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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连续干旱了两年多的杏花里终于在今年得了老天爷的眷顾,去年冬天下了预示丰收的瑞雪,春天又好好下了十几场春雨,夏天也没有往年的大旱,可算是让庄稼人们松了一口气。

不过地里到底是旱了两年,地力没有从前的肥厚,今年虽有收成,也比不得从前风调雨顺的年景。

今天傍晚里长把村人聚到晒谷场,脸色沉重地说得了三个消息,一个是五日后县衙户房的胥吏们来收秋税粮,一个是今年税粮变成了每亩地要十抽二,较去年又上升了,最后一个是今年还多了一个税收名额——献费,模仿前朝末期搞的,说是皇帝老爷管理朝政辛苦,老百姓们孝敬皇帝老爷的,一人六十文钱。

后两个通知一出,晒谷场沉默了一瞬,随后便是激烈的吵闹,“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啊,前两年地里欠收,家里到处借了粮钱,本以为今年有个好收成能还还债,结果今年是想着法儿地加税!”

“苍天啊,不如让我们去死了算了,我儿的病拖了两年没钱治啊!”

“真是不让人活了!”

百姓们怨声载道,有的不敢相信上前抓着里长的手确认这些消息的真假,有的直接坐地上痛哭,总之,没一个人有好脸色。

胡兰芝站在人群边缘也是一脸的苦色,自家仅有两亩地,今年收成四百三十二斤,交了两成的粮税后仅剩三百三十多斤,这三百三十多斤除了要留出明年的粮种,还包括家里四口人的口粮,三百多斤怎么节省也支持不了家里四口人吃到明年……

其实往年胡家的日子也和村里其他人差不多,吃不饱,但不至于断粮,今年出现这情况是胡兰芝她爹胡大成上山砍柴时远远见了老虎吓得腿软,一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人没摔死,但断了一条腿,胡大成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家里的顶梁柱,出了事肯定要不余遗力医治,结果家里攒了好几年的钱也不够治断腿,没办法,只得卖了十亩地,可就算是这样了也没能好全,成了跛子,如今都不大愿意出门到这种人多的地方了。所以今天里长儿子来家里通知说傍晚到晒谷场听通知,他都是让胡兰芝这个小大人来的。

“诶,大家回去想想办法吧,日子总能过下去的。”里长如是说道。

胡兰芝心情沉重地往家里走,望着已经渐渐填满黑色的天空,差点哭出来,这操蛋的古代生活,她忍不了了!

这年头流行穿越,胡兰芝上辈子意外死亡后也被老天爷安排赶上了一波潮流,不过别人穿越都是男的王侯将相,女的宫斗宅斗经商,只有她,穿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女,前几年也就算了,日子难过撑着也能过,现在看来,他们一家子可以收拾收拾给人地主老爷当佃农去了。

回到家,看着瘸腿的爹,面黄肌瘦的娘,头大身子小的弟,胡兰芝更想哭了。

看她脸色不好,胡大成两口子也是心里一沉,紧张问道:“兰芝,里长说啥了?”

听完胡兰芝带来的三则消息,夫妻俩眼前一黑,齐氏更是跌坐在凳子上,一下子哭了出来。

不明所以的三岁小包子看到娘亲哭了,跑过去抱着齐氏安慰,“娘亲别哭,包子吹吹就不痛了。”说罢抱着齐氏的胳膊吹吹。

看着茫然绝望的爹,想来他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胡兰芝知道,这会儿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行,否则这个家就彻底完蛋了。

“娘,明天我去外公家,先和他们借借今年的赋钱和献费。”

齐氏很想保住那仅存的一分尊严,不让女儿去娘家借钱,可她知道,如今除了去娘家借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齐氏的亲娘李氏在生她时伤了身子,缠绵病榻,拖了一年多终是撒手人寰,而李氏娘家却怕李氏早死,有钱女婿成别人家的,就在李氏生病期间以齐氏年纪小需要人照顾为由,让李氏的亲妹妹小李氏住进齐家,不出意外地,齐氏那个好色的爹和小李氏暗中苟且,还有了孩子,活活把李氏气死,齐李两家又怕小李氏肚子大了被人看出,在李氏热孝期就把小李氏娶进门。

小李氏从小就嫉妒姐姐比她聪明漂亮,嫁的也是隔壁里条件颇好的人家,如今李氏没命享福,她成了齐家的当家娘子,哪里会善待姐姐的女儿。

不过她表面功夫做得好,在外面是温温柔柔,疼惜姐姐女儿的好娘亲,背地里假传齐氏笨手笨脚、好吃懒做的谣言,让齐氏到了十六岁,都没个好人家上门提亲。后来小李氏“精挑细选”,给齐氏挑了胡大成。

胡家几十年前也是杏花里的富户,家有一百五十亩地,可胡大成的爷爷好吃懒做,肆意挥霍,祖上留下来的财产挥霍一空,还卖了一百亩地,到了胡大成的爹,也是个不成器的,连祖上传下来的青砖大瓦房都卖了,地也只剩二十亩了。

小李氏却说胡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胡大成没有爹娘,又是个老实肯干的好男人,齐氏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不用伺候公婆。

听了小李氏的吹嘘,人人都以为齐氏得了一桩好姻缘,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只有齐氏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多苦。

她嫁进来时,胡家的青砖大瓦房变成了茅草屋,胡大成为了凑出彩礼钱,甚至卖了五亩地,家里是除了那十五亩地,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了。

好在小李氏也没有完全吹牛,胡大成不像他爷和爹,确实是个老实肯干的,没有因为她寒酸的嫁妆看不起她,对她也好,日子过得还算顺心。

可在今年,胡大成摔断了腿,家里的积蓄用光后,齐氏回娘家借钱治病,她爹和小李氏连装都不装了,直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使家里住着青砖大瓦房,顿顿吃肉,也不舍得借个三五两给女婿治病,甚至不准齐氏再回娘家。

可如今没办法了啊,有办法的话,谁愿意去跟那种轻贱他们的人求助。

胡大成理智渐渐回笼,坐下来,咬牙道:“我们不去跟他们借,把家里最后那两亩地卖了,我们去给林家当佃户,只要我们一家人活着在一起,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胡兰芝却不赞成她爹的话,林地主欺软怕硬,虐待佃户,这是青林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何况从前林家和胡家还是死对头,胡家以前的田都被林家压价买了去,这种情况下,他们去给林家当佃户,岂不是羊入虎口?恐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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