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瑞想着宋琳瑜之前的话,没有给柳越发消息,只是开始刻意地经营自己以前账号微信的朋友圈,故意让“那个人”看见。
他发了C大的入职offer,他分享了自己回国的生活。他感觉自己恨不得把“回来了”这三个字直接告诉柳越,但他心里又有了很多顾虑。
他在想柳越会怎么想?柳越会不会认为自己回来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他,找他是不喜欢他了?会不会认为贺瑞现在刻意分享自己生活是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贺瑞越想越觉得焦虑,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也要去找宋琳瑜了。他会在明年新学期进行代课,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工作和以后的重心要转到学习和科研上,他觉得很多事情都有必要真正去说清楚。
他在这周末回了趟家,决定和父母说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以及未来的规划。他开车在路上觉得荒谬又好笑……仅仅是一年。他就从原来认为父母的态度无关紧要,认为性取向不会影响生活,到现在必须出面说明并让大家都认清这件事。
尽管因为之前的风波贺瑞的父母对儿子的性取向有所耳闻,但真正说出来,并做出与之前“与柳越断绝关系”的承诺相反的行为,还是需要勇气的。
·
贺家。
“别紧张了。”黄玉秀安慰贺恒行道,“他都这么大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就随他。这么大了也没听他这么喜欢过谁,有个喜欢的人挺好的。”
“是挺好的。”贺恒行叹了口气,“是同性恋我也就认了……关键对方还是柳越。又和‘黑夜’扯上关系了……”
贺恒行忽然看向黄玉秀问道,“而且抛开柳越的过去不谈,你觉得这个柳越是真的喜欢贺瑞吗?贺瑞几斤几两,在人家面前根本就不够看。我没见过柳越,但根据经验来看他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从黑夜出来这才几年?能赚这么多钱,融资等等都铺好路了。贺瑞不知道,你我知道创业有多不容易。柳越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黄玉秀拍了拍贺恒行的肩膀道,“这是好事呀。贺瑞要是真找个没什么能力的,你又不满意了。”
贺恒行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黄玉秀又继续道:“无论柳越怎么样,起码瑞瑞确实在改变。我瞧着这趟回来又长大不少,有自己的想法了。去C大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听着好听罢了。他也知道我们要的就是这一点。”贺恒行摇摇头,“贺瑞不像我,还是书康有血性。”
“不像你最好。”黄玉秀笑着去锤贺恒行,“这家里人人都像你还得了?一天到晚把人算计死,就连……”
黄玉秀话没说完,管家就过来说贺瑞来了。黄玉秀与贺恒行对视一眼,在沙发上坐好。贺恒行整理了一下衣袖,觉得自己谈上亿的合同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爸,妈。”贺瑞从门口进来,把水果放在客厅道,“我来说个事。”
“说完就走啊?”黄玉秀语气有些失望道。
“没,中午和你们一起吃饭。”贺瑞说道,“但是晚上不在家吃。”
“回家还带什么水果。”黄玉秀好笑又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当是走人家呢?”
