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中高二每两周放一次双休,文创班两周换一次座位,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正好是班会课,严厉一直觉得学校统一规定的班会课题很没意义,索性就用这四十分钟来换座位。
“以后都这样搬,第一行到最后,其他的往前移,第一列到第五列,其他的右移,想调整的搬了之后自己去沟通,我不管的啊。”严厉说一半就端着他那明显有些年头的大瓷缸子吸溜了一下,“不过任课老师要是不满意我还是会介入一下的。”
“知道了——”众人拖长声音回答。
纪洄皱着脸抓着耳垂,觉得朱益一个人的嗓门有压过女生的趋势,他觉得运动会方阵喊口号就该是朱益去领喊。
才想到这个方案,纪洄立马就打算和廖科商量一下,结果一回头,四个人全起了身去帮女生搬东西。
显然是汤文昌这个有对象的带了头。
他将目光从小情侣身上收回,往坐在最后的那个人看过去。
似有所感,本来在整理书籍的斐溯突然抬头,隔着中间四张座位上堆得高低错落的书,又一次对上了视线。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两边是交谈的同学,耳边是其他许多杂乱的声音,可是目光交接的地方,寂静无声。
纪洄觉得有些奇特,斐溯好像总是有让他周遭安静下来的本事。
他自然地将眼神滑过去,伸着懒腰转回了身。
错觉。他想。
于是时间果然开始恢复正常。
“班花帮我搬一下呗。”他左手边的同桌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着地下的箱子,“我想一次搬完。”
纪洄立刻搬起女生的箱子,女生手上还有一大摞的厚书,看起来就很重,他本来还想说这些也放上来,结果女生已经脚步飞快地走到后门去了。
还挺急。
纪洄走着神,没注意脚下堆着东西,跨过去的时候被绊着踉跄了一下,手上箱子带着他往前面扑,扑了一秒钟不到就被人从侧后方拦了腰,整个人又开始往后面倒。
这人手劲很大,一手箍着他的腰,一手还能绕过去扶箱子。
因为惯性,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又一起倒退着走了几步才稳住平衡。
停下来之后,纪洄首先感受到的是拦在腰上和覆盖在手背上的肌肤温度,其次才是从后到前,将他包裹住的一团气息,干净凌冽,和气息的本人一样。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气息,却好像是第一次被笼罩在里面。
还是用这样过分亲密的姿势,他甚至觉得感受到了身后人的身体起伏和骨骼硬度。
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热量在贴合的地方持续上升。
“小心点。”后脑勺传来斐溯微沉的声音,让纪洄莫名地从头一路麻到了尾椎骨上,还没忍住战栗了一下。
因为贴得很近,斐溯也感受到了,他立马松开手,但是看着前面的人站稳才真正放下。
纪洄总觉得那手指是点着自己手背收回的,他想看看斐溯现在的表情,转身到一半就被站在后门的女生探头喊着:“班花!放这就行!”
纪洄胡乱应几声,没再回头。
斐溯看着他有些慌乱的动作,垂下眼睛,搓了搓手指之后慢慢捏紧,插进了兜里。
一向讲究效率的文创班搬个座位拖拉到了别的班班会课结束,期间还被巡逻的付帆老师警告过一次。
严厉也很了解他们,临近下课才背着手过来绕了一圈,说了句放学注意安全和周天晚上按时到校就放他们这群小混蛋们走了。
纪洄看着前面斐溯的背影,端正清瘦,他似乎在写东西,右手有很明显的动作幅度,他盯着那截校服外的手肘,又想起来横在他腰上的手臂,好像那惊人的力度和热度一直到现在都没消失,存在感极强。
还有包裹住他的气息,像是小时候那场大雪,他埋在里面撒欢,浑然不知那是一场天灾。
长大了也想不明白,现在这算不算**。
“斐溯!我们去网吧打吃鸡,你会吗?一起来?”朱益和廖科哥俩好地勾肩搭背,站在斐溯的桌子旁边招呼他,“黄鹤也去,文昌要去送班长回家,咱们三缺一!”
斐溯拉上书包拉链,语气随意:“纪洄去吗?”
朱益看向纪洄,后者正不知道出什么神,他没想太多:“你俩不是早就认识吗?不知道他不打游戏?”
斐溯的动作略微一顿,转头似有似无地看向纪洄,他将书包甩到右肩上,摇头:“我不打。”
朱益没死心:“你是不会吗?不会也没事,就过来一起凑个四人队,我们三个很强的,你躺好就行。纪洄不打是因为他晕3D,你别跟他一样才开始就说要看吐了就行。”
真正晕3D的斐溯:“......”
其实是被他们几个操作菜吐了的纪洄:“......”
纪洄撑着下巴,惆怅地开口:“他也晕,初中班上组织看3D电影,我俩看了十分钟就受不了了,坐在影院门口等着他们看完去吃自助。就这么成为好朋友的。”
朱益和廖科也不知道被哪里戳了什么笑点,莫名笑了半天,最后是被黄鹤催了几声才捂着肚子走出的教室门。
斐溯单肩背着包,对着这个张口就能来的人吹了个很机灵的口哨:“走吧,晕3D不打游戏的好朋友。”
纪洄乐起来,不觉得自己的谎话被斐溯揭穿有什么:“去哪儿啊好朋友?”
“回家。”斐溯和纪洄并肩走出教室,“爷爷说想回C市养病,他就买了你家小区的平层。”
纪洄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也并不想提起那个人,那时候他对斐溯做的那些恶心事,想起来就让纪洄觉得难受,于是直接略过后面那句话:“斐爷爷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斐溯提到爷爷明显有些担心,“还是太操心。”
纪洄察觉到了,立马忘了前几天的莫名尴尬,一只手臂搭上斐溯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问:“只有你过来了吗,那几个呢?”
