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这个时候早该拨打96110反诈专线了，但明显的，齐远仪不是正常人。
他又又又信了沈晦的鬼话。
“真、真的吗？”他很紧张地去摸沈晦的手。
干什么这是？
吹了脸又来摸手？吃豆腐？
沈晦反手将齐远仪的手拍开，用劲很大，齐远仪的手背明显红了一块，但齐远仪没有关注这个，他又锲而不舍地捉住沈晦的手，“你神经疼？是不是识海出了毛病？为什么人好端端的识海会出问题？是不是我渡劫的天雷残余影响到了你？”
齐远仪叽叽喳喳一通发问，沈晦嫌吵嫌烦，漫不经心且敷衍地用“啊”“哦”“嗯”三字真言应付。
齐远仪摸上了沈晦的脉搏，他细细感知，沈晦的脉搏平稳有力，是很健康的身体。
那为什么恩公会说神经疼呢？到底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他是个剑修，对于医术并不拿手，齐远仪并未怀疑沈晦骗人，只觉得是自己的医术修炼不到家。
齐远仪苦大仇深地盯着沈晦的一节手腕，修长的指节搭在沈晦的手臂上，一寸一寸的细细摩挲，凸起的青筋被齐远仪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擦过，沈晦被齐远仪摸过的地方就像有一群蚂蚁爬过，千百足经过产生的酥麻感让他浑身都渗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沈晦想把自己的手臂从齐远仪的钳制中扯出来，但齐远仪的表情尤其认真，额间有薄薄的一层汗，他低着声音叮嘱：“别动。”
“你在把脉？”沈晦琢磨了半天才隐约看出来齐远仪在干什么。
齐远仪点点头，他松开手，面色有些灰败：“恩公这神经痛实在是太厉害了，明明脉象上一切正常，但偏偏你身体上又疼痛难忍……”
沈晦适时地发出两声痛呼，干巴巴的，比被语文老师点起来读课文时更加生无可恋。
“恩公你还好吗？恩公你没事吧？！”
对上齐远仪紧张兮兮的神色，沈晦费劲地扯开一个坚强的笑，苍白开裂的嘴唇微启，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
齐远仪凑过去仔细地听。
听来听去，满室的寂静里，却是一个“钱”字！
但是齐远仪是真的没有钱。他刚刚试过了，自己的储物袋打不开，他又没有这个小世界的通用货币。
齐远仪作为年少成名一心向道的少年天才，他每月的灵石俸禄多的令人发指，即便如此，他也很穷，他打算还给沈晦的一万上品灵石、五万中品灵石、三十七万下品灵石就是他剩下的全部积蓄了。
剑修修在一个剑字，世上的宝剑何其之多，剑的材料、铸剑的地点、铸剑大师，哪个不需要钱？
齐远仪的每把剑都价值千金。
但恩公都疼得快要死掉了，齐远仪思来想去，可能只有短暂地把剑典当出去这个法子，才能快速赚到钱了。
虽然剑是剑修的命根子，但是人命关天，尤其是这人还救过自己，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齐远仪几番挣扎，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将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好，然后惊奇地发现这个外套的领子特别的高，拉链可以一直拉到最上，竖起来的领子可以把他整个下巴都兜住。
让人很有安全感。
齐远仪大半张脸都窝在校服外套的领子里，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泛着浅金的色泽。
他有点怕疼，只有一点点。宗门的三代弟子里就属他年龄最小，尚未及冠就有筑基修为，阅历尚浅，他的师父谌妄真人说过，他有赤子之心。
说白了就是年纪小没有在社会上挨打的经历，出门容易被骗。
齐远仪对自己的运气有种莫名的自信，他直觉相信沈晦不是个坏人。
所以也没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齐远仪心一横，召唤灵剑需要以庞大的灵气作为支撑，但这方小世界灵气稀薄无比，想要召唤灵气就只有以血为媒这一条路。
心头血蕴含灵性最多，但是那要咬破舌尖，齐远仪想了想嘴巴里面全是血液的那副画面，戚戚然地怂了。
还是指尖血吧。都说十指连心，想必灵性也差不到哪去。
齐远仪闭上眼睛，恩公的神经痛仍然在发作，他不能再磨蹭下去了，他硬下心肠，正打算把手指含在嘴巴里咬。
就听见恩公虚弱地开口了：“——你在干什么？”
沈晦看不下去了，他没有犯过中二病，但在十一二岁的年纪他身边的同学几乎全是中二病，有人相信光，有人认为自己是帝皇侠，有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嚷巴啦啦小魔仙的变身咒语。
综上所述，他诊断中二病的经验十分丰富。
“我，我在……”齐远仪支支吾吾，恩公只是个凡人，要怎么跟他解释剑修的事呢？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恩公一直不相信他说的话，想到这里，齐远仪又有些心灰意冷。
