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一直在办公室待到整个教学楼都响起拖拉桌椅的声音，本来还想赖一会，学校广播不停地催着尽快做大扫除，他们这才被莉莉一手推一脚踹给赶了出去。
教室的座位已经被女生们抬出来不少，五人见状连忙跑进去搭手，忙碌中还不忘记将汤文昌推去帮薛梓桐的忙。
文创班人不多，另一头的两个理创班还在往外面阳台堆桌椅，他们几个已经提着水桶和拖把准备开始洗地了。
十六中高三的教学楼在学校最安静、离食堂最近的一栋独立建筑，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则是连在一起的一座U形楼，一层四个班级，高一高二的教室面对面立着，连接处则是一整栋的厕所和水房。
文创班在离连接处较远的那一端，去打水和上厕所要经过一个空教室和两个理创班。
理创班桌椅堆叠得很随便，只在中间留下一条小路，提着一桶水艰难行走的廖科抱怨了一句：“这怎么摆得这么乱，路都不好走。”
后方突然传来一句：“嫌我们班门口不好走，那就走楼下咯，不就爬点楼梯的事情。”
另一个声音嬉笑着：“主要还是看体型，猪一样的肯定不好挤过去。”
廖科听到这两个声音就翻白眼，放下水桶就要回头，黄鹤提着拖把往后看了一眼，曾经的几个舍友站在理创班后门互相丢着抹布玩，他嫌恶地转回头，想要拦住廖科：“廖科冷静，别让严老师又给我们收拾烂摊子。”
纪洄和朱益从教室拿着工具过来就看到廖科撩起袖子气势汹汹的模样，黄鹤和他身形差太多，根本拉不住。
廖科人又壮又高，站在那几个男生面前气势很足：“猪骂谁呢？”
几个男生哄笑，只看向对方：“诶，你们听见有人说话了吗？”“猪叫吧。”“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在巨大的泼水声里。
廖科放下了指着他们的手，看着眼前的男生裤脚和鞋子往下滴着水，叫骂声瞬间响起，他和男生们一起往教室里面看过去。
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刚刚放下空桶，回头跟女生轻声说：“这水有点少，只能泼这一块，我再去给你提一桶水吧。”
女生看看眼前的男生，又看看那一边，眼珠一转，很快就大声地回答：“没关系的呀，我们女生力气比较小，只能提这么点水，不过，你能帮忙就很好啦。”
纪洄直接拿着两个桶往后门走：“那可不行，怎么能让女生干这些，分班了就跟我这么客气啊。”
这几句对话，让本来在看热闹的理创班一众女生都看向后门站着碍事的几个男生，眼神里都是嫌弃，卫生也不搞，一直站在那吹牛，本事不大脸倒挺大。
本来还想继续闹事的几个男生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四散开来假装忙碌，可惜几个人开始就只拿了一块抹布做样子，似乎能感觉到女生愈加嫌弃的眼神和话语，先前叫得最大声的两个此刻只能怨毒地瞪着纪洄。
纪洄浑然不觉一般提着空桶走到廖科面前，隔着中间杂乱的桌椅朝另一边的黄鹤和朱益挥桶：“你们把那桶水提回去，这儿没事。”
已经挽起袖子的朱益默默地提起了廖科放下的水桶，大吼一声：“廖科！你特么装这么多水！老子力气没你这么大！提不动！”
走廊尽头远远地传来文创班女生的笑声。
“就你那小身板能跟我们廖大科比？”
“廖哥上，提着小朱和桶一起走！”
“哎呦我真服了你们了！”
最后还是黄鹤一手拿拖把一手帮着忙才将那一桶水挪回班上的。
水房里，纪洄放好两个水桶打开水龙头，轻哼着歌看了一眼旁边的廖科，用手肘捅咕一下他：“还不高兴呢？还是说想起高一那个时候的事情了？”
廖科看他一眼，摇头：“我刚刚是不是又太冲动了，你不来的话我可能又要动手了。”
“是。”纪洄回答得很干脆。
廖科啧了一声，明明是实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格外欠揍。
“难道我就不冲动了？那些东西就是欠收拾。”纪洄侧头笑着看他，没等廖科开始感慨，他打了个响指摸着下巴，“不过我还是比你理智的，不然刚刚那水就是往他们头上泼了。”
廖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那样的话我也要被泼了。”
“这不正好让你冷静冷静。”纪洄一脸没有这样做的遗憾。
廖科笑着骂了他一句，看两个水桶都接满了，一手提一个往外走。
纪洄没跟他争也没搭把手，跨步走到他旁边：“你这每口饭都不是白吃的，力气真大。来来来廖哥走这边。”
眼见着廖科又要去挤小道，他带着廖科从理创班的教室里面穿过去，几个女生早就在等着，见他们一来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跟纪洄道谢。
纪洄坦然地全盘皆收，还想着满嘴没个正经地再说几句，就被廖科拖着往自己班上走。
