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杀了我们吗？姐姐？”两个人缩在箱子里，两双眼睛盯着云裳。
云裳摇头，将剑收了起来，她指着地上那具尸体:“你们杀的？有勇气。”
小人缩在姐姐怀里，没动弹，浑身僵硬着点点头:“他看到我们了，他之前就老是欺负姐姐……”
“他说姐姐陪他，他就给姐姐买衣裳……我们躲在箱子里，我不小心没忍住，咳嗽了，……他看到了姐姐。”小人萎靡不振的看着面前的大人:“他把那个男仆叫出去，然后来摸姐姐，我就把匕首插到他的脖子上。”
“那个男仆，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姐姐说着，四处张望，惊魂不定的样子。她那纤细的有些营养不良的身体细细发抖，汗如雨下。
云裳目光一暗，撇了一眼地上那具尸体，尚有余温，一身的锦缎也掩不住他的肮脏，一时间厌恶至极将他的头颅削去。
“这就死了……”梳着发髻的人这才抬头，眼睛木木的，湿润地躯体搂着妹妹，抖如筛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别道歉。”
云裳握住她的手腕拉她起身，“你没有错，你们两个饿不饿？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
不一会，云裳走出门，她后边跟着两个少年人，静默而迅速地前行，隐入深巷，身后跟着的小尾巴远远跟着。
“他说姐姐是作为妾被纳入陈大人家中，终将依靠他父亲，为他父亲传宗接代，延绵子嗣。那换成他自己也可以。我不赞同，我姐姐不是一个花瓶，不是一个物品，不是生育孩子的器皿。”小孩抬起头，盯着云裳:“没有人认同我的思想，都觉得我还小，我是个无知小孩。你也这样想吗？”
云裳无声摇头:“我很欣赏你的想法，其实望舒的皇帝她老人家提议的就很好，女尊男卑。女子为天，男子为地，女主外，男主内，女子行走官场，闯荡江湖，须配有一位佳人打理家宅，我觉得很好啊。我要是皇帝陛下，先把这些封建余孽的男尊思想的脑袋给砍了，男人从女人□□出生，怎能忤逆母亲？此为不孝，对陛下不敬，砍头一万次，处以凌迟！忤逆家中妻君，此为大逆不道。”
她的母亲不喜欢皇帝，她却受老师的耳濡目染很喜欢了解并议论这些。对于一些人认为出格的话，她个人却很欣赏。所以这会感觉身上的伤都不太疼了，头脑一热，激动之下向两个孩子讲述了对于望舒皇帝的各种传闻理论。
“我欣赏望舒皇帝提出的女尊男卑的思想，女子应该拥有与男子同等的权利和地位。甚至女人应该作为神而非卑贱之人。望舒绝不允许买卖妇女儿童，欺辱女性，设立女奴。严禁青楼，女娼。犯官之女仅仅是流放，而非没入官妓，甚至比起前朝男子不允许女人读书做官好多了，她甚至还允许男儿读书科考，由此可见此女人的胸襟，从这些来看，我觉得望舒比扶桑好。”
小孩仰着头，呆呆地:“我也觉得很好，因为我是娘亲生的，不是爹爹生的。逃难的时候，爹爹还把我们卖了，娘也被卖了。我恨他，就像他将我视为畜生一般那样的恨。”
“……那你要好好成长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姐姐，才能摆脱男人的忤逆，知道吗？你的爹爹也没有权利卖你，侮辱你，践踏你的心。”云裳本来意犹未尽，受伤的手腕麻麻地，有些崩开，她一边撒了药缠紧伤口，一边认真的说。
妹妹沉云点头，姐姐沉香惶恐摇头。沉香见过的残忍世面多了去了，她是有些自卑的人，所以在她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她的反应不是认同，而是不解，然后一边不明白一边默默听从，她不讨厌这些思想，但是不会去真的相信。
凌县这边，哪有几个女人抛头露面？哪家的夫人主事呢？当官的经商的护院的都是男人，她只觉得这个女人说的话太离谱，太离经叛道了，有些想当然了。
她惶惑道:“我们就这样杀了人逃跑？不会被官府砍头吧？要不我们逃跑去深山里？被老虎吃了……也好过被人一刀两刀杀了强！”
沉云仰着头看着云裳的表情，眼睛大大的:“姐姐会被砍头吗？我们要逃去哪里？”
————
光线从洞□□进地面，一双手拉住地上僵硬的尸体，拖进去。
整整二十具尸体。
她腰背酸软，几乎没有余力。兜里依旧有馒头，太奇怪了。她洗了手，又在苔藓上搓了搓脚，带着寒气。
吃了几口馒头，又跪在地上写字，纪录日期，这几天出去也没有遇到叶无羁。
怪哉。最新那具尸体还有余温，如此惊悚，她却习惯了。她再次端详最后一个叶无羁。
“喂！叶无羁？”
“你还活着吗？你是人是鬼？”她喃喃自语，又用宽叶子喂了一捧水。
“难道我已经死了，这就是我死后的世界？”她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和第一天那样，有几道伤痕，还是没有愈合，指甲缝里洗了无数次的泥巴也在。
就在李幺妹几乎要放弃所有希望的时候，奇迹般地，她手中的那颗叶无羁的头颅轻轻动了动。
滴答——
一滴水珠从洞顶的荧光石上滑落，恰好滴在那头颅紧闭的眼睑上，仿佛是唤醒沉睡之人的神圣仪式。
好痛……
好痛……啊……地上的人呻吟声响起。
李幺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紧紧盯着那颗头颅，生怕这只是自己又一次的幻觉。只见那双无数次紧闭的眼睛，此刻居然缓缓睁开，透露出一抹迷茫而又虚弱的光芒。
这是叶无羁第一次死后活过来，是否这就是转机？
“叶无羁？你……你还活着？”李幺妹的声音颤抖着，既惊喜又难以置信。