“哪有。”贺瑞笑道,“不是你喜欢吃猕猴桃特意给你买点的嘛,里面每个都是我自己挑的,满满的心意。”
“好。”黄玉秀点点头道,“叫你爸吃吧,他吃了刚好熄熄火。”
贺瑞知道这是把话引到正题上来,便也在父母对面有些拘谨地坐下,抬头看了父亲一眼,想着怎么开口。
“你这架势。”贺恒行似笑非笑,盯着贺瑞道:“倒像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没有。”贺瑞失口否认道,“我来只是想和你们表达一下我的意思,真正好好地去谈一下这个问题,我的性取向,我的未来。上次我们讲得太仓促……加之我也没有完全想好,但今天我决定了。”
贺恒行看着儿子,贺瑞因为在F国的大半年里晒的有点黑,但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正是贺恒行希望贺瑞有的决绝,勇气和力量。
贺瑞真正的成长。
贺恒行看了妻子一眼,黄玉秀也在满脸关切地看着儿子,他们夫妻俩曾经谈过这个问题,他们也想过有朝一日贺瑞过来承认自己真的同性恋该怎么办,他们希望那时的贺瑞有了自己的解决办法,面对自己的人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你说吧。”贺恒行看着贺瑞说。
“首先,我是同性恋这是个不争的事实。我不觉得我的性取向会改变,出于对我自己,对婚姻另一个人的尊重,我不会和任何一名女性结婚,那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贺恒行打断了他,“你把婚姻看的太重了。婚姻有时候就是一场交易。”
贺瑞点点头,“我知道,这取决于人的看法。有人认为婚姻是交易,也有人觉得婚姻要是真情。但我现在,此刻你们的儿子,对婚姻有美好的期待。而且他确定自己想通过婚姻来干什么。”
贺瑞看着自己的父母道,“因此,我只会和我爱的人结婚。很抱歉我的婚姻可能无法给你们带来任何利益,但我真的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
“你们的担心,我都理解。柳越的哪一面,我都见到过,并且任然爱他。我在和父亲的约定之初……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和柳越联系,但我放不下他。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这种感觉从我见他持续到现在,并且我确定他同样喜欢我,只是因为他的性格,他难以开口和表现,但他真的也喜欢我,对我好。”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证明我们的感情,我知道,感情是可能随着时间而变化的。但我想说柳越对我的影响,是他帮我找到,并让我决定走现在的路。是他让我前进的方向清晰和明确,让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因为我是你们的儿子,所以你们偏袒我,认为他有那样的经历,是他配不上我,可其实不是的。是我配不上他,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追逐他,是为了能有和他站在一起的资格。”
“我一开始在F国也想经商,想像姐姐一样,可我发现我不合适;于是我去见了波利耳……我想闯出一番事业,我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谁,在遇到柳越之前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的,想让自己出名,让自己有能力的**。我也不觉得自己浑浑噩噩混吃等死,在公司里当一个废物有什么不好。”
“可现在我不想这样。让我成长的,想要有责任和担当的,不是我去F国这一趟,而是柳越的出现。而且柳越爱的真的就只是我,他在我把我手下工作搞的一团糟被迫去C国时遇见的我……哪有什么利用。”
“这些不过是他用来骗我,骗他自己,骗所有人的谎话。而且你们也看见了,当时舆论风口浪尖的时候,柳越也没有想发文否定,时和兴集团先发的公告,柳越的工作室才出来发文的。”
“我没有打拼过,但是爸,妈,你们知道创业的艰苦。你们知道柳越的过去,更知道他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但他可以为了我放弃,”
“太难了。”贺瑞看着母亲看自己时有些心疼的眼神,忽然很想哭,他想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把一切自己想的都说出来,再天马行空也不会被嘲笑,反而会被说成“童真”。
“我和柳越走到这一步很难,柳越自己更难。他也曾经是别人的孩子……他甚至比我还小一岁。但同样的情况,他没有父母帮他主持公道,他如果有我这样的父母,他父母肯定看不上我……”
贺瑞说着就有些哽咽,他不希望自己在父母面前流泪,不希望自己显得太过脆弱。
他每次提到那个名字都会心疼,但没有和他感同身受,他的父母永远是站在他的方向他的未来考虑,而不是顾及柳越的感受。
贺恒行看着眼眶通红的儿子心情复杂,他很久没看到贺瑞这样了,他原以为贺瑞长大了不少,可每次触及到心里柔软的地方,这小子还是这样。
贺恒行皱眉道,“如果我们不同意……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会。”贺瑞的眼神显得格外执拗,“我不会再去F国了,我不会再和他分开了。他之前胃……”
“好了。”贺恒行叹息着打断他道,“既然你都心意已决,我们又能改变什么?把眼泪擦擦,这么大人了像什么样子?”
黄玉秀心疼地给贺瑞递纸,刚想开口,听见贺书康走了进来。
贺恒行叹了口气,“今天倒是热闹了。”
贺书康放下包,她知道贺瑞要和爸妈坦白后就一刻不停地匆匆赶来,一推门就看见自己弟弟要哭不哭的,父母眼里都是心疼。
“搞什么呢……”贺书康看着把头扭开的贺瑞道,“哭什么?柳越把你甩了?”
