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看着洛央渐行渐远，收回目光。“敖烨，你今日话有些多。”
区区凡人，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知晓自己这般命运乃上天注定无法改变，又连同摧毁对神灵的信仰。墨羽眉头微蹙。
“让洛央在龙域休息几日，便送她回人界吧。届时，我会消了她这几日的记忆。”敖烨无奈地耸肩。
“平日不见你这般慈悲心肠。”
“喂，你好意思说我？当时是谁一个瞬移术法喊着放了她的？你堂堂魔尊，几千年来干过几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屈指可数吧？”敖烨不甘示弱。
“你别忘了，我今日来，可不是闲聊的。”墨羽敛了神色，快步向前，“青天石，可有下落了？”
敖烨歪嘴一笑，“墨兄，这次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墨羽微微扬眉，饶有兴趣。
“殿下，人带来了。”刚才的小侍女牵着洛央的水盾，给二位行礼。
“行，你先下去吧。”敖烨偏头去看收整好衣衫发型的洛央。
洛央穿着龙宫公主们的衣服，色若春樱，磷光闪闪，金线纹绣，水纹灵动。头戴淡粉珊瑚珠钗，又以珍珠相缀。华丽至极，便是龙域风格。洛央本就身形姣好，灵动美丽。稍一打扮，说是龙宫公主也不足为奇。
“啧啧啧，没想到你一区区人类，穿着我妹妹最日常不过的衣服，还能有这般美貌气质。”
“这，竟是最日常的？”洛央好歹也是正统皇家公主，人间什么繁华景象没见过，没想到自己从前所见，在什么神啊，魔啊，龙啊的世界里，不过渺小简陋至极。
“龙域之富庶，非凡间可比，你这反应倒也正常。”敖烨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这时洛央的肚子忽地咕咕叫起来，墨羽和敖烨不禁齐刷刷看向洛央。
洛央也不害羞，自己一界凡人之躯，自然和龙与魔是不可比较的，饿了就是饿了，“那个，我这几天都只喝了水，还有一些花草叶子……”
“啧啧啧，太惨了，凡人真可怜。”敖烨听了直摇头，“这几日，龙宫的东西随便吃。”
看着敖烨故作悲天悯人又慷慨大方的样子，洛央忍不住笑出声。
“诶，人类丫头，你笑起来很好看嘛。“敖烨凑到洛央面前。”虽然你命格已定，但毕竟你我都不知道你的未来会如何，正如你说来日方长。所以，以后多笑一笑吧。能遇见真龙和魔尊，你的命格一定不会差。”
洛央看着弯腰和自己平视的敖烨，龙的眼睛，幽黑中隐隐透着蓝光，坚定而充满力量。那高高在上的，要她命害她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天子，不也常自比为龙吗。从前，她的家人，唯皇命是从，龙椅上的人，那么高不可攀，又那么令人畏惧。他生杀予夺，草菅人命，满嘴忠义仁孝，实则确背信弃义，唯利是图。只要他想，便可扼住任何人的咽喉。而现在，有一条真龙，就在她的眼前，真龙龙宫里的东西非皇家可比，真龙的力量一定也胜过皇室的千军万马。他们说，魔和龙，不管人界，那么他们就是拥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绝对力量。她也想要这凌驾皇权至上的力量，她想为自己的家人，讨回公道。
“在想什么？”墨羽开口。
洛央抽回神，转头看了眼墨羽，“没，你们带我去吃饭吧。“
“哈哈哈，”敖烨直起身子，”你这小人类，倒是和一龙一魔挺自来熟。行，那就走吧，待会别吃太快，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洛央笑着点头，稍行了个屈膝礼。
“那就，有劳二位啦。”
齐洲城的百姓对前两日惨死家中的两个商人议论纷纷。据说，二人是断胳膊断腿地从郊外逃回来的，回到家中时还神智不清，念念叨叨着妖怪吃人之类的话。请的道观的道士，均说并无妖邪迹象。但两日后，二人却莫名死在家中床榻上。在无中毒迹象、又已经止血且无致命伤的情况下，实属蹊跷，只落得家中上下唏嘘不已。
朱门府邸前，慵懒的妇人浓妆艳抹。
“这位公子，我看你细皮嫩肉，眉目俊美宛如仙倌的模样，怕是应付不来我丈夫这惨状。”接待尧千的妇人，便是其中一惨死之人的遗孀。这妇人红光满面，气色姣好，全然不似亡夫之人。
尧千微微一笑：“夫人无需担心，在下平日修习这奇门遁甲之术，途径齐洲听得此奇闻轶事，便技痒来瞧一瞧。”
“哼，那我先说明了，过几日他便下葬了，你看出什么我都不会管的。”
尧千又笑：“在下并非求财。”
“得，那你随我来吧。“妇人慵懒转身。
尧千随妇人进了存放尸体的厢房，只稍稍瞅了几眼，便心下明了。
“这位小哥可是看出什么名堂了？”
“是。”
妇人无心问明原委，尧千亦无心主动说明。
“可是糟了天谴啊？“妇人戏谑笑问。
“夫人似乎对自己的丈夫很是冷漠？”尧千看她这副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全然不似旁人那样有嫌弃责怪之意。
“这渣男生前可没干过什么好事，勾结官吏赚了些黑心钱，成天去那烟花柳巷之地。他死了，我倒清净了。这遗产虽是不多，也够我自由自在活一辈子了。“
尧千颔首微笑，“夫人能这样想，甚好。在下祝福夫人能逍遥世间，告退。”
齐洲城郊外的潭边。
很明显，二人皆为魔尊墨羽所伤。自从那件事之后，便再无传言魔尊插手凡人琐事。尧千不解，他盯着这不起眼的潭水，龙域入口。思忖莫非此事与龙族有关？六界尽知，魔尊墨羽素来与东海龙王嫡孙敖烨交好。尧千摇头，每每出现这种外力干预凡人命数的事件，璇天宫与冥界接洽的仙子就会很麻烦。
洛央在龙宫已小住三日，敖烨倒是待她好，变着法子带她逛龙域，吃那些凡间没有的佳肴海味。
“敖烨，你待我真好。“洛央在龙宫花园里，对走在她前边的敖烨如是道。“这几日，我似乎明白了一些道理。”
“哦？说来听听。”敖烨尾音微扬。
“首先，你和魔尊这样的人物，我可能的确很难有机会报答。”