晚自习开始前半个小时，文创班二十九个人基本上都已经坐在自己位置上，他们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这个时间段专门用投屏看时事新闻。
还是莉莉提出来的。
不过今天大部分人的心思明显都不在新闻上面，除了纪洄。
就在裘老师将语文答题卡提前发下来之后，他就成了大部分人的那个心思。
班长薛梓桐和学委汤文昌一起分发答题卡，正好还是薛梓桐发的他的答题卡，上面那个满分确实太过于显眼，没多久就传遍了全班。
总之晚自习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答题卡传到哪儿去了。
严厉拿着一堆文件走进教室，楼下的班级传来一阵一阵热闹的掌声，显得他们格外安静。
“这节课学校的安排是开学班会，主要就是自我介绍和竞选班委，不过咱们班都开学大半个月了，这学期班委就还是按照老样子。相信还没有哪个不认识自家人的吧？”
“好——没有——”众人拖长嗓子回答，非常整齐。
严厉话锋一转：“那今天就来了个你们不认识的。进来吧。”
说完他就朝门口招了招手，大家这才注意到前门站了个人。
纪洄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从莉莉进来就一直低着头没动，坐在他后面的朱益接收到莉莉的眼神指示，了然地轻推了一下纪洄的椅子。
看新闻看到睁不开眼睛的纪洄被这么一推就推醒了，自然地加入了鼓掌欢迎的行列。
抬起头，与一双带着笑的眼睛对上了视线，这下才是真醒了。
不仅是醒了，心跳得也好快，脑子里甚至还闪过许许多多的过去，那些他们俩共同拥有的记忆。
“好久没见——”
“你真的变了——”
“这个笑不适合你，来，看我，哭——”
“我还是觉得以前的你更好，但是我——”
纪洄自己的声音像是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他看见两个人并肩坐在初中的教室，一坐就是两年半。
朱益的声音将他从俯瞰拉回到仰视，这人嗓门本来就大，在掌声停止那一瞬间更是显得尤其大：“这兄弟好帅啊。”
教室立马有笑声响起来，文创班女孩子比较多，笑声还算矜持，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站在讲台上的帅哥也跟着笑，他的目光似乎没有定点，温和地扫过整个教室。
其他班级的鼓掌起哄声不绝于耳，他却好像是从那份热闹中走出来，走到纪洄的面前，让周遭一切和他的脑海都慢慢安静下来。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的声音——
“你们好，我叫斐溯，非文，回溯。”笑容比现在要稚嫩一点的斐溯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四年前的那一幕和此刻重叠。
“大家好，我叫斐溯，文上非，溯洄的溯。”斐溯仍旧是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介绍自己，话也是稀松平常的简洁得体，“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行，斐溯就坐那个空位吧，正好坐满了。”严厉指了指正中间的最后一个座位，斐溯点点头从纪洄旁边走过去。
从始至终，纪洄就看了斐溯最开始那一眼。
即便只有一眼，也足够他联想太多。
严厉站在讲台上，忽然笑了一下：“现在这样还挺对称的。”
文创班人不多，教室很大，单人单座，一共五列，每列六个座位，五个男生坐中间一列，女生们分坐两边，现在那个空位被填了上去，教室后面的书柜和书箱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严厉站在讲台上，怎么看这个班怎么顺眼。
特别是手上的成绩单，让他更觉得这一屋孩儿们都格外顺眼。
这次开学考是文理综试水，但除了三个特创班，其余的普通班都还是正常的学习进度，所以开学考难度并没有他们暑假在自己班考试那么大，数学也是用的文理科同卷。
因此，这次有个全年级语数英三门总分的排名。
看着最顶上纪洄的名字，再看前五里面只有一个理创的，严厉就觉得哪哪都顺心。
他清了清嗓子，在孩儿们翘首以盼的目光中准备正式开始今天的班会，一低头就看见离讲台最近的纪洄又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次没等他指示，朱益非常上道地踹纪洄的座位。
看着纪洄懒懒地坐好了，严厉像往常一样对着他使了招欲扬先抑——先阴阳怪气了一会，再抛出毫不吝啬的夸赞。
在听到纪洄三科满分文综二百八的时候，以中间那一列为首，全班一阵怪叫。
“纪洄牛逼！”
“班花真帅！”
“......”
