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澄就这么在殿内休息了几天，李儒并没有来找她。
或许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过完年事务就会开始繁忙起来，税收和田赋徭役，一项都不能落下了。
白澄也乐得从此中偷闲，毕竟来京城也本不是她本身愿意的。
两年十四道圣旨，总让她有一种再不过去就要人头落地之感，所以她来便来了。
过了一段时日，李儒口中所说的“暂住”，已经暂住了一个月了。
白澄每天都看不见李儒的人，但却能看见李儒送来的东西。
她心里明白李儒的意思，但是白澄不明白送这些大补的药做什么。
人参，鹿茸……
这和她的身子弱有什么关系吗？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或许也有那么点关系。
白澄看着堆满门口的补物，站定在原地看着外面的宫人又搬来一批金银珠宝。
这下是彻底触到她火焰的苗头了，这么多金银财宝，这么多珍贵天然药品……
李儒是不是背信弃义开始搜刮民膏民脂了。
白澄在殿内踱步，估摸着今天她又该送东西过来了。
她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手撑着下巴，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来送这些——“补品”了。
白澄起身，缓步走到这些东西面前，她蹲下来随手打开了一个小箱子，里面是些小首饰。
来送东西的侍女很高兴，“你就是白大人了吧？”
白澄挂着浅笑，“是我。”
侍女悄悄凑近白澄，她声音很小，怕让别的人听见了。
“殿下很开心你能收下这些东西，”侍女笑着，“前朝也很开心。”
白澄愣了神，眼神复杂却是耳尖微红，“前朝开心什么？”她不解。
“殿下今年二十又五，无妻无后，前朝当然担心了。”侍女看了眼白澄，“白大人，我先走了。”
白澄点点头，不过她突然反应过来，李儒作为一个摄政王，她的情况竟然已经引起前朝的重视了吗？
白澄不由得拧了拧眉头。
她看着堆在小院里的东西，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心。
“小阳。”她回头。
“怎么了大人？”
“我要去见李…摄政王。”白澄哽了一下。
“大人见她做什么？”
白澄摇摇头不愿说原因，只是拉着小阳就走出了殿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先前来这没注意这是什么宫殿。
此时看到牌匾却是有几分愣神。
——长宁宫。
白澄默然，想着寓意挺好。
刚走出殿门却是一阵茫然，皇宫硕大又无宫人带路。
长道一条，南北走向。
白澄心里一横，循着当时的来时路，走了一段。
走到了两个兵卫守着的大门口。
其中一个憋了一眼白澄，就打开了城门，显然是已经受人叮嘱过了。
白澄走出去。
开阔的白砖，还有正下朝的官员。
白澄愣住了，那些百官也都和她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有个官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脚下台阶一空，摔了个狗啃泥。
他官帽微歪，艰难的站起身子喘了口气，然后把帽子扶正。
李儒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着百官正陆陆续续的离开。
她身边站了一个比她稍矮的女孩。
李儒目光一移，就看见了白澄站在那里，四处茫然。
“你先回去，等会我去找你。”李儒转头对那个女孩说道。
随后，她提起自己的衣摆。
一阶一阶的快步往下走，眼里装满了白澄。
白澄看见她这个滑稽的样子，嘴角轻扯了一下。
小阳站在她身后小声说，“这就是摄政王殿下吗？”随后她听见白澄的一声轻笑。
李儒眼里的白澄渐渐放大。
百官看着她这样子，和她不对付的心里已经作好文章准备明天上奏骂她了，不过大多数都是捧着腹哈哈笑两声。
李儒闻声，恶狠狠的瞪了那些官员一眼。
白澄看着眼前还在喘气的李儒。
“太没有礼仪了。”白澄看着她，神色淡淡的。
李儒一愣，心中一阵失望。
她以为用跑的来见她，就是自己心迹的证明，却没料到白澄如此说。
但是李儒一想到白澄也是主动来找她了，也就两手一挥，心里作罢。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李儒和她散着步，小阳进不得退不得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不能打扰自己主子和摄政王的约会，也不能擅自丢下主子离开。