“不错。”敖烨走在洛央前头，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洛央有些纠结。这些好心的龙和魔，无缘无故救她一命便罢了，还待她游览龙宫，讲述六界的奇闻轶事，虽然游历龙宫和讲故事这部分主要是敖烨做的。她一普普通通的凡人能遇上这些，本就是天降福瑞，她还能奢求更多么？她自己也知道，本来就已经欠下无以回报的人情了，再提要求，实属有些得寸进尺。
“嗯？”敖烨不闻洛央回答，便转过身。
“呃，我想说，你和魔尊为何待我这样好？”
敖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些随意，又有些不屑。“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对于我和墨羽，不过是生命漫漫长河中的沧海一粟，简单地说，大场面大事件见多了，偶尔遇见一个可怜的小人类，看她懵懂无知地去认识这个她从未知晓的世界，还蛮有意思的。“敖烨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前面就是龙宫王族日常修习的地方了，想不想去转转？”
洛央一时有些无法接受，敖烨的意思是，自己不过是她和魔尊的消遣玩意？亏她之前还那么感恩戴德，原来，无论神明也好，龙抑或是魔也罢，都是这般瞧不起人类的。自己虽然命运多舛，好歹曾经也是皇族公主，至今不过落得个举国通缉的下场，却也无人瞧不起她。人类尚有分三六九等，殊不知这六界生灵也分三六九等。她觉得自己真的太渺小了，想做的事也太渺小了。而报复皇上，讨回真相，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抬手间事。
须臾间，洛央神色阴晴不定。
“洛央，你怎么了？”
“敖烨，待你新鲜劲过了，会把我怎样？”
敖烨耸耸肩，“还能怎样，送你回人界，消除记忆，一切重归正轨，龙宫这几日，就当大梦一场。”
洛央一怔，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敖烨：“不要，不要消除我的记忆！”她不能被消除记忆，她要记住六界种种，她还要为家人复仇呢！
敖烨冷下目光，沉声道，“洛央，作为人类，你本不配知道这些。这事由不得你。”他不知为何洛央会看起来那样惶恐不安，担忧害怕，她在担忧什么，又在害怕什么？“你若聪明，我不介意再留你几日，待你回人界之时，也似做了个真实又漫长的美梦。”
洛央高声道：“不行！”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 “我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凭什么由你决定？我这十七年的人生，再惨我都不在乎，可是凭什么，是天上那群所谓的神仙说了算？”
敖烨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冰冷。
“所以说，你若忘了这一切，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痛苦。”
没想到敖烨的回应是这样，看来他铁了心不会让她记住这一切。
洛央退后一步，她知自己逃不了。
“好，我答应你，乖乖回人界，忘记一切。但，你让我再多留几日。”
敖烨觉得可笑，“你是觉得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不过也无妨，三日，龙宫随你逛。”
洛央虽然感到心冷，但既然还有时间，她就还有转机。她偏要跟自己证明，她的命，才不是写在神仙的命格簿里的故事。
“看来你现在也是不想看见本王了，呵。”敖烨兴致怏怏，却异常识趣地离开。
洛央愣在原地久久不动。她本以为自己好运，遇见了能帮她一把的龙和魔，不料自己充其量是个供他们消遣的玩物。她方才幸好没开口，让敖烨教她法术。否则，她只会听到些更令人难过的话吧。
洛央开始在龙宫四处游走，她身上的水盾有敖烨的标志，龙宫仆从待她也算很客气。对了，自从来到龙宫，她就没看见过墨羽了。敖烨说墨羽是令六界闻风丧胆的魔尊，魔尊好比天上的天帝，自太古时期神魔大战以来，天界和魔界便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宁静。
墨羽作为魔界第七代魔尊，六界皆道他无法无度，无尊无卑，超然世外，随心所欲，心中无明暗丑恶之分，正邪对错之举，做事少按常理出牌。怒则毁天灭地，喜则恩泽众生。
“这样的魔，会不会很难相处？为什么敖烨你和他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当时洛央这样问道。
“传言多有夸张之处，不过墨羽要真动怒，也的的确确有那毁天灭地颠倒六界的能力。”敖烨眨眨眼，“我和墨兄认识数千年，他并非那般喜怒无常之辈。你甚至可以说，他不喜见众生悲苦。”
“那这么说，魔尊墨羽，是个好魔？”
“呵，你说是便是吧。但是你这观点放之六界，可没几人会认同。”
洛央摇摇头，在人界，世人常道圣意最难揣摩。这堂堂魔尊，只怕是有几百个皇帝那样复杂，不过，她又不喜欢自己这个比喻，毕竟，皇帝是害她的人，而墨羽是救她的魔。
什么！您居然看了两章了？？！！感恩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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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生落凡：旸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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