严厉笑着看他们闹了好一会，并没制止浮夸的行为和脱口而出的不文雅的话。他的脾性和自己名字没有什么关联，不然也不会被他们取了个莉莉的绰号。
“好了好了，还是和平时一样，再说一下第二名第三名。”
纪洄听着严厉的声音响起，心里已经将今晚上想买的夜宵默默地划去了一半。
“第二名是新同学斐溯，你们就一个监考老师，人家可是四个摄像头围着的。”
大家又都友好地笑起来，除了纪洄，他还在心里跟自己的红包说拜拜。
“第三名，薛梓桐和汤文昌并列，这两位同学还是很稳定。其余同学都再接再厉，争取给我打击打击纪洄的士气啊。等会学委把成绩单贴在公告栏上大家自己看。”
班上又是起哄声和笑声，纪洄也笑，高举着手比了个一，再是晃了好几下，意思是你们都不行。
坐在最后面的斐溯看着这个手势，从手指尖盯到手臂上的浅色疤痕，再看了一会滑落的短袖袖口才收回目光。
严厉笑着说了他们几句，照例总结了高一和暑假期间的相关事宜，再按照学校给的文件念着高二学年要达到的目标和对于未来的展望，到后面莉莉自己的脸都开始木了起来。
他迅速扫完文件夹，觉得并没有什么必须要说的，示意大家该干啥干啥，腋下一夹文件就回了办公室。
严厉一走，众人齐刷刷地往后扭头看着斐溯，还是除了纪洄，毕竟这人连脸上的痣在哪他都记得。
被盯着的那位浑然不觉一般，低头从书包里掏出湿纸巾擦桌子，用纸巾擦干之后将物件放到桌子上，一件一件摆得整整齐齐。
摆完才抬起眼带着笑往周围看了一圈，众人回了个嘿嘿嘿的憨笑就转了回去。
文创班纪律算好，没有人讲小话，但是这会儿小动作接连不断，纸条递得跟给钱似的，一看就知道有很多话憋不到下课再说。
第一节晚自习就这么在楼下班级的鼓掌声之中飞快度过。
一下课，整个教室瞬间打开了某个开关，嗡嗡声不绝于耳。
朱益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又往后面看，最后回头猛踹纪洄椅子：“你这班花位置不保啊。”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朱益已经被纪洄挑着眼角睨了好几眼了，再不济也会头也不回地骂他几句，不过这次他却毫无反应，似乎专心沉浸在桌面上的东西。
朱益探头一看，纪洄桌上摊着上个学期的化学教材，连支笔都没有。
朱益：“？”
他本来还想笑纪洄装样子都这么敷衍，突然感觉到一阵凉风从他身边掠过，停在了纪洄的旁边。
是那个空降第二。
朱益忽然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对，不是班花位置不保，是来了个班草。
刚刚空降一直笑着他还不觉得，现在这人面无表情地从他旁边走过去，是很冷冽的一张侧脸，单眼皮高鼻梁，一副——
朱益想了半天，想到了薛梓桐借给汤文昌的小说里面的词，一副禁欲的模样。
他被自己这个联想给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这人一旦笑起来，就将那份冷冽和禁欲都模糊了，看起来很好说话，甚至有点儿像纪洄哥哥谈生意时候的样子。
他又被自己这个联想弄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朱益往后和廖科的头靠在一起，全班都像他们俩一样关注着这边。
斐溯站着，纪洄坐着，莫名就有种针锋相对的味道。
众人这一刻仍旧默契——空调温度好低。
终于看到纪洄眼睛的斐溯：他比以前更漂亮了。
看了斐溯一眼就低下头的纪洄：他果然更加人模狗样了。
班上同学：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到底打不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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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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