叶无羁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话，但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喘息。李幺妹连忙将手中的馒头碎和水小心翼翼地喂给她，生怕动作稍大就会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生命迹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无羁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意识已经清晰了许多。她坐起身来，环顾四周，眼中同样充满了困惑与惊讶。
“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叶无羁的声音虽然微弱，却透露出一种坚毅。“是不是被那玩意咬伤了？”
李幺妹将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叶无羁，包括那些幻觉、洞穴的奇妙景象以及自己对真实与虚幻的迷茫。叶无羁听后，沉默良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李三，或许这一切并非完全虚幻。你看这周围……”叶无羁指着洞壁上的一处荧光石，“这些东西，这些生命，它们都是真实的。也许，我们正处于一个被世人遗忘的秘境之中，而我们的经历，正是这个秘境对我们的考验。”
“想要踏入修仙秘境，并非易事。修士需先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修炼，提升自身修为，方能感知到秘境的微弱气息。而即便找到了秘境的入口，往往还需解开重重机关，战胜守护的灵兽或妖兽，方能真正踏入那片神秘之地。这一过程，不仅考验着修士的实力与智慧，更是对其心性的一次次磨砺。”她的手指描摹过雕像，周围的地势。
“而在进入秘境后，修士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修行机遇与挑战。在这里，他们可以直接吸收天地灵气，修炼速度远超外界；更可以接触到古老的修行法门，甚至是失传的仙术秘籍。但更重要的是，秘境往往与天地大道紧密相连，修士在探索的过程中，需不断感悟、领悟，方能逐步揭开宇宙万物的奥秘，最终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成就仙道。……届时，腾云驾雾，御剑飞行，点石成金信手捏来，这就是你们凡人倾慕的神仙。”
阳光穿透洞穴，来到中央，她负手而立，宛如神仙下凡。广袖飘飘，面容沐浴在光里，李幺妹只觉得心潮澎湃。
一时间觉得她果真是修仙之人，看起来就满口道理，字字珠玑，贵不可言，那人影也缥缈若将飞升仙界。
“你也想修仙？”叶无羁侧首神秘叵测道。
修仙？李幺妹闻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她歪着头想了想:
[…若是真能成仙，到时候什么做不到？更何况，娘还在等我呢…还有我的老师……她对我期望太高，我若是死在这里，她该有多失望。]
是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出路，揭开这一切的秘密。
“我想！我想修仙，我想出去，我想找我娘！”她斩钉截铁道。叶无羁郑重点头，“那以后，你就叫我一声师尊！我将传授你仙道法门，助你成仙！”
李幺妹突然想起洞穴下面丢下去的尸体，后背一凉，仍然乖巧道:“……师尊。”
叶无羁再次甩袖，微微一笑:“我的乖徒。以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徒子！”
“……是，师尊。”李幺妹暗地里挑眉，点头爽快道。
两人相互扶持，继续深入洞穴探索。随着他们的深入，洞穴内的景象愈发壮观，不仅有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更有隐藏于暗处的清泉与瀑布，每一处都像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她们发现了一条隐秘的通道，通道尽头似乎有光亮透出。两人心中一喜，加快脚步，终于走出了这个神秘莫测的洞穴。
洞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切显得如此真实而美好。她们站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近处则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
“我们出来了！”李幺妹激动地想抱住叶无羁，叶无羁侧身躲过:“成何体统？”
李幺妹泪水夺眶而出。经历了这一切，再陌生的关系也变得仿佛彼此的生命已经紧密相连。
她激动得觉得假师尊也可以变成真的了，只要出来了，比什么都好。
叶无羁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望向远方。
[李三啊李三……好有意思的少年。]
————
“你们还能走不。”云裳在前头问，两人在后面有气无力的应。“……还行。”
云裳到了庄稼地里，一边藏匿东西一边前进，沉云和沉香的发髻，衣裳都脏脏的，脚上的绣花鞋都磨穿了，隐隐作痛，沉云不啃声，沉香咬着牙跟着。
过了一会，云裳回头抱起小孩:“一会你们叫我大姐，你们两个就是我二妹，三妹。知道吗？”
沉云在她怀里不敢动，她一身血腥味有些吓人，她说:“我叫沉云，姐姐叫沉香。这是大夫人洛沉水给我们起的名。”