哎……这年头真是当什么都难。
“你给我送的那些东西，太贵重了，不能收。”白澄淡淡的回道。
李儒正准备说些什么希望白澄收下这些东西，就听见白澄不痛不痒的话：“百姓生活可安定了？”
李儒脑子灵光，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抿唇不语。
白澄自也是知道她心里这些小九九的，但是看破不说破，也留个三分情面让李儒自己悟去吧。
“那些东西你想要的就拿走，明日我让人把你不要的给拿走。”
白澄点点头，回头看了眼离她老远的小阳。
“小阳！”她喊了声。
李儒也跟着她一道回了头。
只是小阳最先对上的不是自家主子的眼神，反而是李儒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睛。
她脚下步伐一虚，险些被这威严压倒，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子。
“大人，是要回去了吗？”
“是，我们走吧。”
小阳扶着白澄往回走。
李儒站立在原地看着白澄和小阳离开的身影，或许她心里此时有些难过。
总觉得小阳的位置本该是她的，要是她未曾动身离开，即使走了也不为权势……李儒想了一番，根本无路可走。
何况朝廷上的事情还不算安稳，弹劾一日接着一日，再加之听说西北异动，李儒心中难安。
白澄瘦了很多，背影看起来也单薄。
辰时，不出白澄所料，前几日送来的滋补品全都被一一搬走，上次和她主动说话的小宫女，也露出了难堪之色。
“白大人，我以为你会接受殿下呢。”她遗憾的摇摇头。
白澄无奈：“我是出生乡野，就算接受了，满朝文武也会新生不满的。”
东西搬走之后，几个太医，斜挎着药箱就来了。
“敢问是白大人居处吗？”为首的人开口问道。
“是。”
“殿下说白大人久病不愈，特派遣太医阁医术上者来此处。”
白澄没说别的，“请吧。”
太医阁的人，不知道是哪方的人。
白澄当晚喝了一副药，就病的愈发严重。可惜长宁宫来的人并不多，虽离大殿近，但是四周的宫殿都无人居住，难免显得冷清。
虽然已是初春，但北方仍是很冷。
沫沫坐在白澄一旁，喵喵的叫着，声音很大，像是惊扰了内城的那位。
小阳冒着雪跑出去，四野寂静只有她手里面的宫灯提供一点亮光，在这幽闭的长道之中移动。
幸好守宫门的侍卫，不畏寒也不觉困，尽忠职守，似乎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现在是子时，殿下应该已经带着陛下睡了。”
小阳细细思索，殿下应是来时见到的那个漂亮女子吧，至于陛下，她不认得。
“要找殿下，白大人病的重了，唯恐是太医阁的人下药有误。”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你在这等候。”
一个侍卫跑宫门，等到他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侍卫的前面是李儒。
她只匆匆披了一件厚披风，里面便是里衣。听闻白澄病发，心中焦灼。
“这是怎么回事？”李儒看了眼小阳问道。
“今朝有太医阁的人来帮白大人看病。”
李儒皱了眉头，“太医阁？我从没叫太医阁过来。”
她摸了摸白澄的额头，似乎正在发烧，李儒递令牌给自己身后的侍卫：“去传令，让太医阁的人来，先把她现在的病压下去，至少要睡个好觉。”
李儒看着白澄这副样子，心里觉得痛，要是两人不曾见面，不曾相识，白澄一定健康快乐。
可惜，这偏偏就是命运。
太医阁带了各类的急治药丸，又带来了今日的访病记录。
并无关于白澄的医史，李儒听完心下了然。
“你们回去吧。”
她看了眼小阳，“谢谢你一直在她身边，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过几日让你们搬到别处去住。”
小阳愣了下，点点头转身离开。久闻摄政王昏庸无道，劳民伤财，其实一见，似乎是个和白大人相像的人呢。
她把药丸塞到白澄口中，但是水她只能一勺一勺的喂，睡梦里的白澄只能被动吞咽。
李儒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在她身边躺下。
白澄。
李儒默念着她的名字，这么久，这个名字竟然也会变得拗口。
她侧过身子把白澄搂在自己怀里，白澄灼热的呼吸撒在她的脖颈。
对不起，白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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