“没有。”贺瑞有些闷闷地道。“他才不会呢。”
“那不就行了。”贺书康双手抱胸,“整的要死要活的,我和爸妈之前也说过这事。”
“其实爸妈很……”
“书康。”贺恒行突然开口打断贺书康的话,贺书康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黄玉秀声音温柔道,“我们还是支持你的……做你想做的事情。别太累啊。”
贺书康知道黄玉秀这是心疼贺瑞去了趟F国瘦了不少,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是贺瑞不去F国这一趟,指不定多久才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呢。
“妈,别心疼他了。”贺书康走过去挨着黄玉秀坐下,“一个一百来斤这么大块头一个人有什么好心疼的,哭两下不得了啦,要我说这么大年纪还哭鼻子羞羞脸。”
贺瑞低着头不说话,贺恒行恰到好处地咳嗽了两下,开口道:“书康,少说两句。”
“呦,你宝贝你儿子,我说两句都不行了?”
贺恒行听到这话有点尴尬,又咳嗽两声找补道:“书康晚上在这吃饭吗?”
“不吃。”贺书康摇摇头道,“我有约了。”
“谁啊?”
贺书康看着在坐众人幽幽一笑道:“秘密。”
“这孩子。”黄玉秀有些哭笑不得地揽住女儿的肩膀,“那你周六回来呀,让你爸给你做饭。”
“再说吧,看我有没有空。”贺书康站了起来,“啧,我就回来看一眼,不过看样子你们已经聊完了,也不需要我帮这小子说好话了。那我就先走了,公司那边还有事呢。”
贺书康起身走到贺瑞面前,故意揶揄道:“我千里迢迢亲自而来,够给你面子了吧?”
贺瑞妄图遮住自己的脸道:“你快走吧。”
“噗,我走了。”贺书康临走前挥挥手,又对贺瑞说道,“哦,对了,你不准走,留下来陪爸妈吃饭。”
贺书康说完就消失了,风一般来,又风一般走。
黄玉秀拍了拍贺瑞的肩膀道:“好了,等着马上吃饭吧。我和你爸爸知道你的态度了。”
贺瑞眨眨眼睛,像是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是同意了吗?”
“还是那句话,你执意如此,我们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黄玉秀道,“还能和你断绝关系?你爸倒是可能做得出来,反正我舍不得。”
黄玉秀说出贺书康被贺恒行打断的话,“柳越那孩子,其实我瞧着挺好的。很上进。”
“是吧?”贺瑞像是终于抓住了话题,追着母亲道,“他不仅上进,而且……”
贺瑞终于像是找到了和母亲的共同话题,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黄玉秀终于发现让贺瑞喋喋不休的方法——提柳越。
·
柳越想通这些事以后,晚上约贺书康出来谈生意。说是谈生意,其实还是旁敲侧击。
但吃饭吃了一半,柳越还是无法把话题引到贺瑞身上。那个名字仿佛是压在他嗓子眼上的秤砣,他梗塞了半天也说不出口。
“呦,你约我真是谈生意啊。”贺书康把文件推到一边,视线像是锚链一样锁在柳越身上,“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呢……生意可是和谁都能做啊。”
柳越淡淡地笑了,他回视贺书康,问道:“那你以为,我是什么事呢?”
贺书康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话锋一转道:“之前那个项链,为什么还回来了?”
柳越喝了口茶才慢慢开口:“不是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留着?怎么,你希望我留着?”
贺书康摇摇头,“我当然不希望。毕竟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不支持。”
柳越微微一笑。
“贺瑞回来了,你肯定知道吧?”贺书康手指轻敲桌面道:“你们见过面了吗?”
“没。”柳越装作懒散地说,“你不是不支持吗?”
“哦?”贺书康笑道,“凭我的意见能撼动你吗?”