云裳嘴角紧绷，汗珠细密落下:“哪个陈？尔东陈？还是？”
“三点水，一个冗。”沉云拿起胸前的牌子。
沉云拿起胸前的牌子，那是一块质地粗糙的木牌，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圆润，上面用墨色歪歪扭扭地刻着“沉云”二字，旁边还依稀可见一个更小的“洛”字，那是属于沉香的标识。云裳接过牌子，目光在“洛”字上停留了片刻，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明悟，却又难以言喻。
“原来是‘沉’字，水边之深沉，寓意深远。你们姐妹的名字，倒是别有一番用心。”云裳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将木牌重新递给沉云，眼神坚定，“从今往后，我们三人便是一家人，无论前路如何坎坷，都要相互扶持，共渡难关。”
沉香听着云裳的话，心中的惶恐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勇气所取代。虽然她仍旧对云裳提出的那些“女尊男卑”的理念半信半疑，但在这逃亡时，有一个犯罪头子带着，又有些安心。但云裳的话语却让她开始质疑，是否真的有另一种可能，一种女性也能挺起胸膛，主宰自己命运的可能。
她从小被父亲束缚在闺阁，往下看不见什么，只有一方院子，学的是女红刺绣，三从四德，裹着小脚。要不是五年前逃亡路上，父亲落足凌县凤村，又没了钱财……卖了母亲桑玄。又有洛沉水买了姐妹二人，强迫她放足，只怕这会儿别说逃跑，就怕是走路都得爬着，跪着走。
想起洛沉水，沉香心中苦闷，她父亲兄弟不是好人，她却不坏，去哪儿玩都找借口带着自己二人，经常帮自己解围，这样一想，她如今生死不明，就心中无数怨愁。
“大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沉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却依然坚强。
云裳望了望四周，这是一片荒凉的庄稼地，远处隐约可见几座简陋的农舍，炊烟袅袅升起，却显得格外遥远。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决绝：“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必须尽快离开凌县，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至于官府，只要我们行事小心，总会有办法避开他们的耳目。”
说着，云裳加快了脚步，带着两个小女孩穿过庄稼地，向着一片密林的方向行进。途中，她教两个女孩如何识别可食用的野菜和野果，如何在野外生存，以及如何在遇到危险时保护自己。
夜幕降临，三人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作为临时避难所。云裳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篝火，火光映照在她疲惫却坚毅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温暖。她拿出从家里带出的一些干粮，虽然不多，但对于饥饿的孩子们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
“吃吧，孩子们。明天，我们会找到更好的出路。”云裳温柔地说，仿佛是在给两个小女孩许下一个美好的承诺。
云裳打算带着两个女孩回去，让母亲收为徒子，教习武艺。好歹能靠自己活下去，总比这样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强。
第二天去街上就发现有了通缉令，说凌县陈正良死在舞姬手里。还有一幅画像，云裳眉心一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云裳带着两个小女孩，穿越了崇山峻岭，避开了人流。她们遇到了愿意伸出援手的村民，借宿一夜，经常送些兽皮给人家。
“咯咯咯……”沉香脚边路过一群鸡，她连忙换了几声。
多日不见油腥，她有些头晕目眩。沉云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这是别人的。以后我赚钱给你买小鸡崽，给你买很多……”
“好……姐姐就是饿了。”沉香砸吧着嘴，粗鲁的扣了扣鼻子，把以前的那点礼仪抛到了九霄云外。“你看，鼻屎。”她逗妹妹，沉云默默鄙视她:“你现在变幼稚了，姐。”
也遭遇了心怀不轨的盗匪，不过都死在她剑下。
每一次危机，都让三人的关系更加紧密，也让沉香逐渐理解了云裳那些看似离经叛道的理念背后的深意——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平等的权利，尤其是女人，天生不比男人低贱。
兜里已经没钱了，她们在一个偏远的小客栈暂时安顿下来，云裳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在一家小小的茶馆做小二，店里有个大块头胖丫头，和一个总说要吃人的老板。
而沉香和沉云也渐渐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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