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腥气割裂着鼻腔,街道上横陈着设备锈蚀的残骸,蒸汽管道在集装箱间虬结盘踞,黄绿色沥青渗出脓液般的黏液,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凝结霜花般的白毛。
抱着纸袋的少年将灰色发尾咬在齿间,雀斑冻成了苍白的雪籽,像只敏捷的小老鼠,屈身钻进管道,发霉的沥青在驼色旧衣刮出蛞蝓的痕迹。
余蔚对着幽深的管口呵出白雾,膝盖溃烂的冻疮就在破口的棉裤后,刺痛得扎入骨髓。她将裤管提到大腿,让完好的小腿布料裹住关节,也爬进了管道。
黑麦面包的焦香与发酵的酸臭在狭小的空间交融,瘙痒感顺着溃烂的伤口攀爬。阿晚掰出面包最厚实的部分塞给她,掌纹里嵌着的铁屑簌簌落在食物表面。
野狗追到她们身后的管道,幽幽地探进了头,当犬类湿热的吐息喷在后颈时,余蔚正将最后一口面包压在舌底。
少年把剩下的食物囫囵塞进领口,拽着她从管道跌进垃圾中转站,穹顶铁皮被废弃物顶出狰狞的凸起,分类机器人猩红的扫描光斑在三十米外游移。
两个人跑到了垃圾山最后面,重灾区,这样有别的Beta进来,第一眼不会看到她们。
她们的生路很狭小,走错一步会死。
一百年前爆发了性别战争,A和B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但O必须依赖A才能生活,二对一的局面,B的落败是绝对的。B被围剿的生活区越来越小,如同希望。
白夜纪元的信息茧房剔透无暇,人们为了维护形象,连垃圾丢得相当优雅,余蔚摩挲着食品包装盒的烫金标签,忍不住冷笑上城人彰显环保意识的精致作态。
“吃不吃?”
阿晚喉结滚动着推开食物,枯瘦的手指继续在医疗废料中翻找:“我是没有用的Beta,算了吧。”
余蔚说:“我也是Beta,为什么要让给我?”
阿晚说:“不一样的,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Beta,万一你被哪个Omega看上了,有个Omega孩子,你的人生顺得我不敢想。”
余蔚说:“你从来不对自己抱有希望吗?”
“我是下城的老鼠,哪有人会养老鼠当宠物。”被剥夺了选举权和择业权的Beta,平庸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笑容:“你不是,你是我们当中最容易出头的,等你过上了好日子,不要忘记我。”
余蔚扯着嘴角笑笑,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浮雕触感,紫荆花纹刺痛了她的瞳孔,十元银币在幽暗处流转日光,她捡起银币,“这个箱子是上城的?”
“我都半年没见过上城的东西了,每次安奎斯都比我们抢先。”阿晚想象不出上城的阔绰,听说他们将要取消货币支付,依赖信息终端的数字银行。
银币?只适合烧毁融化,做成Omega头上的一支发环。
有人丢掉了一枚银币,接下来就会丢掉更多的银币。
两个少年沉浸在将要发达的幻想里,没有发现庞然的阴影悄悄笼罩了头顶。
“小家伙们,干的不错嘛。”
魁梧的男人咧开了发白的嘴唇,恶臭的气味喷薄而出,阿晚猛然抬头,紧紧护着挎包,将促不及防的余蔚推向了安奎斯,他带着包拔腿就跑。
余蔚迅速反应过来,一拳砸向低头的男人的眼睛,攀着金属箱借力跃起,手脚缠住安奎斯的上身,两个人一齐倒进了碎玻璃和凸起的箱角。
安奎斯被勒得动弹不得,粗糙的巴掌狠狠地拍余蔚的膝盖,她的冻疮发作,某一瞬间直接失去了腿部知觉,安奎斯冷笑着扒开了脖颈处的大腿,抓住脚踝,将整个人摔进了上城的垃圾箱。
余蔚慌忙看了眼管道口,四肢并用沿着玻璃碴爬到安奎斯脚边,抱住他的小腿,她的腹部被踹了几脚,有血渍溢出嘴角,安奎斯抓住她的头发,竟想就此扭断她的脖子!
除了血腥的味道,余蔚似乎闻到了别的香气,像阿晚怀里的面包,也像暖融融的太阳,踹她的脚有一秒停顿,她找到机会,借力握住某个垃圾箱的把手,以强悍的臂力再次将安奎斯拖倒。
可能是因为后脑扎进了玻璃碴,他好几秒都没有动弹,余蔚再揍了他面部一拳,捂着肚子,跑到垃圾山上踹下去几个塑料箱,阻挡了男人的脚步,她慌慌张张地逃离了。
她沿着曲折的原路爬行,阿晚怕她会迷路,逃跑时用银币在管壁划出了记号,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余蔚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触摸软烂的沥青,心里算到要到尽头了,刚要睁开眼睛,却被管道口姿势古怪的人形绊得滚了出去。
傍晚时分,偌大的垃圾站蒙上一层火红的光晕,阿晚的腿在管道里,脊梁折断了,正面仰躺的姿势,头颅挨着天空映照的草地,脖子被野狗吃完了,只有一根筋连着摇摇欲坠的人头。
余蔚滚到了这片荒芜的草地,强撑精神爬到管道下方,把男生的尸体拖了下来,他的棉衣被人扒去了,破碎的里衣连个补丁都来不及打,露出包着骨骼的皮肉。
余蔚抿着嘴巴摸了一遍他的尸体,将他翻了个身检查,鲜血染红她的双手,她发现装着食物和钱的挎包还是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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