会。
冯鑫鑫先汇报:“7月27日菲律宾第1亿人口出生,因此菲律宾将成为第12个人口过亿的国家……”
舒宜抬手打断:“nobody cares 菲律宾,下一个。”
秋月熙汇报道:“目前影视圈最火的话题当属尤歌那部新上映的电影。不过那部电影我已经写过影评,所以我找了几部她成名前的冷门佳作,作为二次推荐。”
舒宜点头,“可以,下一个。”
接着轮到棠荔枝:“M品牌奶茶店被顾客指控用烂水果,还有顾客看到店员在即将关门打扫的时候,用擦地的拖把直接擦洗水果的水池,食品安全问题值得曝光。”
舒宜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着,说:“可以,下一个。”
……
选题会接近尾声时,老黎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便捂着话筒神色匆匆地对舒宜说:“突发新闻,花城北山一辆旅游大巴侧翻,伤亡严重。”
舒宜立刻对棠荔枝说:“把奶茶店的案子转给实习生,你去北山现场,柚子也去。”
“是。”
——
花城北部,有一片连绵的山脉,层峦叠嶂、云雾缭绕,是花城人避暑和徒步的胜地。
山里的很多山头都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有些小山头路途较为平坦,可以步行当天往返;有些大山头上开了几家度假民宿,游客一般会自驾上去住宿一晚,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在山顶看日出。
柚子根据老黎发来的定位开车上山,棠荔枝则坐在副驾查阅事故的相关资料。
“花城北山花尖峰盘山路双向车道的交汇处……”因为事故地点在山里,所以并没有确切的地点名称,只能跟着导航前行。
柚子降低车速,谨慎地行驶在曲折盘山路的行车道上。
“花尖峰……花尖峰……”棠荔枝口中一直喃喃。随着车子一路盘山而上,她的心越揪越紧,十八年前的伤痛再次一点点在眼前浮现。
今天柚子开车上山的道路,正是十八年前棠荔枝的父母上山遇难的那条路。
尘封已久的往事又一次在她的面前被掀开,这难道是天意吗?
柚子把车开到距离事故地点大约两公里的一处开阔的观景平台上。平台处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急救车在一辆接着一辆往下运送伤员,因此其他车辆必须暂时停留在平台处,去事故现场只能步行上去。
“怎么会这么巧……”
这条上山的路,棠荔枝曾经为找寻真相来过无数次;而这处观景平台,棠荔枝也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她和柚子从观景平台气喘吁吁地爬到了事发地点 —— 盘山路的一个大拐弯处,又窄又陡,上行车或下行车在转弯的时候如果不减速、不鸣笛,太容易出事故了。
当年她的父母就是在这里出的车祸,与这次旅游大巴的事发地点居然惊人的一致。
1996年的7月,当天妈妈特意跟小荔枝说,让她下午放学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玩,晚上要为爸爸庆祝生日。
那天,小荔枝一放学就飞奔回小棠村,心心念念的都是甜甜的奶油蛋糕。
但当她回到家时,爸妈都不在,桌上却放着他们已经买好的菜和奶油蛋糕。
小荔枝以为爸妈临时有事出去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于是她先乖乖写完作业,然后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等。但是她等啊等啊,等到天黑,还不见他们。那时她只有六岁,她害怕极了,哭着出去找外婆。幸好外婆住的不远,村里的亲戚和邻居听说此事后都热心地帮忙打听,这才知道,老棠在下午借了邻居家的一辆桑塔纳,开车和妻子一起匆匆离开了,没有说去哪里。
老棠是记者,经常开报社的车,因此有驾照。后来棠荔枝推断,爸爸当时之所以选择借朋友的车而不是打出租车,是因为他当时借车的时候就知道目的地是花城北山,出租车是不会拉客人到那里的。
那天晚上,大舅、大姨、小姨都聚在外婆家等消息,表姐表哥一直陪着她。
那是她记忆里最漫长、最可怕的一夜。
直到凌晨,大舅才接到警局通知,说在花城北山花尖峰盘山路的一处双向车道交汇处发生一起车祸,有一辆桑塔纳和一对夫妻跌落山崖……
再后来,警方给出的结论是,当时有一辆下行的大货车在交汇处超速行驶,迎面撞上了棠荔枝父母开的桑坦纳。因司机在事故后第一时间报警并拨打了120,因此只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刑,司机认罪且没有上诉。
但是这些年,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团在棠荔枝心中挥之不去 —— 父母为什么突然下午开车去北山?明明说好晚上要一起过生日的,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为什么要急匆匆地借邻居的车进山,为什么一刻也不能等?
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她之前有尝试去单独见一见那个司机,但是行不通。只有亲属或监护人才能去探监,她没有门路,根本见不到他。而在司机出狱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她再也没有找到他。
自从那次事故之后,北山花尖峰的盘山路上加装了很多围栏和警示牌。
但是没想到,十八年后,悲剧在同一个地方再次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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