要他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召唤了剑了事。
到时候，他的灵剑一出，恩公不信也得信了。
这叫——“事实胜于雄辩”！
齐远仪很快又振奋起来，他的脸藏不下事。沈晦打眼一瞧就能看出这人在想什么。
“怎么，是想咬破手指吗？你想用血为媒介召唤出什么东西？”沈晦似笑非笑。
沈晦可没忘记这个人的速度到底有多快，这个世界可是有异能存在的，谁知道齐远仪的异能是不是召唤系呢？
就算不是，谁又能保证看着人畜无害的齐远仪会不会突然暴起发难？
沈晦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他人的。
他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把玩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在手里的一把小巧水果刀。
水果刀的刀刃很锋利，雪白的刃倒映出沈晦冷峻的侧脸。
他慢慢地说：“如果你想的话，”手掌侧翻，虎口钳住刀柄，刀刃向下闪烁着一片白芒。
“我可以帮你。”
“那……太好了！”
齐远仪完全没有危险来临的预兆，他没心没肺地把手递到沈晦的面前，“你来帮帮我嘛，冲自己下刀子太狠了，我做不到。”
沈晦眼皮微动，他发觉自己是真的看不懂齐远仪。怎么会有人对刚见第一面的人会这么信任？
他叹口气，指尖点了点蹭光瓦亮的刀刃，试图用清脆的敲击声换回齐远仪一点清醒的神志。
“真的要我来？”
齐远仪疯狂点头：“嗯嗯。”
他气势如虹，俨然一副英勇就义的姿势，在刀子真的触及到皮肤时，水果刀前不久才削掉了水蜜桃的皮，还带着一股甜腻腻的果香，冰冷的触感抵在指尖。
齐远仪浑身都在抖。
他不怕受伤，但是怕疼。已知将要受伤跟不经意间受伤的感觉完全不同。更何况这里没有灵气，受伤了根本不好愈合。一疼就要疼很久。
“你你你你——”齐远仪脸皱成一团，眼睛死死闭上，但又不放心，怕的要命还偷偷睁开一条缝看悬在自己指尖上的刀，悲壮道，“手一定要稳一点啊！”
“放心。”
沈晦安稳的语气给了齐远仪莫大的勇气，他战战兢兢地等着最后通牒。
指尖被叮了一下，然后才有刺痛的感觉传来，齐远仪倏然睁开眼睛。
无形的风微扬起他的发梢，齐远仪整个人的气场跟刚才完全不同，冷静、强大，还有破开一切、无可匹敌的锋锐。
他按压指尖，指尖的那道细小伤口很快裂开，深红的血液在雪白的指尖流淌，他恍若毫无知觉一般，提手画下了一个聚灵符，指尖血蕴含着强大的灵气和精气，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雪白。
齐远仪强撑着精力，苍白的唇抖了抖，无声地念咒：“以血为媒，灵气为质，破——”
雷鸣轰然炸响，窗外闪电劈过，照的人双目刺痛。
沈晦用手臂挡住这阵突如其来、耀眼至极的闪电，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还有嗡嗡的声音。
一阵一阵，不绝于耳。
嗡嗡嗡，嗡嗡嗡。
随之传来的，还有噼里啪啦，什么东西震碎的声音。
很热闹。
过了好一阵子，眼睛的眩晕才缓解了，沈晦眨眨眼睛，猝不及防眼前的一切就进入了他的视线内。
残垣断壁。
沈晦淋着雨，漆黑的眼珠从破开几百道洞的房顶缓缓移动到悬浮在半空中嗡嗡振鸣的几百把剑上。
剑是好剑，不是公园里的老大爷耍的那种木剑，也不是小学生手里的塑料玩具剑。
沈晦离得近，剑光四射，他的脸颊被激烈无形的剑光刺激的有细细的疼痛感。
“这是什么？”
事实证明，人气到极处是会笑的。
沈晦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就这样变成了一片废墟，他的心蜷缩地疼，滔天的怒火翻涌，但他的面色仍然是冷静的。
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齐远仪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他甚至有些兴高采烈，雀跃地说：“这是剑！我的灵剑！”
“明月！摧花！双十！”齐远仪一个个数过去，“……白玉京！”
“很好。”沈晦面带微笑，衣服湿的透透的，在倾盆大雨中，搅和着周边邻居被吵醒的谩骂声，他拨打了一个电话，“您好，请问是异能调查局吗？”
“嗯，是城区西边真善美小区第48栋小平房这边，对，就是异元值超标的地方，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很有可能是御物系的异能者。”
“我没有事，但是这位异能者可能精神上存在一些问题。他把我的房子搞塌了，我需要经济赔偿和精神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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