斐溯的耳朵骤然被热气喷洒,他悄悄呼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书包换了一个肩膀背,同时平静道:“只有我和爷爷。”
“那就好。”纪洄这才安心,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垂着双手放松地走在斐溯旁边。
斐家现在真正的掌权人只有斐爷爷,谁都知道儿子和前面两个孙子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只有小孙子斐溯一直被老人家亲自带在身边教育。
“这么一想,还好斐爷爷要到这儿养病,不然我们俩都不一定会再见吧。”
听了这句话,斐溯在校门口停下脚步,纪洄也跟着停下来。
两个人莫名杵了一会,肩膀靠着肩膀,很近的距离,近到谁再偏一点就能依偎在一起。
“我说......”斐溯清了清嗓子。
“你先别说!”纪洄忽然退后一步,一只手抬起从斐溯身后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拽着他躲在了柱子后面。
斐溯瞪大眼睛,全身猛地一震,这个动作,如果再加上被蒙上的眼睛——
尖叫、哭喊,还有令人作呕的辱骂声。
斐溯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回到了当初,于是他动了一下想要挣脱,却理智地没对身后人用太大力气。
察觉到手下人的抗拒,纪洄连忙松开手,没注意斐溯此刻的表情,他指着不远处的抱在一起的两个女生:“还记得许怀水吗?看那边。”
斐溯从泥泞一般的情绪中抽离回神,沿着纪洄的手指看过去。
许怀水叫喊着往另外一个没有穿校服、卷着大波浪的女生身上扑,女生被她扑得往后退了两步,在众人的侧目之中笑得有些无奈。
纪洄的声音终于真实:“那个女生叫李苍乐,上一届高三的学姐,高一的时候许怀水带我认识的。她们好像认识很久了。”
说到这里纪洄就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苍乐警惕又带着打量的眼神和许怀水浑然没有察觉的古怪氛围,都让他有种被迫卷入纷争的如坐针毡。
之后慢慢熟悉起来,李苍乐用尽全部勇气写的那一封信才让他证实了一些猜想,只可惜那封信不仅没有好好送出去,还被纪洄误以为是谁给他的情书,看都没看一眼就丢掉了。
虽然后来他察觉到李苍乐的不对劲,找回来还给了她,她却再也没有送出去过。
“所以她俩,”斐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不自觉又靠上他的纪洄,“在一起没?”
纪洄并不意外他直接就往这个方面想,叹着气道:“还差一点。”
他想过要帮忙,可是毕竟是她们之间的事情,何况李苍乐还三令五申要他别做任何提醒和暗示,他也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都别扭得要命。
斐溯后退一步,和纪洄摆着一样的姿势开口:“所以她那个时候故意要我的联系方式。”
纪洄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摸着下巴,一脸痛心地开口:“这,就是重点。我俩都是她们增进感情的一部分。”
斐溯毫不意外地点头,再次抓住重点:“所以你为什么要躲起来,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纪洄瞬间不摆动作也不故作难过了,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你家司机呢,怎么还不来接我们啊?”
斐溯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从另一边绕到马路上,抓着纪洄的书包带子淡淡开口:“这边。”
虽然知道斐溯不会再追问,但是一上车纪洄就选择用靠着一侧车门睡觉来杜绝一切对话的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思路变得清晰一些。
为什么告诉斐溯?
是因为不想让他真的对许怀水感兴趣,也是想告诉他自己对许怀水没有那种意思。
还有,想试探他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对同性恋太过敏感。
敏感到,无法接受。
似乎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斐溯现在的喜恶都是不动声色的,纪洄花了两年时间找回的小溯,过了一年半载,还是无可避免地成了斐溯。
哪怕在他一个人面前,也只有偶尔才会有以前的样子。
他偷偷抬头去看斐溯,发现他托着腮在看窗外。
放学和下班相撞,窗外是堵塞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和斐溯一起,构成纪洄认知里,这个世界的一隅偏安。
纪洄本来想跟着斐溯去看望斐爷爷,得知斐爷爷在医院之后纪洄立马摆手跟斐溯说下周再见。
一推开家门,纪洄意外地发现今天不仅有他妈妈在家,常年在外拍戏的姐姐居然也在,俩人还一起靠在岛台上洗水果。
听见开门声,两个人默契地同时探头看了一眼,见是纪洄之后又迅速地扭回去继续聊天。
还不如不在家。
“我说两位美女,能不能对上了两礼拜课的高中生表示一点热烈欢迎呢?”
云碧水立马声情并茂地接话:“哎呀这不是我宝贝儿子吗,来让妈妈看看你矮了没。”
纪洄将书包和自己都丢在沙发上才回她:“谢谢云女士,不过您好歹意思一下抬个头啊。”
“给你惯的。”纪溪丢了个橘子过来,纪洄看也没看就抬手接住了,云碧水就看着他俩捂着嘴笑。
“我爸我哥呢?”纪洄嚼着水果,想起问要紧事,“他俩都不回家吧?”
纪溪刚脱口而出一个不字,云碧水就塞了一瓣橙子到闺女的嘴里:“不知道呢。”
纪洄却是接收到了姐姐原本要说的话:“哦,不回是吧?”
“又要去哪里鬼混啊少爷?”两个人这次倒是异口同声。
“我不是去鬼混。”纪洄躺在沙发上,“斐爷爷带着斐溯过来了,我打算晚上去陪陪他。”
“那也是个可怜孩子。”云碧水用手背托着自己的右脸,“想当初......”
“妈。”纪溪打断了云碧水。
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张脸上的表情此刻也如出一辙,带着点小心翼翼看向纪洄。
纪洄仍旧是翻身把脸埋在沙发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房间里只剩下云碧水一声幽幽的叹息。
日更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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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过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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