“你的意见多重要啊。”柳越笑道,“姐姐,不要妄自菲薄。”
贺书康也笑了,“和你说话总觉得很疏远。但你的形象不是亲切温柔的吗?”
柳越无所谓地耸耸肩,“谁知道呢?现在形象已经不重要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柳越又中肯地说,“我现在的形象差的可以。”
“你才是妄自菲薄。”贺书康道,“《暴风雪之夜》一个文艺片,票房居然好像不错。”
“就一张脸还勉强能看。”柳越说道,“你想去捧场我可以给你票。提前和你说一句谢谢。”
贺书康像是饶有兴趣,“里面有贺瑞的镜头吗?他在剧组里混了那么久。”
“我怎么知道。”柳越笑道,“或许有吧。我没注意。”
“你之前住院了?”贺书康又继续问道,“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关心。”柳越说。
“哦。”贺书康点点头,顿了顿再次问道,“你今天真是和我谈生意的?”
柳越只是微笑,意有所指地低下头道:“谈别的,怕贺小姐不开心。”
“说话弯弯绕绕的我才不开心。”贺书康道。
“你说我疏远,可明明是你讲话更伤人心。”柳越看着贺书康的眼睛说。
似乎是注意到贺书康转移了话题,柳越又问道:“你觉得的我拟的这份合同怎么样?”
贺书康却是没有再翻开查看,而是说道:“我可不可以把这当做一份投名状?”
“什么?”
“柳越,我就问一句话,你喜欢贺瑞吗?”
这句话之后是更长久的沉默,久到贺书康以为柳越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半晌柳越才道:“谁知道呢。”
“或许曾经有些感情。”柳越转头视线望向远方,像是那里有一个一样,“可现在他变得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这种情况下没法谈喜欢不喜欢。”
“但是他还喜欢你。”贺书康观察着柳越的神色道,“否则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你谈话?我还以为你今晚是想和我说你想和贺瑞见一面。”
柳越苦笑了一下,抿了口清苦的茶水。
“我没有那么勇敢。”
“有些事情贺瑞不会和你说,所以我告诉你。贺瑞去F国是因为爸妈当时要找你谈话,甚至采取一些手段——你应该知道的。贺瑞知道那时候你状态不好,所以自己去F国的。F国没电没网,条件不是一般的差。他走之前想给你打电话,想联系你,但是被阻止了。”
柳越淡淡道,“这些我知道,但你没必要用贺瑞在F国吃的苦来道德绑架我。如果不是他最后又让我来取戒指,也不会有那个热搜,从而不会有他去F国的结果。而且……叔叔阿姨可能找我麻烦,这不算我的问题吧?”
“但放摄像头的人应该是和你有利益冲突吧?贺瑞在里面躺枪,这还能怪他吗?”
贺书康见柳越没说话,继续道:“他临走前还去挑了只猫,后来我没听说那猫的动静了。不过你应该知道吧?他当时人都要去F国了还心心挂念你。”
柳越“嗯”了一声,示意贺书康继续说。
“他这半年多考了教资准备了文章去C大……明明A大发展前景更好,他为什么去C大,你比我清楚。”
柳越垂眸道,“你又把这一切归结于我了,可这都是贺瑞做的选择。”
“不好意思。”贺书康道,“我的确说话会有明显的感情倾向,见谅。贺瑞自己倒是和你说的一样,说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谁也不为。”
“甚至今天早上,贺瑞回去和爸妈讲清楚了。非常坚定地说明了自己的立场……爸妈应该是知道了同意了,毕竟贺瑞都哭了。”
贺书康看见柳越的眉头难以察觉地皱了一下。
“当然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但我真的觉得贺瑞很喜欢你。”贺书康神色复杂,她没有让柳越给贺瑞一个机会,也没有说更多,而是道:“你考虑考虑吧。”
“对了。”贺书康临走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给柳越递过来一个盒子。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柳越太熟悉了,仅仅一眼他就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是那条红宝石项链和耳坠。
“这本来就该是你的。现在还给你,我只是暂时保管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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